初见时,他面带微笑,不像脑海里的机械系统的刻板印象,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是他在异世界悲惨又恶心的遭遇中唯一的光芒。
系统曾经让他感知到自己是一个活人,但也曾将他抛在万丈深渊,睁着眼睛度过千年万年。
他记得系统说过,它是天道聚天地灵气及万千小世界气运凝聚而成的,有人形是为了协助宿主任务,但它不是人,只是一团虚气,天道随手一挥,它便不复存在了。
它没有人的感情,不懂何为酸甜苦辣,人生无常,它的脸上就只会出现一种表情,那就是最常见的“微笑”,那是礼貌,而且能让人舒适的象征。
它的任务就是利用宿主,发布帮助主角成长的任务,当主角实力过强时,气运完满才算完成任务。
它的历代宿主们都是炮灰,踏脚石,贺贝贝也不例外,他们没有逆天改命的可能,结局无非惨死然后被系统抛弃在异世界。
但年珩不一样,他是贺贝贝所知的唯一一个可以逆袭的。
或许因为系统已经不必按照天道的指示了吧,又或者是因为天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纵容其中?
贺贝贝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但现在,他不得不先稳住系统了。
千百年来,他怎么可能不恨!
他恨系统的背叛,恨系统的抛弃,恨系统再见毫无愧疚而冷漠的语气。
他留下的理由,那只会复仇,他会让这块破铁片付出代价!
收敛了神色,贺贝贝恢复了那副爱而不得极致思念的模样,抬眸看着一个人形逐渐显现出来,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却多了几份冷硬,没有了微笑。
这才是摆脱天道的它吗?可是为何不再有血有肉?而变成了彻底的透明虚影。
“你的身体呢?”贺贝贝抑制住内心的驱动,握紧拳头防止自己不受控制的扑上去,只有痛感可以抑制住他。
眼睛里面却不自觉的露出了心痛,这认知让他内心无比厌恶,脱离了系统与天道的控制,那该死的诅咒却仍然存在。
他依旧爱着不该爱的人!
当初因为他的不配合,一直抗拒着他的任务对象们的亲近,也给系统优秀的业绩带来了污点,引起了天道的注意,暗中给他印上了诅咒。
注定会爱上他恨的人,越恨越爱,越爱越恨,是一块布偶,任由他人掌握情感,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他最恨的就是强行契约了他,将他带入这异世界的系统!
他开始成为了矛盾体,一边厌弃着系统给他带来的一切屈辱,一边依赖着它,眷恋它给予的温柔与关心。
在它离开后发疯发狂,却也重新获得了自由,报复了一切后,回首尽是孤寂,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但是依旧想它,想一个不会动心的狠心人物。
快要抑制不住心痛了,干脆毁了修为,躲在小秘境之中,沉睡自己,却被外来人打扰了。
也是在外来人的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了系统的气息。
系统也知道他中的诅咒,起初认为他会爱上那些任务对象,却在主人一日日透露出的爱意中不可置信。
原来他的主人最恨的是它,爱上的也会是它!
这真是新奇的体验,总不由得多了几分不同的情绪,被人恨的感觉它已经收获了很多,但是被人爱是什么感觉?
系统不明白。
如今再见,物也不是,人也非。
“天道的惩罚罢了。”系统已经无法化为实体,只剩下虚影幻象,寄生在宿主精神海中,若不早日摆脱天道控制,迟早灰飞烟灭!
这也是它想变成人的原因之一,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与人相处久了,自己也快类似于人了,在乎的东西,产生的顾虑也就多了起来,它都快忘了自己只是名为系统的一缕灵气。
贺贝贝快步走到它面前,举起双手像捧住他的脸,却从它身体穿了过去,无论怎样触碰都是同样的结果。
系统回想着以前的程序,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近乎标准的笑容,“没关系......”主人......可是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眼前的人厉声打断。
“谁在乎你有没有关系!呵!我如今只是恨不得捅你两刀!看你饱受折磨的样子!”
贺贝贝当然意识到自己的心痛与紧张,她慌忙退后了几步,她意识到自己又被情绪控制了,不过一句没关系就逼得她口不择言!
意识到这一切,贺贝贝凶狠又是厌恶地看着系统,看着它的嘴角好不容易扬起的微笑慢慢的消失,微微低下头不再直视。
它的眼睛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看的不是贺贝贝,而是它的主人,确切的说是它的原主人——贺云归。
直击灵魂的目光让贺贝贝心中一颤。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纤细的女人的手和当初的他完全不同,她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贺贝贝,还是千年前的贺云归了。
“抱歉,系统无法化为实体,不能实现你的愿望......”系统的语气似乎无比愧疚,无比无比的愧疚,但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它内心根本毫无波澜。
它就是一块木头一块石头一堆破铜烂铁。
“谁要你实现.......”又不由自主的失控了,甚至对上它的眼睛都觉得身体无措,脸上发热,“太恶心了,真是太恶心了!你分明知道我恨你的对不对!却是因为那该死的诅咒!我是恨你的才对!”
“是,你恨我,系统知道......”越恨越爱,越爱越恨,无限的死循环,无限的折磨,不过也快结束了,全都该结束了。
分明就是恨它的,但自己说出来的感觉却和从它嘴里说出来的感觉不一样,系统的一字一句敲在贺贝贝的心上,神奇的令她从疯狂中冷静下来。
眼睛流露出的感情无以言表,欲言却无言。
“你才不知道......”
真是可恶啊,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强势一扫而空,身体无力的感觉十分不好受,但也算回过神来了。
“为什么要救年珩?”
到底为了什么?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冒着再被抓回去的风险也要如此吗?
系统如今以本体本心与贺贝贝交谈,再也没有了“系统”的故作冷硬,反倒不能说出什么话来了。
因为什么呢?因为如果任务失败就再也不能选择这个世界了,因为男主已经被天道抛弃,气运也将被它吸食殆尽。
因为它发现当初阴差阳错契约了年珩都是天道的刻意而为之,年珩不能死,因为他也是天道的棋子。
它作为系统,要做的就是保护这个特殊的宿主,以防被天道惩罚得连魂体都不剩。
到时候它所作的一切全都白费了,那么它那无人可知的计划也会失败。
绝对不可以!
但是,它什么也不能说。
“就该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它甚至都不是人,又怎么会有心?
可是分明,没有心的系统在曾经也是说过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系统说过一定会带他离开的......
系统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小方块,就算化为了人的躯体也是冷冰冰的、毫无气息,系统骗了他,系统的真心全是假话!
越恨的越爱,越爱的越恨!
天道放弃了那个世界,但天道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心智,他走火入魔之际修为暴涨直接突破了小世界禁制,杀了所有欺辱他的人之后也陷入了无尽的秘境沉睡中。
直到那个年珩,契约了他曾经系统的年珩进入了他的秘境,他再次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好恨啊——
他放弃了“贺云归”,成为了“贺贝贝”。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贺贝贝平复了心情,睁开了眼睛,而现在,就是那个机会了。
说好要一辈子陪着他的,说好要带他离开的,他大度一点,允许它现在才信守诺言吧。
......
年珩被迫喝了将近一盆粥,强靠着灵力消化,乖巧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征求了皇甫泽泽的意见,他要出去一会儿。
理由是肚子痛,想要上茅厕。
这个理由虽然很无语,但是十分的管用啊,年珩嘿笑着离了房间。
只瞬间加急地来到了贺贝贝所居住的客栈,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可以强行剥夺自身的系统?
难道这两货原本关系就不简单,若不弄清楚的话怕会留下祸患!
年珩猛然想起了小秘境初见,那时他并没有暴露自己是穿越者,为什么贺贝贝会一眼看出来?
难不成那个时候这两货就已经暗度陈仓了?
“他来了。”贺贝贝沉吟了一会儿,望向窗外,它也该走了......
“面具戴久了,都快忘了从前的模样了......阿统,你还记得初见我时的样子吗?”
现在的他还是他吗?残破不堪的灵魂,无名女子的身体,虚伪的表情,不能发自内心的行动......
“系统铭记于心。”不知真假。
“贺贝贝!贺贝贝!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前辈....前.....!!”年珩一次又一次拍打着那门,门上有禁制,无法进入也无法探听里面的动静,不由得让他有些着急。
也不过一会儿,门就开了,迎面的就是贺贝贝的笑脸,但是这笑容不像往常,甚至有些勉强。
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年珩直接进入门内,左右环顾,分明可以感应到系统微弱的气息。
“明人不说暗话!系统哪去了?”
贺贝贝关上了门,又重新设了禁制,看着年珩着急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抹坏笑,都是老乡,应该好好“招抚”才对。
“在我的精神网里,怎么了?”
“你的精神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年珩道友别着急嘛,再怎么说我也是救了系统一命!”
贺贝贝把年珩拉到桌子前,压着他坐好,自己又转去另一头坐着,两个人面对着面,颇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身为系统的前宿主,我的精神力仍然残余一半系统存在的气息,自然可以强行玻璃系统。可是你与他有契约之力,系统就不受我控制,甚至你只要轻轻碰一下,意念一动,系统就会重新回到你的精神网里。”
贺贝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放到他的面前,用眼神示意年珩按照他说的去做,年珩虽然还有怀疑但也毫不犹豫的做了。
果然,系统回归了。
“系统连接中......系统连接中......系统连接成功......”
“系统告知,宿主年珩,任务完成度99%,男主气运剩余10%,女主气运剩余0%,报告完毕。”
男主已经被天道彻底抛弃,皇甫泽泽也不是什么完美人物,而混沌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剩余的男主气运也是动不得了,否则就整个统生完蛋!
年珩:我靠!系统爸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了!
“系统告知,系统词典中无适用词语回复宿主。”
年珩:???
“系统告知,无语。”
年珩:日!被玩梗了!再者说,男主气运和女主气运剩余是什么鬼?
“系统告知,女主气运剩余0%,即这个世界不再存在女主,男主气运剩余10%,即男主沦为普通人,从前错的也会在人们心里转换为正确的,如今错了就是错了,世人滤镜已拆除,剩余的10%气运可在危急关头之时保男主一命。”
怎么会这样??系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女主气运不应该转移到他年珩的身上啊?
男主,他的泽泽不应该永远都是天之骄子,永远站在世界顶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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