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在外伫立良久，不禁来回踱步，小厮青松走了过来，“少爷去用晚膳吧，早已是备好了。”

他似乎没听见一般，往窗内看去，隔着朦胧的窗纸似能望见两个身影，似一个坐着，另一个站着，正是进去了近一个时辰的林蕴珠和封临。

过了须臾，丰嬷嬷抱了哭闹的萱萱过来，“少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封将军当真是不像话！哪有教唆义妹和离的道理！更何况，王府有哪里不好，少爷更是人中龙凤的夫婿，打着灯笼也是找不到了！”

闻及她之抱怨，裴琰蹙了下眉，道：“他对我有所误解，总归他是音娘的义兄，便就是我的义兄，与他不必计较这么多。”

丰嬷嬷听完更是不满，裴琰则是把裴萱抱了过去，就在此时，房门打开，封临与林蕴珠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二人面上皆是从容，看不出什么。裴琰抱着女儿上前，竟觉有些难以启齿，嗫喏道：“音娘。”

林蕴珠朝他望了过来，面色平常，“兄长另有要事，我送他至门前。我们稍后再说。”

裴琰勉强颔首，又让人摆好晚膳。没过一会儿，林蕴珠回来，身边还跟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夫妻二人入坐，裴琰命旁人都退了下去，连裴萱也被抱了下去。

“先用膳吧。”裴琰道。

林蕴珠默默吃了几口，便将碗放下，裴琰看着她，知她是有话要说，不知为何他之心头立即漫上一股阴霾，似风雨欲来前的不安。

只见她竟拿出一封和离书，秀眉轻蹙，“裴六哥，我们和离吧。”

他顿时便味同嚼蜡，“为什么，理由。”

“很多。”林蕴珠看着他，眼中有些湿润，不知是泪水，还是被灯晕出的晶莹，已是无从去辨，此刻她的眸中尽是释然。

“兄长决意为父翻案，我之身份必然要连累你们，此为其一。”

“婆母对我偏见颇多，出了这样一桩事，我无法在你裴家粉饰太平下去。我也累了，真的。我不想再去尝被人冷落的尴尬滋味，也不想再去与你们裴府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总用一种低人一等的目光打量我，我不喜欢 ！”

说完，她缓缓叹了一声，又仰面看着他的玉面，“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这样过下去了，郎君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对郎君如今也只有兄妹之谊，我们分开，你大可去娶一个你真心爱慕的女子，就算你只想娶一个为你操持后宅的人，也是大有人在，个个皆是比我好。”

“总之，这便是我的决定。”

听完，裴琰冷笑了一声，“你为何要听他的话？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他替你做的决定？”

他始终无法相信她会弃他而去，他们一起度过了五年有余的光阴，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儿，难道这一切就要被她抛去脑后吗？

他不相信她会待他如此狠心 ！

“兄长虽是乐见其成，但也无法帮我做此决定。”

林蕴珠蹙眉道：“裴六哥在犹豫什么？”

“我不明白……”

他狠狠咬着牙，眸中酸涩，手却不听话似地展开那封和离书，好一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好干净漂亮的行楷，他心口一窒，猛然看向她，“为什么，你当真是不知道……还是戏谑我出尔反尔，枉为君子。”

林蕴珠微张着美眸，满是疑惑，只闻得他握住了她的一片柔夷，“因为我当真是对你上了心。”

他的话伴随着一阵短叹，“所以我只想你做我的妻子。”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林蕴珠难以置信，“可是你说过……”

“是，我是说过。”裴琰看着她，缓缓道，“自小，母亲便是教导我，儿女情长之人注定是一事无成，她要我一心功名。我便听她的话，考取了功名。诚然，她希望我迎娶表妹为妻，表妹娴静温婉，放在家宅之中确是不错。可她不是你……”

“不是我自小便知道我要娶的那个人。所以，总是差点什么。”

“我知道你在介怀什么。”

他目光一转，又是道：“那日，岳母的确在入狱前来见过我。如你知道的那般，她希望我能按照婚约迎你入门，予你庇护。但即使没有这桩事，我也必定会娶你的。”

话毕，他缓缓抱住了她，“音娘，不要走。”

“也许我实在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愚钝男人，可你要怎样的夫君，我都可以去学……”

“不。”

林蕴珠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跌撞地站起了身。

裴琰无措地看着她，“你还是不信我吗？”

“不是。”林蕴珠摇了摇头，镇定道，“可那样的你便不是你了……”

说完，她逃似便走开。裴琰大步跟去，从后执住她的手腕，“音娘，你需要时日排遣心中的苦闷，我明白。可我绝不会和离。”

“至于余下的裴府人，一切交给我，你不必去忧心这些。”

很快，他便放开了她，微微一笑，“我送你回去。”

林蕴珠摇头，气道：“裴琰，我是认真的，我不会留下来为你裴家妇，你要到几时才能明白?”

他看着她，沉默许久，终是道：“我会等你回心转意。”

“冥顽不灵 ！”林蕴珠丢下这句话，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