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陌生气味

门外的拍打声和叫喊声不绝于耳。那人仗着别墅区地广人稀简直将胡搅蛮缠演绎到了极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倘若落到旁人耳朵里该有多么骇人听闻。

纪辛倒不是怕偶有路过的邻居听见动静嚼舌根,他纯粹是被顾宇鑫吵得脑仁疼。这位小叔子和顾律弛虽然同父异母,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正常状态下的顾律弛还算得上深沉冷峻,那他顾宇鑫不论身在何处都不影响他原地发疯。

半夜敲嫂子房门这种事,放在他头上只能算见怪不怪。

作孽啊。

按照原先世界的主线,自己明明可以在公布顾律弛死讯的一刻光荣‘隐退’,根本不会出现这一连串劳心事。说到底,要怪就怪他便宜老公偏离主线,死得不够彻底!

纪辛舌尖的痛感还在突突跳动,他“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恼归恼,却也只能推着轮椅上前。

开门的一刻,纪辛沉默了一瞬。

扑鼻而来的除了一股轻佻浓郁的男香,还有不断四散开来的酒味,结合顾宇鑫酡红的脸颊和明显不怎么聚焦的目光他很快得出结论:小叔子喝高了。

难怪满嘴胡话,说得净是些骇人听闻的说辞。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当真和他有一腿。

纪辛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那人已经驾轻熟路地跌进房内,边走边借着酒劲嘟囔:“嫂子怎么不快点开门......”

话锋一转,身量高大的男人猛地回头,嘴角冷不丁扭曲成一抹邪恶的假笑,“是不是趁我哥不在了在家偷偷藏了别的男人?”

可能是看习惯了顾律弛那张还算养眼的面容,突然被这双和他有三份相似却流露出猥琐气息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纪辛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对于顾律弛‘死而复生’的事顾家人仿佛并不知情。

偏偏他思考问题时不为所动的淡定表情落在顾宇鑫眼里,反而激起了男人偏激又猖狂的恶趣味。顾宇鑫意犹未尽地将目光从纪辛脸上收回,跃跃欲试地环顾四周,话却是冲着纪辛说的:“听说不久前嫂子辞退了别墅里所有佣人,该不会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吧。”

又将视线从客厅扫向餐厅,顾宇鑫面上却故作痛心疾首:“你说这一切,我哥他泉下有知怕不得——”

不知突然看到了什么,顾宇鑫脸上的表情快挂不住了,甚至露出一抹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愠怒。

原本还在欣赏他发酒疯的纪辛也随之一愣。

继续呀?怎么不继续了?他倒想看看顾宇鑫这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个什么象牙。

纪辛循着小叔子的视线的看去,只见对方手指延伸的方向正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桌。

“好你个纪辛——你、你、你.......”

顾宇鑫干脆连嫂子都不叫了,维持僵硬的姿势,瞪大的双眼试图从纪辛脸上捕捉一丝心虚。出乎他意料的是,不仅没见到丝毫愧疚,反倒从对方清澈澄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十足的坦荡。

“我怎么了?”纪辛将轮椅推进,顺着他的话故作好奇地反问。

顾宇鑫很快恢复方才浪荡公子的模样,将眼睛眯成狭长的形状,漾了一点心照不宣:“啊,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纪辛:“就当?”

“难道嫂子一定要我将话挑明了才肯认错?”男人像是被青年故作天真的表情逗笑了,他颔首用下巴点了点餐桌的方向:“要我说,与其找别人倒真不如来找我——”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嫂子仔细品品看是不是很有道理?”

纪辛:......

他对上顾宇鑫煞有其事的戏谑表情,不着痕迹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阵沉默之后,又正好撞见对方跃跃欲试的渴望眼神——这视线清明得,哪里还看得见半分醉意?

所以说,顾宇鑫本就是有备而来......专程调.戏自己这个嫂子的?

纪辛皱起鼻头,比起这人身上香水和酒精混合的浑浊气味,他更加怀念顾律弛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他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打轮椅的扶手,扬起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眸光幽深。

数秒之后,青年两片薄唇轻启,待话音落下,顾宇鑫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我哥他昨晚回——”

一个“来”字还没发完,男人的声音骤然顿住。

“......你说什么?顾律弛他没死?!”

顾宇鑫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快速将轮椅上的青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发现对方眼皮微微垂下,一双半掩的瞳孔却是黑白分明地亮着。因为刚才近乎爆炸性的信息,顾宇鑫努力地吞咽了几口唾沫,却只感到一种局促的苦涩在喉头漫开,他尝试了好几次都发现喉咙还是干燥得几乎无法发声。

一阵直白又沉默的凝视之后,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朝纪辛靠近,眼底的暴戾隐隐涌动:“别以为拿这么拙劣的借口就能搪塞我,天王老子来了他顾律弛也不过就是一个死人!”

说着,顾宇鑫居然单膝跪地,动手将纪辛的手腕死死钳制住,他面上恼怒尽显,完全不打算隐藏:“还是说,你觉得我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

众所周知,顾宇鑫虽然只比顾律弛小两岁但作为被扶正的‘私生子’,整个海市豪门圈表面恭恭敬敬唤他一声顾家少爷,背地却戏谑地称他和他的母亲“那对鸠占鹊巢的母子”。即便顾律弛早早被驱赶到这处偏僻的顾家老宅,将二人做比较的声音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顾律弛从小到大品学兼优,在考古方面的天赋更是一骑绝尘,哪怕付玲玲这个当妈的给顾宇鑫重金买下一流的科研成果做背书,在被人称作考古界皇冠上明珠的顾律弛面前,他自始至终都低人一等。

顾宇鑫面部肌肉的走势逐渐扭曲,他的一腔愤慨压抑成近乎崩溃的狰狞笑容,下手的力气也不自主地加重:“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别特么给你脸不要脸!”

纪辛惊讶于小叔子对他哥生死的‘在意’程度,同时又觉得万分委屈:

你和顾律弛的恩怨凭什么扯到我身上。

从另一种角度来讲,比起顾宇鑫,他自己更希望顾律弛早点奔赴黄泉。

但既然任务还在继续,自己这个为了顾律弛可以做任何事的设定就必须要维持......哪怕那个便宜老公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抽了,亲了个嘴而已居然上演了一出夺门而出的戏码。

纪辛试着将双手从对方那里抽离,却纹丝未动。

他深吸一口气,打量了顾宇鑫一会儿,用平静而缓和的语气道:“宇鑫,能不能先放手。”

青年的声音轻轻浅浅落在耳边,犹如涓涓淌过的清泉,莫名其妙地,顾宇鑫觉得十分受用。

男人犹豫了一会,低声开口确认:“嫂子你、是不是想通了?”

他逐渐卸下手上的力气,又因为对上青年似是有星点水意的温柔目光再是一阵愣神。顾宇鑫突然别开头去,喉头微微滑动,连声线都不自觉地变软:“嫂子你早承认自己在说谎不就好了。”

他以为自己的答案已然得到青年的默认,心里柔软得无法收拾,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表情仍难掩脸上的得意:“放心,他顾律弛不是一向不把你放在眼里吗?有我在,一定会好好心疼你的......唔。”

不等他说完,纪辛迅速抽出右手,五指并拢、手臂抬高。

狠狠落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毫无预兆地打在顾宇鑫脸颊上,震得他左边耳一阵一阵的嗡鸣。

顾宇鑫突然惊醒一般,捂住发烫的脸颊,用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死死盯着纪辛:“敢打我?纪辛你特么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顾律弛身边最下贱的一条狗!”

他猛地起身,用一种鄙夷的目光将青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对方遮掩在驼色绒毯下的双腿,彻底暴露本性:“听说顾律弛因为那谁一通电话,新婚当晚连夜出发赶往发掘现场——”

“也是,你这副半残的身子是个男人都提不起兴致吧?”

顾宇鑫本以为在这样的刺激下能看到青年受尽折辱而服软的样子,没想反被纪辛嘴角鄙夷的弧度刺痛到自己的眼睛。

只见青年故意挑起一边清隽的眉毛,歪着头看向自己,夸张的动作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却给人以居高临下的错觉:“我对他顾律弛动过的心思,还有用过的手段,在海市难道不是路人皆知吗?”

一提起这个名字,纪辛做出肉眼可见地得意神情,仿佛仅仅是将男人的名讳挂在嘴边都能让他飘飘然。他眯起眼睛,似是无限感慨地说道,“我刚才并没有骗你。你哥他——我是说律弛他并、没、有、死。”

“怎么可能!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一回事律弛并没有告诉我,”轮椅上青年的视线一转,落在门口的方向,等他再次转过身时,嘴角带出一抹惑人的微笑,仿若刚才扇巴掌的另有其人,只是脱口而出的话语并不见丝毫缱绻:“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确定。”

顾宇鑫:?

纪辛酝酿了一会,才重新开口,慎重得仿佛在泄露某种天机:“你再不走,一会你哥回来了......”

他鸦黑的睫毛轻轻滴低垂着,因为暖黄的灯光投下一根一根清晰纤长的影子,只肖微微颤动便宛如心尖上轻轻振翅的蝴蝶,看着即孱弱又可怜。

只是被睫毛掩住的眸子却不见一丝犹豫和迟疑,晃了晃手腕上泛红的勒痕,纪辛有些可怜地看向来人:“现在的情况要怎么收场,你想清楚了吗?”

顾宇鑫一下就晃了神,脸色也突然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仿若刚刚传入耳朵的质问是道晴天霹雳,将他心底里所剩无几的那点醉意轰得支离破碎。

他脸上的傲慢和恼怒一点点褪去,倒不是有多么惧怕顾律弛的到来......只是顾家长子并没有死去的信息来得过于突然,现在又正逢分配家产的节骨眼。冒犯纪辛事小,破坏母亲的计划事大......不过当下纪辛露出的这副面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顾宇鑫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微微急促,待他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轮椅上的青年时,迎来的却是对方慢走不送的手势。

顾宇鑫:......

等他彻底走出房门,才捂住仍在发烫的左脸陷入沉思......

市郊别墅区的另外一个角落,高低错落的园林绿化丛里传出‘簌簌’的声响,细听就会发现并不是有什么动物经过,更像是植物抽芽拔高的响动。

“有人——”

女人面上闪过一丝紧张,眼里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由泪光织就的水雾,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对面男人的目光锁死在她水光莹润的嘴唇上,满脸有恃无恐:“宝贝你听错了,都这个点了,哪还有什么人。”

女人微微拧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在男人带有强烈暗示的轻抚下忘记了思考,闭眼迎来新一□□风雨般的唇齿缠.绵。

唇齿相碰的水声和肆意交缠的喘.息都因为夜晚的沉寂被无限放大。

隐身在树林深处的顾律弛脸色不太好看,一是因为并不能理解自己类似逃跑一样的夺门而出,二是因为男女人类不绝于耳的唇舌摩.擦声,以及从两人身上散发而出的......毫不掩饰的、难闻的、带有明确交.配信息的浓厚气味。

他幽幽地注视着二人,思及自己的人类,同样是嘴唇贴嘴唇的动作即便纪辛不算太听话却从来没有发出这么难闻的气味。

顾律弛意识里主动将自己对纪辛唾液的索取定义为简单而纯粹的食欲,他舔了一下嘴唇,目光略过男女间顺应本能的拥抱和痴缠突然就觉得没有再看的必要:作为更高阶的种族,对于这种低劣的以繁殖为目的的生理行为——根本不屑模仿。

他正准备转身,男人粗.重带喘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今天的事,你老公不会发现吧。”

顾律弛身形一顿,两人的对话顺着一股嗖嗖的凉风被送到耳边。

“放心,他早就出门了,我还特地数过家里的车钥匙正好少了一把。”

“啧,我就不明白了,当初你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到底图他什么,早出晚归?脚不着家?”

“讨厌,难道要和你家那位一样,一双眼睛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在你身上?”

“别提那个凶婆娘,扫兴。宝贝别吃醋,我顶多哄哄她,早晚都得离——”

......

这些对话语速过快,其中还有不少顾律弛短时间不能消化的词汇。他愣了足足两三秒钟,这才将捕捉到的信息一一拼凑完整,最后终于拧起眉头确认到一些打破这具身体常识的认知:

人类的婚姻关系和这个种族一样,充斥着谎言和背叛,简直没救了。

想到这里,纪辛句句不离“爱”字的甜言蜜语乍响在耳畔,字字声势浩大,句句掷地有声。

顾律弛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雨,他眉头的肌肉每收缩一分都像是某种雷鸣的前兆,这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似被周遭郁郁葱葱的树木感受到,它们像是庄稼被催肥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拔高、肆意疯长——直到路灯闪烁处传来两声惊叫,躁动的枝叶才肯隐匿在死寂的浓黑中。

他最好......每一句都是真话。

这么想着,顾律弛不知不觉驻足于大门前。

在门缝敞开的一刹那,黄铜门扇在空气中拉出一道锋利的划痕,发出喑哑低沉的一声“嚓啦”响。

门内外被划破成两个世界。

顾律弛颔首,鼻翼缓慢扇动,肺部被倒涌的空气灌满——

门廊、玄关、客厅.......

还有他妻子的身上......

怎么敢!

统统沾上了其他男人的味道!

纪辛(摆手):可能所谓的鼻子比狗还灵,说的就是某人吧 ~

顾律弛(目光森冷):除我以外,觊觎你的其他男人——都得死。

顾宇鑫(瑟瑟发抖):.......

作者悄悄冒头,目前为止某人的醋精属性已经有迹象了。

嘿嘿,请大家不要吝啬收藏和评论哦~

送你们根根分明的小藤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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