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的人都看着他，秦乱不好保证什么，难得沉默了。

凌博握住了他的手，道：“等他到了领证的年龄，我们就去民政局。”

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

秦乱依然沉默。

大家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笑着说起其他事情。

秦乱以前从没想过那么早结婚，在他的计划里，30岁之前不打算走进婚姻，但凌家的态度显然不愿意听到这些话。

至于凌博所说，那确实是他们开始商议好的，他理应遵守承诺。

如今说起这件事，倒没有反感，只是心里多了几分其他的怪感，他说不清是什么。

凌博跟家里人聊着其他事情，暗中握紧了秦乱的手。

秦乱回过神，偏头看旁边的人。

没料到凌博正看着他。

两人对上眼神，只是刹那，皆是平静移开。

秦乱耳尖泛起红，搞不明白凌博为什么跟家里人说话的时候还要看他，不应该看着家人说吗。

吃饭的时候，秦乱完全是被凌博牵着手带上餐桌的，他们俩坐在一起，钟玥看他们的眼神就跟抱孙子一样欣慰。

秦乱轻咳两声，甩开桌下还牵在一起的手。

凌家人没有在餐桌上说话的习惯，从坐下之后，没有一个人出声，话最多的钟玥都一声不吭。

在订婚宴上，在竺枫园，凌家和钟玥都不是这样，看来是只有在家的时候才会守这个规矩。

一顿饭，秦乱吃得快憋死了。

他不由想到以后，要是真结了婚，岂不是要经常跟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吃过饭，钟玥拉着秦乱去了后面的花园。

“很不习惯吧。”钟玥说道。

秦乱明白她说的什么，点了下头。

钟玥：“以前也不这样，有一次凌博犯了错，跟你凌伯伯在饭桌上大吵了一架，当时吵的特别凶，桌子都掀了，从那之后我们家就有了吃饭不说话的习惯。”

秦乱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规矩是因为凌博才有的。

他想象不出凌博吵架是什么样，又有什么事能惹得凌博发那么大脾气。

钟玥猜到他在想什么，叹口气。

“他高三的时候压力大，背着我们偷偷逃课，老师打电话告到家里，我们也知道孩子压力大，原本没打算怎么他，没想到他后来考试掉出了年级前十。”

“他爸很失望，家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数落他，凌博被他爸那么指着，心里不高兴，就越吵越大，给我吓了一跳。”

秦乱没料到凌博还有这样的过去。

不过，只是掉出年级前十就要被数落，未免太苛刻了点。

钟玥拍了下他的肩膀，“也不是不能说话，就是没人敢开这个头。”

秦乱嗯了声。

钟玥：“你要是受不了，下次我帮你出头说句话，缓解下氛围。”

“没事，”秦乱笑了声：“食不言寝不语嘛。”

忍一忍也没什么，一顿饭的事。

更何况又不是每天跟凌家人一起吃饭。

钟玥松口气：“我真怕你因为这件事不喜欢我们家。”

秦乱哈哈笑着：“怎么可能呢，我不是那样的人。”

太晚了，凌老爷子就让他们在这儿住下。

凌博当然没意见，秦乱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应下。

虽然订婚了，但凌家人并没有让秦乱和凌博住在一起，让人单独收拾出一间客房，就跟凌博的房间紧挨着。

大半夜的，秦乱翻来覆去睡不着，认命的拿起手机接着玩。

自从上次旅游回来，他作息正常了一段时间，今晚又有点熬夜成瘾的意思了。

上了游戏，正巧赵闻峰在线，他邀对方打了把游戏。

开着麦，赵闻峰还吃着东西，咔滋咔滋的声音响个不停。

秦乱有阵子没吃零食了，有点馋，问他：“你吃的什么？”

“薯片啊，”赵闻峰又咔滋咔滋吃几片，“程垚买来孝敬我的。”

程垚就是上次旅游质问赵闻峰的那个，他们俩高中三年都同班，大学考到一个专业，宿舍又紧挨着，那关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秦乱想到程垚对赵闻峰的态度，试探道：“程垚为什么孝敬你？”

赵闻峰语气得意：“他有一关消消乐过不了，我帮他过的，他当然得孝敬我。”

程垚可是个游戏高手，任何游戏对他来说都小菜一碟，还用得着赵闻峰帮忙通关？

秦乱好像从中悟出了什么。

他打完这局就下线，单独跟赵闻峰私聊。

有钱人：我觉得你快脱单了。

赵闻峰：？

赵闻峰：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准备逛贴吧找网恋对象？

有钱人：……

秦乱觉得赵闻峰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退出去刷朋友圈，第一条就是赵闻峰刚发的，还是他们俩刚才的聊天截图。

赵闻峰：哈哈哈哈哈还是我舍友懂我【图片】

人在极致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秦乱给他评论了六个句号，往下滑看下一条。

第二天中午，秦乱被敲门声吵醒。

原来是要吃中午饭了。

他洗漱完下楼，看到钟玥凌复还有凌老爷子，唯独不见凌博。

钟玥对他招了下手：“快下来吃饭，凌博一早就去公司了，一会儿你开他的车回去。”

秦乱后悔昨晚睡那么晚，他要是早点睡，说不定就能跟凌博一起走了。

凌博不在，他更不自在，坐在椅子上僵着背。

奇怪的是，今天并没有像昨天那样食不言。

他筷子刚拿进手里，就听到凌复在跟凌老爷子聊远房亲戚家的儿子要结婚的事，凌老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餐桌上哪还有半点昨天严肃的气氛。

秦乱疑惑拧眉，往钟玥那看去。

钟玥对他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秦乱瞬间就明白了，所以在饭桌上是可以说话的，只有凌博在的时候才有吃饭不说话的习惯。

这一大家子，行为怎么跟孩子一样幼稚。

凌博知道他家里人瞒着他这样吗？

秦乱吃得心不在焉。

吃过饭，钟玥带秦乱去车库，把车钥匙递给他，指着一辆劳斯莱斯说：“你开这辆吧，凌博去年才买的，还没开过几次就停家里了。”

秦乱还挂念着饭桌上的事，“刚才……”

钟玥连忙道：“你可别跟凌博说，他还不知道呢。”

秦乱僵硬点头。

钟玥：“那次吵完架，他学都不上了，离家出走在外面住了半个月。”

秦乱想说，就算是惩罚也没必要惩罚那么久吧。

钟玥：“他爸跟他爷爷都坚持，我就当不知道。”

秦乱叹道：“如果我今早跟凌博一起走了，是不是就没机会知道这件事了？”

钟玥点头。

秦乱拉开车门坐进去。

钟玥往前跟两步，不放心道：“你可别告诉他。”

秦乱敷衍着应声，完全没有了吃饭时的拘谨。

开车回去的路上，秦乱把车里的音乐声调小，给凌博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儿？”

“公司。”

“我去找你吧。”

“好。”

秦乱觉得，凌博现在的性格都是凌家人一手促成的，他们要的或许不是一个健康成长的儿子，只是一个能掌管凌氏的继承人罢了。

哪有掉出年级前十就在饭桌上指着鼻子数落的，他经历过，他知道初高中生的自尊心是最强的。

明明还在好学生的范围内，却因为一次考试失误就要承受家长的失望和指责。

秦乱当年的成绩不错，刚好卡在年级前十左右，有时进前十，有时掉出前十，不论怎么样，舅舅舅妈都会给他做一顿好吃的，各种夸赞他，告诉他已经很厉害了。

秦乱没有经历过长辈的失望，也没有经历过打压式教育，如果秦舟岸没有出轨，罗芸也没有死，他的年少时期无疑是让所有人都艳羡的。

可惜没有如果。

凌博生在那样的家庭，哪怕钟玥意识到这样有问题，也没有出面阻止，在这种事情上，钟玥沉默的态度更令人窒息。

凌博完全不知道家里人的所作所为，至今仍然认为是自己年少任性才造成的一切。

秦乱握紧方向盘，心里闷闷的。

他知道自己在为凌博感到不公。

钟玥让他不要说出去，他倒是想反着来，但是这些事说出来就像挑拨离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暂时不想把事情搞那么复杂。

只要少去凌家就好了，以后会找机会暗示凌博。

这不是秦乱第一次来凌氏，前台知道他的身份，十分钟前凌博还打过电话。

前台看到秦乱，说：“凌总在开会，让您去办公室等会儿。”

秦乱道声谢，坐电梯去顶楼办公室。

凌博的办公室很空荡，不像其他人那样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除了一些必要的文件以外，屋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纸张。

秦乱坐在办公桌前玩手机，手臂碰到了鼠标，息屏的电脑亮起，他没有翻别人电脑的习惯，扫了眼电脑默认的壁纸，低头接着手机。

凌博的私人微信登录在电脑，如果秦乱现在点开微信，就能看到凌博设置的微信聊天壁纸。

那是喝醉酒的照片，他躺在床上，脸颊泛着红，一只手正摸着他的脸，指尖暧昧的轻抚眼皮，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只手和照片里的人不清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