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情绪翻涌, 商沅刚想应下,腹中一阵翻腾,似乎又是崽在踢他。
这次……似乎还是打着滚踢??
也不知和谁学的, 还真是越来越肆意了——
商沅对始作俑者也没什么好声气,张了张唇道:“陛下, 臣累了,想要先休息。”
霍戎的眼眸亮起后又骤然黯淡。
方才明明看到少年微微动容,谁知竟然还是这番结果……
但今夜是最后一夜,他也只能顺着商沅的心思缓和道:“你先睡吧, 朕想……抱着你睡。”
商沅抬起眼眸。
烛火摇曳,那双素来冷戾阴鸷的黑眸,隐隐透出几分恳求。
本想说的拒绝终究没有说出口,商沅侧身躺下, 任由霍戎提了脚步走到他床畔, 在他身侧躺下。
商沅身子不由得紧绷,可霍戎只是拥着他,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止。
熟悉的胸膛裹挟着些许陌生,又让人安心的温度,商沅没转身, 也能察觉出身后倏然有了依赖。
很久……没有如此过了。
以至于如同军帐那次初夜一样, 心跳忽上忽下,就连睫毛都开始跟着颤动。
许是太过安静, 暧昧的氛围如波纹一般缓缓荡漾,让人呼吸逐渐紧促。
霍戎抱着怀中人, 因过于近了,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浅淡的腊梅清香。
若隐若现的萦绕在周遭,想勾人再进一步。
霍戎黑眸微微一转, 开始第一次试探:“阿沅,也许明日你就走了,朕……想摸摸我们的孩子,若是你们真的去了江南,这也是朕身为父亲,对他最后的告别。”
霍戎逐渐有了策略,总归是自己的崽,利用利用肚子里的小崽那是理所应当。
商沅:“……”
他当然是想拒绝的,但狗皇帝没有说想摸他,只说……是身为父亲给孩子告别……
商沅眼眸微微敛下——
他好像也不好拒绝狗皇帝看似无比正常的请求。
霍戎立刻抓住机会,迫不及待的将掌心下划,少年腰肢依然纤细,他轻易的抚上了少年隆起的小腹。
忽然,被罩住的部位猛然传来一阵波动,如同在和他打招呼。
霍戎掌心顿住,屏住呼吸——
他第一次无比真切的感知道,掌心下有个活蹦乱跳的小崽子,虽还未至人世,却已经开始想用自己的力量,宣告他的存在。
这个有力而莽撞的小崽子,是他和商沅共同的血脉所化。
是他们彼此勾连缠绕的,最好证据。
这小崽子生下来,也许会长着他的眼眸,眉宇之间,又有商沅的气度。
霍戎眼眸晦暗,连带着掌心也滚烫了起来……
他爱怜的摸了摸商沅的腹部,小崽子如同意识到了什么,愈发动弹得激烈,以至于少年的衾衣都被顶得鼓起。
“什么时辰了?还敢扰你父后安眠?”霍戎的声音冷了几度,手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覆上:“听话。”
被暴君冷冰冰的呵斥,肚里的小崽崽还真没了气势,装腔作势的蹬了两下小腿,很快偃旗息鼓,只有缓缓的温柔波动。
商沅无奈:“……”
情况不妙啊,看来以后别指望这怂崽护他了。
“你看,他还不想睡呢……”霍戎的手覆在商沅腹上,开始强行解说:“想必这小崽子,也不舍得离开朕吧。”
商沅对这种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崽的行为表示唾弃,忍不住轻哼:“陛下能知道他怎么想?”
“都说父子亲缘,朕自然会察觉到。”霍戎轻声道:“朕还晓得他为何如此折腾,大约是不舍得朕离开,想让朕再亲近亲近他。”
亲近亲近?
商沅按按眉心:“……话说清楚!”
“崽子可能是察觉到也许要离开朕了。”霍戎轻声凑到商沅耳畔道:“他想要朕亲亲他。”
狗皇帝这是还准备来个吻别?
到底是谁想亲谁啊!?
商沅还未答话,狗皇帝轻柔的吻已隔着衾衣,落在了小腹之上。
吻的力道很温和,带着爱怜和珍视。
肚子里的小小崽子似乎真的被安抚了一样,如同安稳睡去一般缓缓平稳。
商沅低头,霍戎也恰抬眸看向他的眼里。
也许真的如同霍戎所说,父子亲缘,乃是天性。
在沉静的夜里,望向霍戎的眼眸时,心底似乎总有前所未有的安定。
商沅垂眸。
有些时刻,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想走。
两人并肩躺下,这一夜,唯有滴漏声,清晰入耳。
*
第二日,霍戎刻意晚醒了片刻,睁开眼眸,身侧如他料想的那样,空无一人。
霍戎的神情终于微微黯下。
他自然不会放走少年。
但人心难留,若少年做出了离开自己的选择,他也只能用些许手段了。
霍戎面色恢复平静,穿戴妥当之后,缓缓走到外厅。
展凌已在此候命。
霍戎眸色微敛,压下心头的翻涌:“他……走了?”
“君后去小舟上收拾行囊了……”展凌道:“只是那小舟还缀在陛下的御船之后,一直未曾远离。”
霍戎指尖轻轻一颤:“今日就能回京?”
“是,今日午后就能到京南码头。”展凌道:“已经知会了相关官员,他们今日都会在码头接驾。”
霍戎淡淡颔首。
展凌心中疑惑,终究忍不住道:“这……陛下真的让君后走了?”
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只要是真心想要的,皆誓不罢休九死无悔。
君后其人……能让陛下追逐千里而来,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放手?
可陛下此时反而神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细微喜怒。
“走?”霍戎终于轻哼一声,眸底涌现晦暗:“天下都是朕的,他又能走去哪儿?”
展凌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霍戎眯眸道:“也快到春汛了,每年此时都会封锁河道——为过往船只安全,立刻暂封此处周遭河运……若他几日后还执意去江南,就把他安置在朕于苏州的行宫。”
这当然不算是他的阻拦,只是某人离开的时机不对。
展凌:“……是。”
果然——这才是他熟悉的陛下啊……
*
小舟上,南屏喜滋滋的收拾好行李,又狐疑的看了看跟随自己的锦衣卫:“公子,这些人真的是护送我们,不是押送么?”
商沅看了那些锦衣卫一眼道:“各位如何想?”
锦衣卫已经改了称呼,登时道:“公子不必担心,属下只听公子一人调遣。”
话音一落,已经有一名锦衣卫登上小舟道:“公子,前头的河道被封了,说是汛期将至,大小船只皆不能通行……”
商沅还未说话,南屏已蹦出来道:“是不是你们动了手脚?这河道这么宽,怎么说封就封,还恰好挑在今日!?”
“属下冤枉啊……”锦衣卫立刻道:“公子可以去打听,这一段恰是春汛,过往的几年,也是最近这几天封的……”
商沅望着河面,抿抿唇道:“我知晓了,你们先下去等消息吧。”
南屏悄声道:“公子,我就知道陛下不会这么轻易放手,他说了不再逼迫你,还送你几个侍卫,结果一回头,直接把湖封了……”
“谁又在诋毁朕?”两人回头,霍戎赫然立在小舟之上:“阿沅,你和朕离心,恐怕就是因了身边这些爱嚼舌头的奴才。”
商沅给南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退下。
南屏正是气头上,哼哼的嘟囔了一句:“当时在太学,若不是我们主子出头袒护,哪儿有某些人今日……”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仍传到了霍戎耳中。
商沅心神一凛,以为霍戎定会追究,但霍戎只是微微眯了眯眸,定定的看了南屏一眼,之后便任由南屏退下了。
“南屏不懂礼数,一时之间冲撞了陛下,陛下不要怪罪。”
“他说得对,朕为何怪罪?”霍戎的眼神灼灼,令人无法躲避道:“若不是阿沅,朕也许,真的不会有今日。”
商沅抿抿唇,莫名有些心虚的移开眸光。
霍戎注视他半晌,忽然轻轻一笑:“说到此处,朕倒还真是有些怀念太学的日子了,那时候,南屏也总是像这般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你那时来给朕偷偷送物件,也总是他偷偷掩护。”
商沅:“???”
原来当时南屏就和原主形影不离了?那为何自己屡屡追问和暴君的过往,南屏却总是说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若是原主一直带南屏做这些事,那原主和暴君的过往,南屏不应该最清楚不过吗?
以往的时日,暴君极少说起太学,似乎在刻意避开,如今竟然一反常态的主动提起,一时之间,商沅倒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是附和的点点头道:“是啊,南屏一直跟在我身边,向来对我极好……”
霍戎抬起头,认真的注视着商沅,眼眸透着前所未有的探究。
商沅不由神情紧绷:“陛下,怎么了?”
霍戎眼眸微动,只是笑笑道:“无妨,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往事。”
*
从小舟上回来,霍戎立刻寻来展凌:“君后当年带公主离宫那件事,你去寻的怎么样了?”
“属下昨日恰查出一件事,这次是从废太子之前的亲信开始入手的。”展凌道:“君后当年带公主离宫,并不在霍从冉计划之内,那亲信说,当时听到君后带公主离开的消息,霍从冉很是焦灼,连夜下令他们去搜查——所以此事,想来霍从冉并不知情,事后派人前去搜查,只看到君后倒在了京郊远山的雪地上……”
霍戎心中缓缓一沉,想起少年膝盖上的旧伤。
可见少年在雪中良久,霍从冉才赶来,将少年救回府邸后,随即和少年指控自己谋逆……
这么多年,因着商沅前脚带走自己的妹妹,后脚立刻便诬陷自己造反,他和亲信便一直认为,少年是被霍从冉指使,将撞见他们阴谋的妹妹带出宫灭口或藏匿……
可如今诸多线索表明,少年带妹妹离开,并不是听命于人,而是一意孤行。
少年无比慌张的带着妹妹出去,若不是灭口……
霍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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