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蕴含了溺死人的湿度，绪晶深吸一口气，海洋的咸腥味溢满了他的鼻子。
这里是萨典码头，在镇子的最南端。
绪晶扯着缰绳把两个金币买来代步的伢伢鹿魔兽送进了护栏，替它的长脖子绑上了丝巾，象征这是他的坐骑，免得和其他人的魔兽搞混了。
也就只有绪晶会把伢伢鹿魔兽当成坐骑——瞧瞧其他魔兽颀长的脖子和粗长有力的四肢，绪晶敢说它们平视也看不到他的坐骑的头顶。
绪晶打听过了，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梦幻的蓝绿色的射灯打在地上，低头就如同波光粼粼的海洋，反射的朦胧光线在洁白的墙壁上看起来像极光。
“人鱼咖啡厅”——上面的招牌写道。漂浮的字体时而潜入招牌的底部，模仿着人鱼下水的动作。
正打算开门，有离去的客人比绪晶先一步先推开了店门，客人拿着手里的外带咖啡，喝了一口，满意地扬起了眉。室外的热浪袭来，让对方赶紧低头又吸允凉爽的咖啡。
没有什么评价能比客人的表情来的更加真实。这家店的咖啡一定很不错，绪晶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但千里迢迢过来的绪晶最大的目的并不是咖啡，而是——
人鱼小姐拥有秀丽的长发，堪堪及腰，走起路摇曳生辉，露出刚好的腰际，前面是夸张的一片式鱼鳞衣服，在灯光下微微转动就会把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欢迎光临～”
“是初次见面的客人呢，先生请到这边。”人鱼小姐的脸上也有小巧精致的鳞片。
像这样漂亮的侍应生，咖啡厅里还有好几位，绪晶眼花缭乱，强迫自己专注地研究菜单不去看那些闪耀的事物。
难怪被誉为服务最好的咖啡厅。
“嗨先生，想来点什么？”
绪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里餐牌还保持在封面上，他慌慌张张地翻开，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呃....”
人鱼小姐贴心地没有戳破，说：“等您决定好了，我再回来怎么样。”
“好的。”
人鱼小姐的裙摆像喇叭花般漾开，小步伐走路也会一扭一扭绽放。
不知道哪本画册里的刻板印象，绪晶还以为：“人鱼没有有鱼尾巴吗。”语气有小小的失落。
店里的陈设和主题一致，贝壳的椅子沙发都是白色系的，珠光的外壳从不同角度看流光溢彩，內里坐垫柔软如同坐上了它的软肉，之余加上开合的设计，也能调节弯曲度。
“您好，本店的招牌——人鱼之露。”冰蓝色的海盐咖啡被送到了绪晶的面前。
上款下窄的圆底玻璃杯，冰蓝和透明的杯沿完美地融合，深咖色的液体在下半部分流转没有刻意搅拌均匀，悬浮着的冰块是一条人鱼尾巴。
吸管是一种墨绿色的海洋植物，扁扁但空心，处理过遇水不会泡发软也没有味道，但是口感很一般。
略带咸味的咖啡香进入口腔，美味得提神醒脑，恰好消融了千辛万苦找来咖啡厅的客人的炎热。
绪晶咬着晶莹剔透的鱼尾巴含糊不清地说话，意外道：“还挺好喝的！”
人鱼小姐眼睛弯弯，笑着对他说，“请慢慢享用。”或许觉得绪晶有当回头客的潜质，她也把闪着珠光的店铺卡片递给了他，绪晶妥帖收好。
视觉和味觉的享受让绪晶飘飘欲仙。
如果能天天来那该多好......绪晶托着腮看着店内袅袅婷婷来往的人鱼小姐们，心里突然萌发了个念头。
“要是我也让欧塔库穿上这样的衣服...？”
格外惊悚的画面出现，绪晶猛地甩着脑袋把高大冷峻的欧塔库穿着紧身暴露的亮片裙子的想象扔出去。
鱼尾冰块在他嘴里嘎吱嘎吱地咀嚼，他讲话含糊不清：“对了，忘记问他会不会做咖啡了。”
意识到重大问题的绪晶，吸管从嘴里掉出来。
“那应该先请个人！”绪晶灵光乍现，蹭地一下坐直腰，眼睛灵活地扫来扫去物色着自己店里未来的咖啡师。
锁定好了目标，绪晶掏着胸口的袋子取出什么。
一个金币足够帮“人鱼之露”结账，再多一个，就能让繁忙的店员暂时停下离开的脚步。
人鱼小姐撇到客人指尖夹着的金光，识相地转回来：“先生还要来点什么？”
她重新把菜单给绪晶，后者面带笑容地接过却把它推了回去。
绪晶诚恳地和人鱼小姐对视，她衣服鳞片的闪亮正好攫取进绪晶的眼睛里，相望时像极了银色星河的光辉，人鱼小姐看入了迷。
银河间似有流星划过，绪晶流露出盛情般的邀请之意，握着对方的手说：“美丽的人鱼小姐，要不要考虑来我这边工作？”
......
近日以来，这是绪晶第三次被人从某个地方赶了出去。
自己家、欧塔库的家、还有老板凶神恶煞的人鱼咖啡厅。
绪晶站在店门外，炫彩的湖水蓝照灯顶光把他从头到脚地照亮，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两手空空，差点没站稳。
想到那杯好喝得让人回味的海盐咖啡，绪晶壮着胆子敲门。老板娘的目光凌厉地从门缝射出来，绪晶弱弱地开口：“那杯咖啡只喝了一半，我能不能——”
“砰！”
银灰色的头发被用力关上的门风大地往后扇了一下，又徐徐落了下来。
他遗憾地牵回坐骑伢伢鹿，“哪有老板在营业时间还这么悠闲坐在一边喝咖啡的，这也太巧了，就正好坐我隔壁那桌。”
“那杯咖啡可好喝了，要是能带出来我还想让你尝尝。”
“呣~”
绪晶的脚步停了下来，伢伢鹿魔兽反应迟钝，隔了几秒也慢悠悠地停了下来。然后又被绪晶兴奋地拽走，“我知道了，我去现做一杯给你。”
海滨散步的小径，栏杆上留下了一堆被某些羽族魔兽饱餐过后的鱼骨头，细碎点的被风吹滚进海滩上和沙子结伴。
沙砾留下了一串人族和两行魔兽的脚印，绪晶的鞋袜都扔到了伢伢鹿魔兽的背上，光着脚踩进了凉爽的水里。
海水漫过绪晶的脚面，痒痒地捉弄他的肌肤。绪晶不敢走得太深，停在了海浪恰好冲击礁石的位置。
水囊的水倒干净，绪晶把刚从小店买的咖啡豆倒了一些出来，再扯下伢伢鹿脖子上的丝绸手帕。
包好咖啡豆的手帕被放到地上，绪晶：“宝贝，往前走两步。”
他扯着伢伢鹿魔兽的缰绳，让粒粒分明的咖啡豆在它敦实的脚下“细细研磨”，再把粉末收集好装进灌了海水的水囊上下摇晃。
绪晶替它把盖子打开，水囊伸到魔兽鼻子下方，“好了，你快试试。”
“呣？”
伢伢鹿魔兽把它当成了寻常的水，为了解渴它张大嘴巴，不同寻常的泥黄色的液体倒了出来。
反射弧慢一拍的它在“咖啡”都流进肚子里后，才发出难听的嚎叫，“呣啊...”
绪晶表情尴尬地目睹它的反应，单着眼观察着水囊内部，讷讷道：“难道比例不对吗？”
背景后的伢伢鹿魔兽正鼻子蜷缩着，痛苦地原地打转。现在水囊里甚至没有清水给它漱口了，它慌乱地一头栽进了海水里。
“魔兽的味觉应该不能作准，还是要让喝过咖啡的人才能品鉴这杯的好坏。”绪晶自信地给出定论。
绪晶举起水囊正打算尝一口——
“你们鬼鬼祟祟地想做什么？！”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
艾祀从水里出来，老远就看见一个人族躲礁石后面。他刚从水里出来还悬挂着水珠的眉毛一提，冷淡的五官掩饰了底下隐隐的怒气。
他朝着这边走来。
绪晶几乎看呆了，隔着老远也能看出对面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艾祀的身形流畅，刚上岸的薄膜还没完全消失，作为半透不透的衣服覆盖全身，略微看见薄肌脊椎，四肢的末端扁而宽，趾骨由软骨组成。
长度及耳的短发甩动如同午夜蓝绸带，连水珠滚落的痕迹都清晰无比。
鳞片从腰腹开始覆盖住性感的线条，比挂满了亮片的衣服真实美丽，也有攻击性得多。
这时绪晶才意识到，面前的才是货真价实的人鱼，刚刚咖啡厅那些只不过是配合主题装扮出来的“人鱼”。
人鱼停在绪晶的面前，用上位者的姿态垂眼睨看。
“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浅色瞳孔一时白一时浅蓝，就像光折射的海平面。被审视的时候绪晶就如同海里的鱼被艳阳炙烤，避无可避。
从人鱼的美貌回过神来，绪晶把手里的东西老实地递过去，“我在做这个。”
艾祀的视线从绪晶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再转到对方手握着的棕红蜂蜡水囊上。
“打开。”
熟悉的海腥味。
把垃圾丢进海里的人族他见得多了，从海里捞东西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语气依旧不算友善，“你装海水做什么。”
“你管那么多干嘛，这是你家吗？”绪晶也有点不满。
“是。”艾祀语气淡淡。
······
“我在做海盐咖啡。”绪晶诚实交代。
过了几秒，绪晶想起什么般地声音忽然欣喜地拔高，“你要尝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