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都没回学校。”

方执亦蹑手蹑脚地悄悄给白季开门，没惊动已经睡着的方率。

毛毛看见来的人是白季于是小声哼唧，方执亦关上房间门前食指放在嘴巴上：“嘘。”

“晚上和我爸他们在外面吃饭，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多了，我身份证也没带，住不了酒店。”

方执亦一边回应一边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多余的睡衣：“那怎么不回家住，我记得你是本地人呀。”

白季大致扫了眼房间，干净整洁，东西摆放的也很有序，倒是符合方执亦的性格。

他闻言沉吟片刻，说道：“我和家里关系不好。”

方执亦动作一顿，明白对方不想多提家里的事，眼睛滴溜溜的转准备找个其他话题。

白季的目光移到男孩儿身上，男孩儿此刻穿着白色丝绸睡衣，滑滑的布料随着弯腰的动作紧贴背部，把纤细的腰身完美展现出来。

他喉结动了动，“今晚我睡哪里？”

方执亦直起身，笑着地把手上的一套黑色睡衣睡裤递过去：“你睡我这里，我睡我爸妈那儿。”

“好。”

话音刚落，方执亦突然凑到白季跟前，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右脸，皱眉问道：“你的脸怎么肿了？是挨打了吗？”

白季垂眼任男孩儿触碰自己的脸，想起不久前因为迟到再加上饭桌上给那个女人难堪被父亲白明胜扇了一巴掌。

如果说出来眼前的人肯定会同情他，再装一装可怜，说不定两人关系会更近一步，可是，他不想说。

至少他不想拿这些事博同情，在这个家里，他还太弱了。

或许等他足够强大，他可以把自己糟糕的家庭关系讲出来，现在说，无异于给方执亦徒增烦恼，特别是这个笨蛋共情力这么强。

白季稍微偏了偏头，轻声笑道：“和我爸闹了点矛盾，没事。”

方执亦也不再多问，放下手，仰头看着白季，表情认真：“好吧，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我想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卧室灯光照在方执亦脸上，仿佛给本就白皙无瑕的脸蛋开了一层柔柔的磨皮，红润的嘴唇也更加艳丽，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白季怔住，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方执亦越是这样温柔单纯，他越是想要靠近。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渴望过一个人，以至于眼下想要伸手紧紧抱住面前的男孩儿，想要有最亲密的肢体接触，想要男孩儿把所有的话都只讲给他听。

要疯了，心底深处的占有欲缓缓升起，同时还伴有一种隐秘的强烈的兴奋感。

白季握住微微颤抖的手指，压抑住不合时宜的欲/望：“谢谢阿亦，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方执亦腼腆地笑了笑，拉开距离，“快去洗澡吧。”

洗澡间在卧室外面，两人刚走进客厅灯就开了，他们与才到家的林琳和方志为八目相对。

“爸？妈？你们晚上不是不回来吗？”方执亦一脸惊讶。

身后的白季礼貌开口：“叔叔阿姨好。”

方志为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我和你妈妈公司的事儿忙完了，想着晚上回来明早刚好可以给你做顿早餐，两个星期不见我们可想你了。”

林琳点点头，看向白季：“白老师，怎么在这里？”

白季把和方执亦说的重新给两人讲了一遍，林琳笑道：“那白老师今晚就住执亦屋，你俩一起睡，正巧明早尝尝我的手艺。”

方执亦嘴角抽了抽，有些犹豫不决。

这一起睡……实在是不太好啊……

白季余光瞥到那人扭捏的样子，眼里难掩笑意，主动说道：“谢谢叔叔阿姨，我睡沙发就好。”

方志为走到自家儿子身边，一只胳膊搭了上去：“执亦床够大，睡两个人不成问题，沙发硬，睡着不舒服。”

“其实……”方执亦弱弱开口。

我可以睡沙发……

林琳没有听到大儿子的小声抗议，直接拉起白季和方执亦的胳膊走到餐桌前：“快看，我给你们带了蛋糕，来尝尝。”

是方执亦最爱的那家蛋糕。

他眼前一亮：“太好了，刚好我饿了。”

白季同他一起坐了下来，甜品进口，心情好了许多。

方志为轻轻打开方率房间的门，见小儿子的确睡熟了，这才说道：“你们吃，蛋糕我下次再给小率买。”

林琳给毛毛喂了点蛋糕胚，然后又切下两块儿，给自己一块，给方志为一块。

“剩下的吃不完就放冰箱，我和你爸爸去房间吃，你们聊，洗漱完后给我发消息就行。”

方执亦高兴地喂给自己一大口奶油，有的甚至沾到了鼻尖上，“嗯嗯，妈妈，我一会儿有事儿和你们商量。”

“不急，吃完再来敲门，我和你爸没那么早睡。”

“好。”

白季递给方执亦一张纸，好笑地点了点自己鼻尖：“吃成小花猫了都。”

方执亦嘿嘿笑起来，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蛋糕还剩小半块儿没吃完，被放进了冰箱，随后白季去洗澡，方执亦则走进了爸妈房间。

“你真的想好了？”方志为蹙起眉头。

方执亦坐在床边椅子上，乖乖点头。

林琳摘下眼镜，从电脑前抬眼：“高考不是儿戏，你得要慎重考虑自己的决定。”

“我真的想好了，在学校学习效率真的好差，成绩也总提不上来。”

方志为揉了揉他的头发：“那结果是什么样的你都能接受对吗？回家自学要克服的问题不比在学校小。”

“是的爸爸，我自己的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

方志为和林琳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再上一周，这周内我和你妈妈会跟学校沟通好的。”

“谢谢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等方执亦回到自己房间时白季已经洗好了，穿着他的睡衣正坐在小沙发上等他。

见人回来，白季收起手机，“你回来了。”

方执亦“嗯”了一声，想到一会儿两人要同躺在一张床上就有些尴尬。

白季站了起来，黑色睡衣衣领半敞，露出一片冷白皮肤，半干的黑发耷拉在额前，整个人显得慵懒又贵气。

这睡衣和方执亦身上的这件原本是情侣睡衣，方执亦买来换着穿的，这下黑的那件穿在白季身上倒像是发挥了原属于它名字的作用。

飘荡的思绪回归，方执亦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

“你脚好点了吗？”白季问道。

方执亦慢慢回到床上，避开对方的视线，不自在道：“现在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那就好。”

“嗯……”

空气一度陷入凝滞。

“过来睡吧，现在也不早了。”

“要不我睡这个沙发吧。”

两人声音同时在房间内响起，又都俱是一愣。

“你说吧。”白季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方执亦扣着身上的被子，干巴巴地说：“上来睡吧，沙发太挤了。”

白季挑起眉毛，没再拒绝。

感受到身旁的床随着那人的动作微微往下陷，方执亦强装镇定，又往另一边挪了挪。

这是他第一次和差不多年龄的男生共睡一张床，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努力忽视身边的呼吸声，翻个身，背对着白季。

“我关灯了。”

“好。”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现在已经两点了，可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明明每天在学校眨个眼的时间都恨不得睡着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旁边呼吸声已经均匀下来，努力酝酿睡意的方执亦再次翻了个身，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估计明天去学校了又得掺瞌睡。

“睡不着吗？”黑暗中白季睁开眼睛，看向面对自己的方执亦。

冷不丁的出声把方执亦吓得一抖，他叹了口气：“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酝酿都睡不着，不过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白季顺着话往下接： “没，我也睡不着。”

“为什么？”

“可能大学课很少所以休息时间多吧。”

方执亦好奇道：“课很少？大概一天几节课啊？”

白季轻轻笑道：“两三节吧，但是一节课90分钟。”

“那也很不错了，好羡慕你们。”

“不用羡慕，半年后你也可以体验到了。”

半年，太煎熬了。

恨不得马上高考的方执亦又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还早呢，也不知道高考完我会考上哪所学校。”

“你现在成绩怎么样？”

“一般般呐，高考撑死上一个普通一本，这还是我超常发挥的情况下，而且我成绩已经很久没有大幅度提升过了。”

“是不是方法没用对？”

“不知道，这星期我再上一周，下星期开始就准备在家自学，这还是想到上次你说的你那个同班同学的事情我才也这么决定的，说不准我就适合回家学习呢。”

白季对此毫不意外，“那你要找家教老师给你上课吗？”

“当然啦，没有老师怎么行。”

白季翻身平躺起来，望着天花板，说道：“找我怎么样？”

“啊？”方执亦张大嘴巴，圆圆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你白天又要上课，晚上还要教方率，再加个我，这样的话岂不是很累？而且这样真的可以吗？”

白季笑起来：“就当我缺钱，想挣点零花钱，最近刚好在找兼职，想把空闲时间利用起来，不知道阿亦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愿意肯定是愿意的，只是方执亦觉得这样不累吗？

身旁的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我的精力很多，不找点事情做会有些焦虑，而且……”他停顿一瞬，然后继续道：“我是保送进的a大，阿亦确定不抓住这个机会吗？”

保送？a大？

方执亦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他只知道白季是a大的学生，却不知道对方是保送进去的。

a大是全国最有名的大学，在这个内卷的时代里，能进去的学生都是高考中的佼佼者，而能被保送进入的那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他的眼里不禁流露出敬佩之情，感叹道：“你好厉害。”

白季从没把保送当回事，毕竟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可此时他倒无比庆幸自己是被保送的：“那阿亦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我当你的家教老师？”

“要的要的，但是你真的确定你能平衡好你的时间吗？”

好学生不是都很忙的吗？

“阿亦不信我吗？”

“我明早就和我爸妈说让你当我的家教老师。”方执亦毫不犹豫道。

白季侧过头，嘴角缓缓勾起。

“可以和我讲讲里面的学生每天都会干什么吗，我有点好奇你们好学生的日常。”方执亦打了个哈欠。

“我们也就是普通的大学生，每天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

身旁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白季停止话音，翻身和方执亦面对面。

在黑暗中他仔细端详着男孩儿的睡颜，待困意来袭，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