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槐一慌，手忙脚乱起来，这姑娘家就是麻烦！

他从身侧的七宝玲珑袋中翻找了半天，摸出一个模样奇特的小镜子，示在连萦面前：“囔，这个镜子可不是简单的镜子，能照出任何妖魔鬼怪。我这儿太多了，分你一个，以后也不必怕了。什么妖魔鬼怪，在此镜下，通通显出原形！”

连萦接过镜子，好奇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照妖镜？”

孟槐抬了抬眉梢，站起身来，

“倒也没有那么直白难听，它的名字叫做——照世镜。”

“照世镜。”连萦笨拙地学着念了一遍，抬眼之时正好和孟槐目光相撞。

孟槐这才意识到她衣衫不整，甚至称不上衣衫，就是一堆烂布条，挂在身上依稀可见底下白皙的皮肉。整个人缩成一团，湿发淋漓，像只可怜兮兮的落水狗。

他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讪讪道：“我给你找身衣裳吧。”

连萦还无知无觉，披了孟槐给的衣服，便赤着脚跟在他身后，开口道：“我叫连萦，我住在鹿吴山下的芙蓉镇，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

孟槐口中吹着哨声，一面用手拨开垂到面前的枝杈，絮絮叨叨：“这里是小竹山，山下也有个小镇，不过是叫齐云镇，我此番来齐云镇是为了捉妖的。”

连萦听不太懂他的话，只知道孟槐能捉妖，定是身有法术的，忙扯着衣角追上去，噗通一声就要跪下。

孟槐懵了一下，赶紧伸手拦住，不解道：“连萦，你怎么了？”

“大人，你救救我，救救芙蓉镇的百姓。”连萦泣不成声。

“不是，我如何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孟槐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多说。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捉妖师，不是什么大人。”他苦着脸摆手。这下可不敢随便在外面吹牛了，他有些心虚地扯过衣摆挡住那些泛着古色的铜钱串。

连萦拧着手，一抿唇只剩薄薄一条线：“人若犯错，由官府来判；妖若有过，自有你们捉妖师行道。”

她沉默了一会，继而道：“为仙不仁，如何求告？”

孟槐一愣，迟了半晌开口：“若是仙门有失，恐要请神鉴司下场。”

“神鉴司？”连萦疑惑，这还是她未曾听过的。

“每一层级自然有每一层级的监管，凡人的衙门自然无法插手仙门之事。仙门靠历劫成仙，上到三十三重天的神域，习了道法就跟寻常人云泥之别了。仙门修士若有过失，就需神鉴司查验，再行论功过。”孟槐细道，他反应过来，反问连萦，“你要告仙门？”

连萦顿了一下，低下头，眉宇间环绕着阴郁。

习了道法便与寻常人云泥之别了，孟槐的话提醒了她，自己一个手无寸铁的山野少女，如何去与强大的宗门修士对抗，又如何能上到三十三重天去找到所谓的神鉴司磕头求告呢？

在孟槐不曾注意的地方，连萦摇了摇头，掐破了掌心。

“如何能找到神鉴司？”她开口。

孟槐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忍不住嗤笑：“哪有人去找神鉴司的，一般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惹引天雷，神鉴司自己下神域的。”

“可鹿吴山水患，还有天雷，怎么会......”连萦顿住，忽然明白了什么，惊弦宗是为了遮掩此事，才会粉饰太平，杀生灭口。

“我，我，我得走了——”连萦急急忙忙转身却被孟槐拦住。

“听你所言，是不是受了宗门欺凌？那些修士心高气傲，瞧不起普通人。别犯傻了，你要是这么回去了，他们还会继续欺负你的。”孟槐正色道。

连萦脑子转的慢，可这时也听明白了孟槐的意思，自己现在这样回去，也免不了一死，就凭方才，要不是那位仙君突然出手，自己早就在水里溺死了。

见连萦不说话，孟槐在心里回想着她的名字，而后道：“连萦啊，那些修士咱可碰不起，我看攘外不如先安内，我们捉妖师也是这样的，若是碰到棘手的大妖，定是不能赤手空拳单上的。当然，我不是说要退缩啊，只是迂回一点......”

连萦却似没听到他的话，良久郑重其事道：“我要修道。”

“什么？”孟槐没听清。

“我要修道。”连萦面色极为认真，又说了一遍。

孟槐绕着她看了一圈，捧场道：“你要修道，修成了可不能忘记我。”

连萦只当他在说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说的对，身为寻常人只会受他们的欺压而无反抗之力，只有修习了道法，手中有了力量，才能首先站在跟他们平等的位置上。”

孟槐挠了挠头发，惊叹于连萦的思考，只无奈道：“其实我也说什么。”

他只是一个捉妖师，对修道没什么了解，为了慰藉连萦，孟槐开怀：“你既然有这个想法，我也没什么好帮你的。将在外不可没有兵刃，眼下我要去齐云镇，帮你寻个宝器护身也不是难事。”

连萦露出笑容，脸上泪痕未干就连连道谢。

天际渐渐染上墨痕，大团大团的阴云笼罩在头顶，闭塞地教人呼吸不过来。鸦啭几啼，猿声哀哉，一片枯黄的碎叶随着冷风徐徐飘摇下来，在触及泥地的那一瞬，化作齑粉。

茕茕蹦蹦跳跳地踩上青曤的肩头，被他有些嫌弃地拍倒在地。

看着树下两点人影，他似笑非笑道：“原来她叫连萦啊。”

“这个名字不好听，本公子给她起一名，叫小莲蓬。”

茕茕抬起脑袋，吐露着粉红的舌尖，“主人何故管她一个凡人？”

想到此它按捺不住心底的嗤笑：“主人听见了吗？她还想修道？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看她一副根骨没有半点修道的灵气，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茕茕话还没说话，倏地被一道力量压回地洞里，半晌爬不出来。

等到露出眼睛时，青曤还坐在那云似的树冠上，额角发髻勾出一抹银白，眼眸微微眯起，如同睡着了一般。

连萦伸手啪一下打在胳膊上，嘴里呢喃了句“蚊子”便靠在树上睡去。

梦里她在泥水中挣扎，好不容易抓到一截浮木，喘息之际却撞见一张血盆大口。还未惊叫出声，便被毛茸茸的触感所替代。

连萦迷迷糊糊重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纯白的狐狸，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闲适地折起耷拉着，一双血瞳却意外死死地盯着她。

连萦心里有些发怵，那狐狸却像故意逗着她玩一样，在浮木上慢悠悠地踱步着。

身后那毛茸茸的一大团尾巴摇晃出重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有九条之数。

狐狸的动作大了些，竟让浮木随之摇晃起来，连萦赶紧抓住，还未能呼出救命，那狐狸眼睛一亮，飞扑过来，埋头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

“啊！”连萦尖叫一声睁开眼睛，借着熹微的晨光猛地揭开衣袖。

“怎么了怎么了？”孟槐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就跑了过来。

连萦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方才梦见一只狐狸咬——”

她忽然顿住，裸露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鲜红的咬痕，当真是动物齿印。

“哎呀，”孟槐大叫一声，对着连萦的胳膊左看右看，良久下了定论，“还真是狐狸的齿痕，看你、你是真的惹了什么不该惹的。”

连萦将衣袖放下来，脸拧成一团，嘟囔着：“能惹上什么，已经够倒霉了。”

“你这被咬了不处理可不行，等下进了齐云镇我带你找个大夫看看。”孟槐起身，整理着自身的东西，“你惹了妖物，还好有我这个除妖师在身边。”

他忽然一回身，在连萦身上撒了一把奇怪的水珠，呛得连萦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她眯着眼睛问道。

孟槐认认真真解释：“这是驱赶妖物，用来的辟邪的露水，撒在你身上，免得那些妖物在找上你。”

“那在给我多洒些。”连萦展开双臂，不小心扯到伤口时还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赶到齐云镇时已经靠近黄昏，孟槐马不停蹄赶到里□□上，秉明来意。

齐云镇与芙蓉镇差不多大，芙蓉镇因为地处闭塞，百姓衣食简单粗陋。而齐云镇位于交通要塞，三水交汇，来往商客频繁且冗杂，更加富庶热闹，即便是深夜街道上也灯亮如昼。

看到齐云镇的里正时，连萦总会想起芙蓉镇那个善良寡言的老头，心中更不免沉郁。

孟槐从七宝玲珑袋中掏出一枚制作精巧的令牌，往前一递，笑道：“在下是开物观的捉妖师，名叫孟槐。”

“是孟少侠啊。”里正笑笑，眼下挤出两坨圆圆的肉，“我与你师父通过信件，他派了你来是吗？”

孟槐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连萦一张怯生生的脸，介绍道：“这是我的助手，连姑娘。”

里正朝她一笑，接着说明：“二位少侠，齐云镇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吧。”

孟槐点点头，余光正对上身侧连萦的目光，便凑近过去悄声解释道：“这齐云镇啊最近出了一桩怪事，镇中百姓频频失窃，但是这贼人却无处可寻。因着怀疑是妖物作乱，便求到了开物观。”

连萦有些好奇：“失窃的是什么？”

孟槐明亮的眼睛一转：“丢失的好像是一些珠宝吧？”

他的目光移向里正，里正连连点头，道：“二位也知道，齐云镇来往商贩众多，不仅寻常百姓家丢了金银首饰，连从波斯而来的异族商人也丢失了大批珠宝，如此损失，竟让我这府邸吵翻了天，日日不得安生。”

连萦：管你是谁，只要有法术我就要求上一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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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