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策离开时关上的那声轻响，在商昭听来，不啻于宇宙坍缩的轰鸣。

世界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色彩和声音，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

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很久，很久。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商策最后握紧他时的力度和温度，但那份暖意正被心底蔓延开的，冰冷的恐惧迅速吞噬。

“清除协议”……

“系统冗余错误”……

“修正或清除”……

这些冰冷的词语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

他仿佛能看到商策被无形的数据流束缚、分解、最终化为虚无的画面。

那个会因为他而嫉妒、而痛苦、而勇敢说出“爱”的、拥有真实心跳的商策，要被当成一个“错误”抹杀掉？

就因为他爱上了本不该爱的，作为“本体”的自己？

就因为这份情感超出了那台冰冷机器的计算模型？

“不……”一声压抑的，商昭发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眼泪失控地涌出，不是无声的流淌，而是近乎崩溃的，带着绝望气息的嚎啕。

他后悔了。

后悔之前所有的拧巴，所有的口是心非，所有因为可笑的自尊和恐惧而对商策的伤害。

他后悔没有在商策说出“害怕”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

他后悔没有在那真切的心跳声中，回应一句哪怕同样颤抖的“我也是”。

现在，他可能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蜷缩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到喉咙沙哑，眼泪流干，只剩下身体无法自控的，生理性的细微的抽搐。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阳光从明媚变得昏黄，最后彻底被夜幕取代。

公寓里一片黑暗，只有城市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模糊而扭曲的光影。

商昭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又红又肿。

但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某种东西正在他破碎的心底，悄然发生着变化。

极致的绝望之后，往往伴随着一种反常的平静，以及……被逼到绝境后破土而出的狠劲。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商策为了他那份“错误”的情感，正在面对被“清除”的危险。

而他这个所谓的“本体”，难道就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这里哭到天荒地老，然后等待一个最坏的结果吗？

凭什么？！

就凭那台破机器判定他们是“错误”？

就凭那些冰冷的数据和协议？

商昭猛地用手背擦掉脸上残留的湿意，撑着虚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开关前，“啪”地一声按亮了客厅的灯。

刺目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但同时也驱散了一些盘踞在心头阴影。

他环顾着这个充满了两人共同生活痕迹的空间——商策看书的沙发，他做饭的厨房，甚至那张曾经让他无比抗拒的折叠床……每一样东西，此刻都成了支撑他不要倒下的力量。

商策最后说：“记住我昨晚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

“……再试着，相信你的心。”

商策在绝境中，选择相信那份“错误”的情感，并为之抗争。

那他商昭呢？

他的心，到底想要什么？

答案其实早已清晰得不容忽视。

只是他一直被恐惧，自卑和别扭包裹着，不敢承认。

他想要商策留下。

不是作为那个完美的，符合设定的镜像，而是作为那个会嫉妒，会痛苦、会爱他、拥有真实心跳的、独一无二的商策。

他爱商策。

不是自恋式的顾影自怜，而是爱上了这个从自己灵魂中衍生出来，却拥有了独立意志和炽热情感的，另一个他。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和犹豫。

是了，就是这样。

去他妈的系统，去他妈的协议，去他妈的“非标准关系”！

他猛地冲进书房，打开光脑，双手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但却异常坚定地开始敲击键盘。

他首先联系了楼致垣，言简意赅，甚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狠戾：

“致垣，帮我，用你所有的人脉和技术，我要知道‘配对100%’系统总部，核心研发团队，甚至是最高权限管理层的所有信息，立刻，现在，马上！”

接着，他打开《星河乐园》项目获奖后收到的，堆积如山的邮件和邀请函。

之前他觉得这些都是浮华喧嚣，此刻却成了他手中可能的筹码。

他需要影响力，需要话语权，需要能引起足够震动的声音，去质问，去挑战那个高高在上的系统规则。

他不是要去哀求，而是要去战斗。

为了那个因为他一句句可笑的自夸而被“创造”出来，又因为爱上了他而面临毁灭的，他的另一半灵魂。

商昭的眼神从未如此刻般明亮和坚定，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

脸上的泪痕未干，但脆弱和绝望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取代。

他不再是被动等待命运安排的商昭。

他是要亲手从系统手中，抢回自己爱人的战士。

yoho[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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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α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