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4

程褚穿的实在太精致了，与他这个普通的居民房格格不入，他简直像是来慰问基层下属的集团领导。

程晔一时间感觉很不自在，程褚一进来，客厅不知怎么的骤然变得拥挤了很多，就好像这个空间被塞进来一只无形的大象，让他这个房子的主人反而局促不已。

程晔觉得很难呼吸。

他的房子其实不算小了，一个人住八十平是很够的，他一个人处在这个空间的时候，甚至常常感到.......孤独。

他是捡漏买的二手房老破小，原来的主人要出国了，急着出手，这房子位置不是很好，离s市CBD很远，周围是老区，没什么发展空间了，所以这房子其实不太好卖。

还好被刚到s市的程晔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接手了，双方都很满意。

只是买了房子之后，程晔的积蓄就不太够他摆烂了，那个时候他的生活在各方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他一时间丧失了生活的信心，甚至......

因为一个很偶然的念头，他开始去城郊一条很偏的河那边钓鱼，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最后提着一无所获的鱼桶回家。

也是很偶然的某天，他常坐的位置被一个头顶有些秃的中年大叔占了。

他也没说什么，但也没走，把小凳子一展，挨着他旁边就一屁股坐定了。

他以前是个很要面子很有礼节的人，现在只想摆烂，毕竟他的人生更是一团乱麻，明天长什么样他都不清楚，也没力气去想。

所以爱咋咋地吧。

两个钓鱼佬因为都次次空军，居然发展出来一点惺惺相惜的友谊，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中，程晔得知他是s市挺有名气的一个私立学校的副校长，最近在愁招老师的事。

程晔本身是考了高中物理的教师资格证的，因为一些意外，他当时没能赶上选修专业的结业答辩，程晔回忆起来，承认自己考这么一个证也是出于弥补遗憾的心理。

后来阴差阳错的，程晔就成了一个高中物理老师。

而后三年，他在s市城郊自己一个人的小家里，慢慢把日子过了起来。

程晔环顾四周，祈求上天能马上给他找点事做，好让他避免再跟程褚说话。

程褚也是个很神奇的存在，程晔面对他的时候，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总是有种脑子跟不上嘴的感觉。

他明明不是个冲动的人，甚至以前还在程家的金城集团任职的时候，他知道很多人私下评价说，他理智到了一种无情的地步。

虽然他觉得这种说法完全是把他妖魔化了，明明他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呢：）

吱吱——

吱吱吱——

程晔被这叽叽歪歪的动静一提醒，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了，他回家第一件事，本来就应该是例行要去给那家伙配粮。

结果程褚一出现，他完全忙着应付这家伙，把那家伙忘了。

他暗暗骂了一句，都是不省心的，便快步走向阳台，打开灯，那里有个金丝鼠笼子，不过说笼子未免有点虚假宣传，那简直可以称为是个鼠鼠超豪华别墅。

他养的小家伙正吱吱的叫着，像是在说，你这家伙怎么还不给本大爷上贡，太不像话了！

他蹲下身打开鼠屋下面的柜子，打开各种瓶瓶罐罐袋袋，开始细致地给小家伙配粮。

程褚一点都没有做客人——尤其还是一个不速之客的自觉，悠悠闲闲地就踱步过来了。

他长腿交叠，抱臂靠在阳台门边，静静地看程晔娴熟的动作，又看看那个吱哇乱叫的小家伙，真是够幸运的，能让程晔这么全身心扑在它身上，真是......让人嫉妒。

程晔其实知道他过来了，但依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程褚于是自顾自说道，“你到现在都没有问过我一句过得好不好。”

程晔旋开一个罐子，数出几根白白的小条，“你找我什么事，说完就赶紧走吧。”

程褚专注地看着他蹲在那里的背影，眸色沉沉，“你瘦了不少。”

程晔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重复问了一遍，“你到底什么事？”

他仿佛一点都不关心程褚是怎么找到他的，只想快点把他再次驱逐出自己的生活。

程褚扯起嘴角，嘲弄道，“别急着赶我走啊，咱们不是还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没解决么。”

“我走之前不是把工作都交割清楚了”，程晔站在鼠鼠别墅前看它吃的香，垂着眼皮用指尖抚摸金丝鼠油光水滑的皮毛。

程褚心里顿时又涌上来一阵酸意。

程晔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三年我没有违反过竞业协议的规定，而且我已经彻底转行了。”

时隔三年，找上早已辞职的老员工算旧账也是离谱至极，程褚找的借口实在太烂。

程褚不动声色的接近他，“我有说是公事吗？”

程晔睫毛颤了颤，没接他的话，不谈公事的话，那就只能谈私事了，但是他不想跟他谈私事，那实在是个很危险的话题。

回想起往事，他思绪万千，一时不察，被他从背后揽住，摁在怀里。

他心跳狂飙，连带着手指颤了颤，只觉得浑身僵硬，那个怀抱对他而言，虽然久违，但并不生疏。

他正想说话，就感觉到对方有些硬的头发蹭在他颈窝，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对方的心跳声，而是他止不住的颤抖。

阔别三年之后，两个不该拥抱的人，无言，但是又共同为这次重逢而震颤。

程褚一点一点收紧手臂，更有力把他揉进自己的怀抱。

程晔当然能感到那种窒息与禁锢感，可是他宁愿更深的呼吸，也没有打断这个久违的拥抱

5、

4、

3、

2、

1。

好，到此为止。

“程褚，如果你除了干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以外，没有别的事了，那就离开吧，我家太小，没有地方给你住，程少爷不至于蹭我免费房吧？”

按照往常的经验，他把话说的难听点，程褚总是要生气的。

但是身后的人不但没有放开他，反而低低地嗯了一声，“那我睡沙发吧。”

程晔深吸一口气，又怅怅叹出，心脏像是被一只手轻轻的攥了一下，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又随着心脏的舒张收缩慢慢蔓延开来。

“这就是你的目的？来蹭一晚沙发？”

“我没有目的，我只是想见见你，程晔，你什么时候才能承认，你也想见到我？”

“你今晚睡沙发。”

“遵命。”

程晔躺在床上生生躺了两个小时才睡着，脑中不住的盘旋着那句莫名其妙的“遵命”。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说的什么怪话！

好好的假期就这么毁了。

很久以前他也这么想过，可恶的程褚，总是毁掉他的假期！

当时他正是升入高二的时候，那个暑假他的人生刚刚发生了一个重大的转折。

自从初中开始他就是住校的，但是像在寒暑假这样比较长的假期，他只能回到自己待了三四年的红星孤儿院住。

考完期末考试之后，他就回到那里帮忙了，他对自己的成绩一向很有把控，所以并不是很担心这个。

某天一对穿着简约的夫妻由院长亲自陪同着，在院里逛了逛，随后他知道，红星孤儿院之所以能办到现在，还能给他这个超龄孤儿提供一个床位，少不了金城集团的慈善资助。

程家就是金城集团最大的股东，程先生程建峰是金城集团的董事长，旁边气色丰盈气质高雅的女性，则是他的妻子褚盈盈。

在院长的介绍下，他了解了这对夫妻的意图，他们是想要给他们的儿子找一个玩伴，实际上他们早就看过资料，并且选中了他了，这次来是来跟他本人商量的。

“毕竟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是想从院长您这里找一个知根知底的，陪伴我们家阿褚”，那个神色柔和的女人这样说道。

“你放心，我们走资助流程，平时就让这孩子和阿褚住在学校旁边——对了我忘了说了，我们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居然奋发图强，考上了市一中，和程晔一个学校呢，就小他一级。”

院长连连恭喜，程夫人也是自豪不已，又说回了原来的话题，“所以才想着，这孩子别是一时的意气，如果能有个知根知底品学兼优的孩子带着他，想必他也不会走错路。”

如果是现在的程晔，恐怕要防备自己不要笑出声，因为很可惜的是，不但他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没能带程褚走上正道，反而他自己被程褚带上了一条世人眼里的歪门邪路。

人对命运总是后知后觉。

这件事显然是由程夫人来主导的，她提出的条件不仅只是合情合理，甚至算得上是提携他一把的贵人了。

而程先生只是在一开始探究式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有对妻子的教育计划表示出什么异议，他似乎忙得不行，没有陪程夫人到最后就接了几个电话，匆忙走了。

“程晔是嘛？你别担心，虽然我让你看着阿褚，但是你不用把这个当做你的工作，你就当是带着个弟弟吧，而且我和他父亲都很忙，平时就你们两个住，可千万别觉得不自在”

褚盈盈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嘱咐道，“好好学习，你的未来光明着呢。”

“你看你两个多有缘分，你也姓程呢。”

程晔困倦地眨眨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往事，他把这也怪到程褚身上，他就像一把打开往日大门的钥匙，只要他出现，程晔就不得不面对过去。

毕竟，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们的命运就奇异地纠缠在一起了。

他们见的第一面平平无奇中带着一点尴尬。

他按照地址，来到高中边上那个看起来就不便宜的小区，敲响门，还没开口就被一句“外卖放门口”堵了回去。

他只好赶紧说了一句，“我不是外卖，程少爷我是你母亲褚盈盈女士派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是什么霸总小说里的管家台词？！

虽然甚至没见过少爷本人，但是已经把自己代入管家身份了吗？！

通话器对面也陷入了沉默。

“程晔？”

这位少爷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穿着松垮的浴袍坐在沙发上，面色冷得很。

他应了一声，他知道他，那么褚女士应该是跟他打过招呼了，正好省得他再解释，有些话自己说出口真的挺羞耻的。

少爷嗯了一声，站起来就往房间里去了，也没理他。

程晔一个人端正的坐在客厅，他倒是不太局促，毕竟褚女士的善款已经到账，他给自己买了新衣服，现在穿着体面整洁，很自信来着。

不得不说钱真是有增添人信心的神奇魔力。

“你来的正好，给我看房子吧。”

“啊？”

换了一身运动风的高冷帅气少爷拖出来一个行李箱，“再见。”

“啊？”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徒留程晔一个人原地呆滞。

左思右想，程晔还是跟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国家旅游的褚盈盈打了个小报告，换来了褚女士的尖锐爆鸣声，“小晔！我刚刚让王管家查了，他买了机票去川西了！！！你快！你快跟过去！拜托你了小晔，我和他爸爸现在都不在一个国家，只有你能帮帮阿姨了！”

程晔蒙蒙地想，原来真有管家啊！

那是他第一次去川西，和程褚两个人。

期间也不是那么煎熬，程褚是一个家教很好的人，即使他也许不情愿有这么一个旅游菜鸟跟着，但是终归没有表现出来，还对他施以援手，他话不多，但是人其实很不错。

想着想着程晔终于睡了过去，只是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好像听见外面窸窣的动静，但是还是被一天下来积累的疲惫拽入了无尽甜黑的梦乡。

所以他不知道，他睡着之后，确实有人进入了他的房间，站在他的床边，在几不可见人的黑暗中，静静的注视着他。

程褚的目光可以用沉静来形容，仿佛终于找回了什么无价宝藏的恶龙，就那么静静地看守着自己的珍宝。

良久，他半跪在他床边，伸手碰了碰他的眉毛，鼻子，嘴唇，而后轻轻收回手，吻在了自己的指尖。

哥是那种外表冷都男其实内心热爱吐槽的类型，很爱这种反差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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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