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脚底的伤口,心疼地问:“怎么弄伤了?”
殷蔓噗嗤一笑,“你该不会忘了吧?我是个有自残倾向的神经病,还有严重的人格分裂,你说我昨晚能去哪?自残去了呗。”
她缩回双脚,起身洗漱,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还不到五点。
她打开浴室门,坐在马桶上,头晕目眩得厉害,视线里整个世界都是昏黄的。她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早餐,门突然被打开,突然想起这把锁前两天做得激烈坏掉了。
显然李枫也忘了,莽撞冲进来,一看不对劲儿,转身背对她,挨在门框边,摆着模特拍大片的姿势。
“对不起,你在里面很久没出来,我怕你晕过去。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一阵阵气闷从头盖过,视线里李枫像个摇摇摆摆的不倒翁,殷蔓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说:“什么狗屁,一个两个都叫我去看病。”
她用力一拉,厕所纸像离弦的箭,丢出几米远。
她一手扒拉扯断,扶着墙,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咬牙骂道:“该看病的是你们!整天叫别人去看病!你们才有病呢!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我没病。”
李枫听到重物摔下的声音,转身看到殷蔓趴在洗漱台上,心也跟着碎了,连忙跑过去将她拦腰抱起,要带她去医院。
殷蔓打死不肯,推开他,拳打他,他都无动于衷,最后一脚踢到他肚皮的痛处,他咬着牙弯腰,手却依旧死死抱住她。殷蔓突然明白音乐家与膘肥醉汉的区别,音乐家的手指瘦长,就像粗绳一时半刻勒不到肉,细绳却能立马勒出血痕。如果不是念在他曾经捡起自己,殷蔓就要蹬他男人的要害。
耐力战其实是殷蔓的强项,可李枫明显比她更顽固,纠缠了大半个小时,依然抱住她不放。殷蔓前天才做了手术,身体还没恢复,呼吸都觉得疲惫,此时精力已然耗尽,整个人软瘪下来,搭在他的肩膀上。可他还是没放手。
一物降一物,殷蔓彻底认了,他真的是来降她的。
“李枫,如果我又住院了,肯定是你害的。”说罢,殷蔓闭上眼,双手无力垂下,像个失去掉线的娃娃毫无生机。
“殷蔓,怎么了?睡着了吗?”李枫半信半疑。
为了显得入木三分,殷蔓掐了掐自己,嘴唇变得紫红色。
李枫看到镜子里她死寂般的模样,松开了手,把她放在床上,紧张地喊着:“殷蔓!殷蔓!醒醒?哪里不舒服吗……”
殷蔓从几近窒息中解放,心里想:五点不到,把做完手术的人吵醒,与凌迟处死有什么不同?还不补眠的话,对不住昨日挨的刀、摘的肝、流的血了。
她渐渐失去意识,李枫抓了狂地大喊。
……
醒来之后,周遭四墙俱白,浓郁的消毒水味窜入鼻孔,殷蔓知道,又回到病房里了。
她睁开眼眸细看,竟然是原来住的那间。个把月了,竟然还滞销。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相对而立,争得面红耳赤。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慕梓钧一个拳头挥向李枫。
李枫擦了把嘴边的血迹,下巴尖肿了一块,殷蔓看得心疼,李枫的脸能换钱,打哪里都行,就是别打脸啊,心里暗骂院长的儿子。
李枫垂着脑袋,像做错事的小孩,低头反省,丝毫不反抗。
慕梓钧脾气上来,比火鸡还躁,院长儿子一拳下去没完,又抡起另一拳,嘴里骂骂咧咧:“飞机失事之后,她的身体还处于复原状态,你怎么可以放任如此虚弱的她做肝脏移植手术?”。
殷蔓火气也来了,虽然手插着针筒,又痛又麻,但是推倒东西的力气,还是有的。这VIP病房的摆设奢侈,水壶是七彩琉璃做的,殷蔓顾不上要赔多少钱,一把推下去。
一声脆响,溅起一地碎片。慕梓钧反应过来,随手将桌布往地面一扔,盖住碎片,立即打电话喊人来清理。
因为是院长儿子亲自吩咐,清洁阿姨和几个稚嫩的护士几乎是在两分钟内赶了过来,挤在门口,认出床上躺着的女病人,抢着进来帮忙。不足二十平的房子霎时堆满了人。
殷蔓有点头痛,她以为出院之后,这段不三不四的绯闻会无疾而终,现在看来,不可能熄灭,只会越炒越烈。
护士长尤雨瞳冲进来,对院长儿子喊道:“慕医生,院长让你马上去手术室。”
慕梓钧转身看了一眼殷蔓,神情严肃,最后握住手机急匆匆离开,房里才渐渐安静下来,清洁阿姨清洁完毕走了,护士也没必要进来了。
李枫扶着殷蔓躺下,从裤袋里拿出手帕,给殷蔓擦去额头的冷汗,说:“你早上发高烧,喉咙肿得严重,暂时不能发音,不过不碍事,等炎症消退,身体就会好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要乖乖地听医生的安排,配合治疗,不能再随便离开医院了……要是,我知道你才做完手术,我就不会……”
殷蔓盯着他脸上的红肿,越来越迷惑。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人,白挨两个拳头,还把责任胡乱背上。
她拿起手机,敲了几个字:你回去工作,我没事儿,会养好身体。
李枫轻轻抱住她的脑袋,贴近他的胸口,殷蔓又被他硬实的胸膛磕痛了。
这家军区医院早期VIP病房建在山岗上,远离马路,夏天蝉声蛙声一片。殷蔓从前住院时,特别烦它们,夜里常常拿盆子盛热水往树上浇去。这次回来,已过夏季,她突然有点怀念那些叫声。
昏迷半年,康复半年,她在这间病房也算度过了一整年。上个月,也是在日近黄昏的时候,李枫假装摸错门闯进来,撒谎说是她的亲戚,挨了她一拳。才个把月,时间那么短,这里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她拍了拍他的背,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张开干渴的嘴,无声说:“我没事,不怪你。”
……
深夜,李枫下班就过来,提着酒吧楼下买来的云吞,坐在病床边上,问她:“饿吗?这碗没有味精,我特地提醒了他。”
吃过消炎药,殷蔓的喉咙能发出轻微的声音,只是声线低哑,音量很小,李枫凑到她嘴唇前,才听到那断线般的声音,转头笑着看她,说:“你知道吗?你此时像童话故事里被毒哑的人鱼公主。”
殷蔓摇头,在手机上敲:童话故事,我从小到大一个都没听过。
对于她来说,童话就是蔺寐起死回生,实际上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她又敲:童话,也就骗骗你这种脑笋没长好的傻瓜。
李枫轻轻笑了笑,性格极好,不会因绊嘴皮子而生气,此时两手交叉抱臂,装得像个学者似的,头头是道地讲道理:“童话重要的意义是不拘于形式地反映社会现实,扬善疾恶,教化向善,输送做人道理。我下回买几本给你看看,住院反正无聊,修修你的脾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了,我们要共同进退彼此扶持。”
他用指头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殷蔓躲不开,即使手背还插着针头,依然伸出拳头,气道:“你顾好自己就行!我和你不同路。”
阳光投射进来,在空旷的地砖描摹窗棂的轮廓。
李枫整个人簇着光,笑容也像阳光般明媚,轻轻握住她的拳头。
“蔓蔓,你知道吗?人鱼公主被毒哑之后,爬上游轮,想尽一切办法告诉王子,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时,大家都说人鱼公主很可怜,正派没有胜过邪派,还有人愤愤不平写了后续。但是,我却觉得她的心肠很坏。爱一个人,不应该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作为前提,这是威胁,不是真爱。我没觉得人鱼公主变成泡沫与海水融为一体这个结局有错。”
殷蔓冷笑,“敢问这是你几岁的感悟?”
李枫扬起脑袋,神情专注,仿佛在认真回忆,“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出来。”
殷蔓叹了口气,说:“五六岁,脑笋都还没长齐,你有什么资格评价著名童话故事?”
李枫似乎早料到殷蔓会拆他的台,嘴角带着温润的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殷蔓问他看什么,他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殷蔓不满道:“念的什么东西?别欺负我在国外上的中文学校水平差!”
李枫又笑了,“原来你上过中文学校,我以为你没上过学呢。”
殷蔓一手拎起吊瓶,另一手往李枫胸膛劈了一掌。李枫捂着胸口,忙道歉:“我不说了,小心你的手,还在吊药水呢,有没有出血?”
他翻开她的手背仔细看,殷蔓拧着眉把他赶回酒吧。
房间立刻变得安静,有人敲门,殷蔓还没决定让他进来,余光看到那人穿着白大褂,自顾自走了进来。
不用问,肯定是烦人的院长儿子。
殷蔓冷哼一声,嘴里叨着:“脸皮厚,不请自来。”
“殷小姐?蔺小姐?你今天是谁?”
殷蔓愣了愣,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清风朗月的医生,声音带着打趣的笑意,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冷静清湛,表情依旧是那张扑克脸,除了高知分子,殷蔓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程禹衡没有一丝慌乱,理所当然地搬来凳子坐在床边。
别看他仪表非凡,说起话来句句都是有目的的。
在长达半年的康复期内,殷蔓在程禹衡那里接受了漫长的治疗,首先是针对飞机失事心灵创伤修复,然后是人格分裂,接着加入人格分裂并暴力倾向,最后又诊断为抑郁症。
殷蔓认为她原本可以提早三个月出院,因为他诊断意见的不断改变与对她病情评估的逐步升级,导致一度延迟。
殷蔓使尽各种法子逃避治疗,他使尽各种治疗原则。无论殷蔓如何反击,他雷打不动,誓死不休要治疗她。
大家年夜饭吃了啥呢?游游从早上就开始刷视频参考别人的年夜饭,从蒸鸡到蒸鸡腿、炒鸡爪,经过深思熟虑,打开一包李子柒的螺蛳粉。想到要年年有余(鱼),往菜市场逛了一圈,总觉得鱼儿有点可怜,最后煮了十颗牛肉丸,余了六颗哈哈。群里有写文基友也是一个人过年,煮了六道菜,烧了一条鱼,问鱼是不是不能吃掉。游游一脸问号,好可爱是不是?
春节快乐!蛇年大吉!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一年比一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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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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