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慕灵看她下来，招了招手道：“小徒儿，饿了没。”

纪曼点头，不顾一直盯着她死劲戳碗里香米饭的林攀星，径直坐在曲慕灵身边。

林攀星道：“你一个人要吃饭全部人都得陪着吃，最可气的是，我还得去买，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偏偏曲慕灵一说软话他就受不住。

纪曼讶异地挑眉，颇为诚意道：“谢谢啦。”

林攀星原以为纪曼会说出‘你不想吃就不吃’之类的话，她今儿像心情很好，转了性似的。

吃到一半，大门遮住一片阴影，顺着脚步声走进大堂来。

纪曼偏头一看，倾川手里提着一众大小纸包，神情略讶异道：“你起来了？”

纪曼盯他手里的东西眯眼笑：“嗯。”

“我早上去看你时，你睡得很沉，还以为要睡很久。”倾川也不觉得多买了，拆下纸包放在纪曼面前。

林攀星的眼睛直盯着倾川，又去看纪曼。

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奇道：“别人腰间都系玉佩什么的，你们两倒奇特，系两个傀替身傀儡。”

他这一说，曲慕灵跟荀殷才往二人身上绕了两圈，周围气氛顿时不一样了。

倾川轻咳一声，“快吃，要凉了。”

纪曼只觉所有目光朝她看来，顿时也不自在起来，支吾着“嗯”了一声，便埋头只管吃饭。

但有人似抓住小鸡爪般，不饶人地站起来走到倾川身旁就要去拽那根绳。

“你做什么。”倾川在林攀星即将抓住之时，挥手一挡。

林攀星“啧”道：“小气，我就想仔细看看...小徒儿这画画手法有待提高啊。”

小徒儿指的是纪曼，自从那晚跟曲慕灵告白之后，林攀星惯会占她口头便宜。

纪曼不在意称呼，便也无法气到她。

倾川转回脸，几秒后道：“比你画得好。”

这话如同惊雷。林攀星自认在绘画方面下笔行云流水，颇有天赋。

他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去扒倾川的眼皮：“眼里进沙子了么，我给你吹吹。”

倾川忽而拽住林攀星的手腕，指节泛青，显然用了力。

曲慕灵眼看不好，直道：“好啦，吃饭。”

纪曼乖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手捏一块薄皮酥饼递向倾川的嘴边，悄摸摸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戴呢。”

倾川神情有些不自然，快速咬上一口，“你自己吃。”

林攀星偏头嘀咕：“真受不了。”

突兀传来一声挪椅子轻响。

荀殷站起身道：“我吃好了，上楼去看看小梨子如何。”

曲慕灵点点头又道：“我一会照例回一趟宗门，你们就在客栈等我吧。”

其实当宗主属实不容易，之前为熟悉各类事务和弟子所修种类划分日日耗在大殿内，而五个长老下面又细分各门弟子，即使熟悉了每日也要回去处理送进翠云涧的公文。

纪曼想了想，“师尊，我跟倾川在西街等你。”

曲慕灵看纪曼一眼，语气郑重道：“只许试这一次。”

纪曼垂眸点头，“是。”

她摸了摸吊坠，其上有一小块菱形冰碎片，是她破除幻境之时强扣在手里的。

冰上残留着阵法痕迹。

曲慕灵甚少用此种语气对她说话，说明荀殷的地位已然不一般。

确实，两人有共同话题，信仰观点一致，很容易成为挚交。

或许这次答应纪曼，也是想试探。

若是荀殷 ，便早早明了他的野心，好做打算。

那个人一直藏在暗地里让纪曼很不安。

上次倾川死过一次，但看样子，定是不能再死了。

她脑海里再也没响起过系统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以往她见着还能分辨这是原本小说里的倾川，还是已经成为系统的倾川。

因为...这两人就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张白纸和有经历的区别。

至少现下的倾川没那么爱笑，种种行为更让人琢磨不透。

自从雪地幻境出来后，倾川就定型了。

但初见令她称赞的那份赤诚，直到如今，纪曼仍然觉得没变。

纪曼偏头微仰着脸看跟她并肩走在一起的少年，正巧挡了光，半张侧脸落入阴影，如一颗蒙尘明珠。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其实你真的很好。”

倾川楞了愣。

纪曼小跑几步上前，回头扬手道：“傻站着干什么，快跟上。”

倾川追上去，拍一下纪曼的头顶：“你又耍我！”

纪曼不停笑着躲向一边，“我可没有。”

还未行至西街，周围的行人如虚影般恍惚起来。

纪曼察觉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低笑一声道：“无妨，想必师尊已经跟三长老开始了。”

她要把暗中藏着的人拉出来，为此才会让曲慕灵帮忙。

曲慕灵对阵法不精通，这次回宗门也是寻三长老一同设这个阵。

阵修最惧让人找到阵眼，就是不断为阵法提供法力能量的源头。

纪曼不会傻到一点东西都不留。

只有痕迹也能揪出设阵之人。

不消片刻，两人的身影消失了。

重新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

较之前不同的是，纪曼周围齐刷刷多了两个人。

只有不远处一个蓝衣少女犹似不可置信，突地双手快速结印念起法决。

那是守鹤宗的弟子服饰。

曲慕灵先行一步祭出手中的圆镜，把少女死死束缚在原地。

纪曼的手心浸出了细密的汗，背影有点熟悉。

她甩开倾川的手，快步跑到少女面前。

待看清少女面容，一声惊叫从纪曼嘴里蹦出，“怎么会是你！”

她想过好几个人，甚至连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想过，确实没想过这个人是她。

少女一怔，抬起头来。

是许凝安。

纪曼像落入冰窖浑身发颤，惊愕不已。

许凝安不在三长老门下，根本不会阵法，为何会是她。

她低声呢喃：“怎么会...完全想不出会是她。”

曲慕灵身后跟着三长老，两人神情慎重无比。

同门相残，是大事。

而这许凝安又是守鹤宗首要得意弟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三长老痛心斥道：“凝安，你好糊涂！”

纪曼摸了摸手腕，在一瞬间冷静下来，“凝安，不是你对不对？”

许凝安抬眼看了看纪曼沉默不语。

曲慕灵睁开眼，“我给林攀星传音了，我们先回宗门再说。”

纪曼没等到解释，脚跟一软连后退两步，唇色变得煞白。

众人回到宗门时，林攀星跟荀殷二人也已赶到。

许凝安被按跪在大殿中央。

纪曼不死心，露出那个贝壳手链，“若是你想害我，只单单这一个便可以，为何要费尽心思拉我入阵？”

明明只要撒些慢性毒粉，她这种身体根本扛不住毒物入侵。

手链她一直戴着，除了灵力挽成的银线，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贝壳手链。

拿去外面卖，也只能堪堪换十几个低阶灵石。

许凝安抬头，盯着手链嘲弄道：“你还戴着啊，我以为你早就扔了。”

许凝安见纪曼立即去看她的手腕，空空如也。

神情越发嘲弄，最后竟低低笑出声来。

“不必白费心思了，就是我做的，你可能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有多讨人厌吧。”

纪曼倏而立起身子。

许凝安继续道：“你还记得经常用符篆给你炸烟花看的那个宁回吗？”

纪曼抿着唇，不吱声。

“他很开朗，很可爱吧？”

“可你知道他在背后说你什么吗？”

“他说...”许凝安拐了个弯，勾起嘴角：“说你不过是仗着尊主的脸，所有的安逸优待都是宗主首徒的身份带来的。废物就是废物，哦，废物也不如，毕竟废物还能引气入体呢...”

她话未说完，身体急速倒地，“噗”地吐出一口血。

喉咙因窒息呼哧喘着细密的气。

“别再说些废话。”

相反，纪曼却没多生气。拉住曲慕灵，只是凑向许凝安耳边冷森森问：“那个人，在我们几人当中吗？”

许凝安在激她。反而更让她确定，许凝安想独自揽下，背后一定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