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晶忐忑地张开嘴，微弱但足够明亮的荧光魔法在他的嘴巴前浮空徘徊。
他紧张的眼神在空气中乱飘，感觉口腔里面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细细查探，张着嘴巴的人说话含糊不清，“嗯嗯呃啊嗯，呃唔嗯啊啊唔嗯？”
治疗师大人经验丰富，听懂了病人的非大陆通用语，淡定地回应：“伤口已经痊愈了，也没有留下可以勘查的毒素。”得出结论后她顺带撤回了魔法。
她已经取过绪晶的血融了魔药，也保险地用治疗魔法扫遍了全身，绪晶仍旧茫然地说感觉没有任何变化。
已经是第三遍检查了，愣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绪晶听见治疗师的盖棺定论更害怕了，他当初被斯拜徳尔蛰完以后可是直接全身乏力软倒在地上的。
这是多强大的毒才不能被魔法检测出来，说不定已经彻底潜伏，应该说完美融进他的身体了。
看来是真的解不开了，绪晶心灰意冷。看在这颗定时炸弹份上，只能尽量别惹到那只蜘蛛了。
如果让斯拜徳尔瞧见绪晶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小样，嘴角优雅的浅淡笑意肯定又要浓上几分。
毕竟那只是他的一种短效的麻痹毒而已，早就被代谢掉了。
从伢伢鹿的身上翻下来，绪晶歪着脑袋走路哈欠连连，闭上眼睛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靠着体重用肩膀半倚半撞开“水晶”的店门，准备直奔二楼回房间直接来个惬意的深度睡眠。
他这一天可够累的，先是晕倒被劫持回来，又是先后得知闭店、和不治的噩耗，屁股还在坐骑兽鞍上受了半天的罪，幸亏被治疗师的治疗魔法顺便带过了他的后面，否则他待会睡个觉连翻身都不安稳。
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钻进了鼻子，绪晶鼻子稍稍抽动，罕见的甜蜜味道让他暂时抵御住了大床的吸引力，眼皮打起了精神，绪晶嗅着诱人的甜香直直走到
——被某人没有眼色地挡住了。
绪晶略微不满地抬眼看着“障碍物”，睨了斯拜徳尔一眼打算绕过去。
斯拜徳尔看穿了他的心思，敏捷地往旁边长腿跨一步又挡了绪晶的去路，在听到绪晶嘴里的抱怨之前斯拜徳尔掰过他的肩膀，将人转到另一侧，带到就近的桌椅摁着他坐下。
“别着急，亲爱的。”
斯拜徳尔给他留下了一句，取过什么再次转身回来。那股甜腻的味道更重了，绪晶看见他手里端着的东西正是自己臆想中契合的美味东西。
眼睛倏地亮了。
桌子上多了两道精致的甜品，一大一小。
高的那道装在了银色的三角甜筒架子里，粒粒饱满的红豆散布在丰盈的奶油团里，还有丰富的水果粒一同装饰在了表面，把这些梦幻的组合包裹在一起的，另一大主角是嫩黄色光滑的面饼皮。
可丽饼贴心地装在特质的纸筒里方便握取，斯拜徳尔挑选了奶白底色淡粉图案的外包装搭配内芯的材料，下了巧思的漂亮外观确实让人更有食欲了。
一口下去先是酥脆的咬感，再是豪华又清爽甜蜜炸弹，满足得让绪晶一口接一口不停。
绪晶惬意享受得半眯着眼，嘴角沾了奶油也不知情，进食的时候是猎物最放松的状态，往往也是最容易被盯上的危险时候......
斯拜徳尔嘴角一弯，刚要往前——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欧塔库抬手在绪晶唇沿轻轻抹了一下，白色的手套沾上了奶油。
绪晶诧异地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欧塔库，又惊疑不定地瞅着刚才和他嘴唇相碰的手指，思忖道欧塔库的胆子是不是变大了。
欧塔库本人也有些意外，低头晦暗不明，那根触碰过绪晶的拇指微蜷。而后又霍然看向绪晶，领带跟随动作晃了晃，他说，“你之前也摸过我的嘴巴，我们打平了。”
当初生病的绪晶压根不记得自己放肆地蹂躏过人家柔软的身体，甚至欧塔库把黏在身上的病人剥开了，病人还闹着脾气一通乱搅，手指在欧塔库脸上谐油了好几把。
绪晶两眼茫然地“啊？”了一声，又咬了口可丽饼把疑惑塞进肚子里。
斯拜徳尔挑眉看着比他抢先一步的人 ，淡淡道：“助理先生，你不是应该在厨房整理东西的吗？”他回头确认了一眼厨房仍旧有些凌乱的状况，轻推眼镜道。
“助理先生？”听见新奇的称呼，绪晶困惑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想挖点自己因为外出错过的消息。
艾祀正好把解腻的饮料端来了，听出了绪晶好奇顺带告诉道：“比起接待客人，我认为欧塔库更适合独自在厨房工作。”杯子放到了桌上。
“欧塔库也是这么想。所以我让斯拜徳尔传授他做甜品的经验，这样他们的工作岗位以后就能调换过来了。”
看来艾祀是真的在为咖啡厅着想，不仅接纳了斯拜德尔还做了这样细致的安排。绪晶感动地咽下嘴里的东西。
欧塔库看了艾祀一眼表示附和，对绪晶点了点头。
斯拜徳尔也接话，“我也没意见，虽然擅长做糕点，但是比起甜品你应该知道我更喜欢烹调别的料理。”绪晶装作听不懂。
欧塔库担心他们这样先斩后奏的行为会惹绪晶不高兴，“可以吗？”他问，即使还没有正式换岗。
如果绪晶坚持，有一丝不满意的苗头他也不是不能到外厅继续端盘子。
欧塔库掀开眼帘看绪晶。
“当然，为什么不？”绪晶乐意地接受，他只是希望欧塔库克服阴影能够主动尝试接触外界，却不打算强迫他频繁地社交。
如果在厨房工作可以给欧塔库在人群中保有待在小房间的安心感，那就再好不过了。
普通的人员调动而已，只要不是辞职什么都好说，毕竟当老板的在开店后才知道把营业执照拿回来。绪晶自愧不如地拿出砖型的水晶，交给欧塔库，“麻烦帮我把登记证悬在最显眼的地方。”
没想到他的店员们私下居然还会和气满满地商议咖啡厅的事情，绪晶对三人相处融洽的状况非常欣慰，他拉过众人的手叠在一起，郑重道：“让我们一起做大做强。”
说罢，绪晶自己的手最先松开，急不可耐地拿起了勺子挖向了另一道未被开发的甜品。
尴尬地晾着三只宽厚温热或微凉的手，三人对视一眼纷纷默契地被烫到般地缩开。
柔软的布丁被银匙轻触，水光感十足地摇晃，连带着焦糖酱一同放入嘴里，甜丝丝得让人心情愉悦。
绪晶还拿起一杯咖.....嗯？这不是咖啡。他研究起了玻璃杯盛着核桃色的饮料，冰块融化断开在水面又沉浮。
清涩的苦香不似咖啡豆般浓郁，却把味蕾累积的甜轻松冲散弥留满嘴的茶香。
“这是伯爵茶。”艾祀轻抚了一下杯壁，杯壁形成的细密水珠在人鱼的掌心奇迹地消失了，他把杯子重新推回到绪晶手侧。
绪晶新鲜地又尝了一口，艾祀伸手把另一件眼熟又陌生的东西也顺带递了过来，“还有这个。”
绪晶接过准备细细地翻看，“这是......新菜单？！”他语气有掩饰不住的惊喜，摸到凹凸不平的细致手感，绪晶不信邪地又摩挲一遍，脸色古怪：“...蕾丝？”
菜单封面的四周围上了蕾丝花边，硬生生把里面的餐品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艾祀的表情僵硬，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人。
当时斯拜徳尔摘掉了皱成一坨的围裙打算在仓库翻找有没有其他的存货，顺手抽了几块布料，翻来覆去地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截住路过门外的人问，“艾祀，这些还要吗？”
“绪老板扔在这没用的，你要就拿吧。”
斯拜徳尔捧了一堆散乱的布料，“你选一个。”他伸到艾祀面前，拢了拢快掉下来的几根毛絮。
“用来做什么？”
“装饰。”
艾祀绷着脸在那堆花花绿绿中拎出了白色布料的一角，扯起来看见底下蕾丝花纹那刻他额角一抽。
斯拜徳尔表情没有些许的变化，从善如流地抽过那块布。黑色的支爪骤然从他身后蔓延生长，艾祀脸色徒然一变防备地后退，却没有说什么。
在人族社会展现出本体或本体特征的其他种族不算少见，只是贸然展露有攻击性的躯体部分容易惹得旁人不快或着被厌恶警惕，可以类比为人族突然从口袋掏出一把刀或者起手火球魔法。
斯拜徳尔后背伸展出来的蜘蛛肢节彻底暴露，无疑就属于有威胁的行列。
那样巨大锋利的黑色镰刀，正用它最尖锐的部分动作缓慢细密地裁剪布匹，一条条地落地。
艾祀只是问了一句，“绪老板知道吗？”他意指对方身后的可怖物体。
“他知道。”蕾丝花边被斯拜徳尔捡了起来，比划着放到了菜单上，他点头道：“你的审美不错。”
——被称赞“审美不错”的艾祀，强硬地把绪晶手里的新菜单翻开，让绪晶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华而不实的外表，表示里面的新品才是重中之重。
但他同时也不忘记推脱这种“非自愿”的过人审美，“是斯拜徳尔的意见，他说这样比较符合咖啡厅的主题。”
斯拜徳尔：“......”
虽然自己也算半个“帮凶”，但艾祀还是毫不犹豫把责任推卸干净，面不改色地介绍着崭新的饮品。
空荡的菜单终于不再只有六个选项了。除却咖啡，现在还新增了果汁、 奶昔、茶、可可、柠檬水、苏打、汽水等无酒精软饮，林林总总少说也有三十好几的新花样，更别提还有每周变换的甜点们了。
绪晶回忆起第一位来光顾的客人，小心谨慎地询问——“是不是只有这些可以选”的时候自己的窘态。
他的坐姿顿时挺直了摇杆豪气油然而生——他的咖啡厅会越来越像模像样的！
“老板，那我的作品您觉得味道如何？”斯拜徳尔拉开了绪晶对面的椅子，流畅地坐下。
动作自然地从绪晶手中接过匙子，也给自己挖了一勺布丁，沾过绪晶口水的银勺就那样进了斯拜徳尔的嘴巴——同时招来了三个人惊诧或不满的视线。
绪晶当然不悦自己吃得正香的美食被二话不说地分走了，其余两人的眼神则是掺了些尖锐的锋芒，他们意识到斯拜徳尔的行为过于冒犯...或者说太过亲密了。
他们心中隐隐对绪晶这段时间的招揽斯拜德尔过程的细节，好奇了起来。
斯拜徳尔对众人的视线视若无睹，微微蹙着眉彷佛认真品尝，评价道：“还可以。蛋香味还可以再重一些，你觉得呢？”
被他认真的态度感染，绪晶仔细回味，“嗯，不然焦糖的味道盖过去了。”
斯拜徳尔用随身携带的纸笔记了下来，作为之后精进配方的参考。他扫视了桌上所剩无几的食物，眼中闪过愉快：“真会挑时候，刚做好的样品。你就回来了——你还是第一位试吃者。”
绪晶求证般地看向欧塔库和艾祀，他以为他们吃过了。
“我一个人的评价其实也不太有参考价值，你综合一下以前收获的评价就行，毕竟还是要符合大众口味才能卖得好。”这里需要的不是小少爷的专属厨子，绪老板理性地分析，把没法再分的最后一口布丁也解决了。
斯拜徳尔楞了楞，坦然笑道：“以前没有评价。”
绪晶抬眼看向他。
“我说了，你是第一个。”
ps：斯拜德尔：“还有别忘了，吃了我亲手奉上的甜品，是另外的价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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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可丽饼和布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