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那日,郡主的马车便早早地在府门外候着了。佟映真掀帘一进,便瞧见虞姝正捧脸笑盈盈地看着她:“你回京多日,现下总算是见着人了。”
佟映真上前捏捏她圆圆的脸蛋:“怎么还特意来接我。”
虞姝拉着她坐下,半个身子贴过去懒懒靠着,亲近的很:“自然是想早些见你嘛,还可以在路上多说说话。”
话完便对着守在马车旁不甚放心的如烟道:“不用跟来啦,放心将你家姑娘交给我便是,本郡主保证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府来。”
佟映真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从青州来时特意带了东西给她,早早便命人送去了虞府,虞姝自小便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更是欢喜的紧。
“还是清清最懂我了。”
二人多年未见,自然有好些话要说。虞姝与她说了不少京中趣事,佟映真听后也跟着乐个不停,又问了些宫中之事。
“这便是到了。”紫阳湖东邻城区,三面环山,重重叠叠,春日此时更是繁花似锦。今日微风,水面平静,很适合行船。马车还在沿着湖畔驾行,二人于是将车帘掀开观景。
忽而想起佟映真的母亲是扬州人,她小时候因身子不好,每每冬日便要去外祖家过,什么样的景致没见过。虞姝便叹气道:“你自小在扬州长大,京中可比不上那淮左名都。”
湖中已有几艘画舫小船,佟映真的目光从湖心亭挪开,又停在一艘最为华美精致的画舫上:“都是不一样的景致。”
“好吧,这湖我早都游腻了,只是因着和你,在一处做什么都行。”虞姝低头无聊地搅搅衣裳的绸带,见映真看着湖面出神,又贴过去枕在她肩上嘟囔着问,“清清,你在看什么呢。”
她顺着佟映真的眼神看去,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那是瑞王殿下的画舫。”
佟映真轻抿唇瓣,似若释然地回头看她:“可配得上一个富丽堂皇。”
虞姝瘫回马车内的软榻,打开油纸吃起提前备好的点心来,淡淡道:“那可不是,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有多偏爱这位皇弟,什么都由着他。好在那瑞王除了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胡乱花钱外,倒没有其他纨绔子弟的做派,性子也是极好。”
说着又给佟映真递了一块:“城南阿嬷卖的桂花糕,你还记得吗?”
佟映真接过轻咬一口,桂花清香但不甜腻,软糯甘饴,与记忆中的味道无甚差别:“幼时总惦记这么一口,自然记得。”
她一边吃着,假装不经意问:“那武安侯呢?”
虞姝噎了一下,干咳着拍了两下胸口:“你……忽然问他作甚?倒是见过几次同瑞王一起饮酒。”
饮酒?
佟映真分明记得秦元胥的酒量与她不过半斤八两。上次明明喝的不多,便已是醉醺醺的模样。那日她也是酒气上头,见他醉倒在床上便胡乱欺侮他,就算被她捧着亲脸也乖巧得很。
再往下回忆便不大好了,佟映真自顾地又看向湖中景色:“咳……我瞧见武安侯,觉得他看上去……呃,像是个文雅之人。”
如此夸人她倒是有些心虚。
虞姝看得一愣一愣的,眨眨眼,总觉得佟映真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佟映真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干脆偏头转得更过去了些。
只听见虞姝支支吾吾道:“是吧……但我每见他总觉得有些怕。听闻,当年先太子潜逃,就是被他抓住手刃的,两人可是多年同窗啊。”
佟映真没想到她忽然提起这个,沉默了片刻,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见她神色不大对,虞姝又慌忙摆摆手道:“哎呀我乱说的,你别多想,平日里与那位武安侯也扯不上关系的。到了到了,咱们去乘船游湖吧。”
得了映真“富丽堂皇”赞许的画舫内,齐允书今日约了三五朝臣游湖赏景。明面上是他邀请做东,事实却是秦元胥给他送了一份名单,让他挨个去请来。
齐允书偷偷看向独自饮酒的秦元胥,他懒懒散散地摇扇看着中央戴着面纱弹琴的兰香,神情自然的很。倒是那些来做客的朝臣个个如坐针毡,颇有些觉得自己是来了鸿门宴的拘谨。
噢,除了那位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时辰了,他仍坐的板正非常。好像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明明大家都是王公世家出身,齐允书不免也跟着端正了些仪态。
仰头一饮而下,秦元胥当真像只是个来游湖享受的。齐允书心想,人反正都在这了,剩下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兰香是春香楼的乐妓,琴艺更是头牌。一连弹奏几曲终了,齐允书带头拍手道:“好好好,弹的真好听。兰香,你过来歇歇吧。”
兰香摘了面纱,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来,上前福了福身:“王爷,难得王爷今日宴请,兰香新学了一支舞,再与诸位助助兴。”
肤雪花貌,身段丰盈窈窕,更有紫阳湖春色作景。景中起舞,衣袂翩翩,宛若凌波仙子。众人看呆了眼,也忘记了先前的惶恐,连连赞道:“好!真是美景配美人,瑞王殿下好福气!”
齐允书看得红了脸,不大好意思地摆手道:“哪里哪里……”
兰香踏着碎步退后几步,旋转起圈来,轻飞曼舞,指尖在空中划出令人痴迷的弧度。罗裙散开,宛如一朵盛开的芙蓉,撩人心怀,摄人心魄。一双眼波光潋滟,含情脉脉地盯着秦元胥,欲语还休。
秦元胥将酒杯抵在唇边,含笑对上她的眼神。
忽而,一道乌黑的寒光破空而出,直取秦元胥咽喉!
秦元胥扔下酒杯速速抬手开扇,隐于扇后的半张脸棱角分明,眼神凌冽得骇人。匕首从折扇中间刺穿扇面,正正卡在扇骨间,兰香一惊,正想扯出匕首再攻,秦元胥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手腕一翻连带着匕首翻转过来,另一掌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诸位宾客这才反应过来,吓得纷纷起身后退。
“呃……”兰香一连退出几步,这才稳住了脚步,呕出一口血来。见势不对,便拔下一只金簪掷向齐允书,转而冲出画舫,一跃进了湖中。
秦元胥上前合扇替他挡住,金簪撞在折扇的大骨上,啪嗒一声落了地。齐允书将簪子捡起,仍是下意识地拦住秦元胥:“兰香……她怎会……”
秦元胥被他死死扒着,有些怒意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冷声吩咐道:“追。”
侍卫落水的动静不小,紫阳湖上行船的人都纷纷望去。佟映真紧盯着画舫上的动静,一眼便认出了跳下水的兰香。
虞姝跟着她走到甲板上,四处张望忙问道:“怎么了?”
“好像是前面那画舫出了事。”
“那不是瑞王的画舫吗,怎么会这样?”
正巧,她们与那画舫隔得不远不近,正是能看清人的距离。佟映真神色淡然地立在船上,与秦元胥隔湖相望,忽而起了风,衣裙翩跹,发丝飞扬,像是拂在了某人的心上。
佟映真收回目光,转头对着虞姝道:“小心为上,总之先靠岸吧。”
“嗯。”虞姝点点头,便去吩咐侍女。哪知走至船边,有什么人抓住她的脚踝,从水中一跃而起。
“啊!”虞姝惊呼出声,再回过神来时,已被人拔了簪子抵在颈间,后背也因那人紧贴而沾湿黏在身上。
兰香又将簪子抵近几分,迫使虞姝抬起头来,看着走近的佟映真冷声威胁道:“别动!”
看着虞姝眼中沁出的泪花,佟映真的目光冷至极点:“你想做什么。”
兰香的头发在水中便被她散下,浑身上下更是湿透,她笑得像是从水中爬出来的恶鬼:“别来无恙啊佟姑娘。”
佟映真冷笑道:“兰香姑娘当真是能歌善舞,就连行刺这等子事都会。”
那日争执过后,佟映真便命人去打探一番。只不过时日有限,如今她只知兰香是四年前被卖进了春香楼里,做清白的乐妓。
可她从前几年默默无闻,直至今年京中忽然有人为她一掷千金,这才让兰香的名声燥起来,吸引了瑞王殿下。这背后定是有人做局,奈何她初到京城,春香楼人来人往关系复杂,一时难以查出背后之人。
今日事败,从前种种功亏一篑,兰香眸中闪过一丝狠意:“佟姑娘说笑了,让船夫将船划到湖心去,不然,我就杀了她。”
瑞王的画舫此时已逐渐靠岸,若兰香若回到岸上,定是有天罗地网等着她,无异于自寻死路,只唯有在水中才有一线生机。佟映真想,她虽狼狈,脑子却是十分清醒的,虞姝又还在她手中,更是糊弄不得。
于是便按照她所说的,扬声令船夫改道向湖心。
自己如此配合,佟映真猜她此刻应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便道:“这位,可是当今长乐郡主,我不管你背后是谁,你要动她,就得想清楚后果。”
说着,佟映真便将自己头上的珠钗拔掉扔在地上,双手摊开着走近两步,示意自己无任何威胁。
兰香知她意思,勾唇一笑:“好啊,你过来,我便放开她。”
佟映真笑着缓步走近,兰香将虞姝推去一旁,猛地扣住佟映真的手腕将她扯来,将簪子抵上她的脖颈,刺出一串惊心的血珠来,挟人进了船舱内。佟映真吃痛地咬了咬唇,被她大力拽得伤扭伤了脚踝,额间沁出细密的汗。
侍女赶紧上前扶人,虞姝跌撑起上身来,颤声大喊:“清清!”
男女主竟已这么久没有见面了吗……咳咳……
下章同乘安排,你小汁又浅浅幸福了
做!做!做!一做起来……(中间忘了)……安塞腰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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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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