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还好吗?”裴映伦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裹在少女颤抖的身上。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发现,七宫海未的双手均被斩断,切口锋利平整,但不知是不是油的作用,她的伤口竟未渗出一丝血迹,仿佛早已经愈合多时。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少女空洞的眼神令裴映伦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然而沟通却成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幸运的是少女会讲些英语,而奥德里奇也勉强懂些日文,如此三人才得以交流。
“你们错了。”海未在看到佛像后神色惊慌地用仅有的断腕反复指着神龛,“它必须在里面!”
“我们带你逃出去,这东西会让我们迷路。”老练的侦探也无法解释鬼打墙的原理,但他仍尽力地安抚着海未的情绪,“不要紧,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会带你逃出去的。”
“不不不,”海未仍旧一个劲儿地摇头,似乎有什么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她拖着疲惫污浊的身体,虔诚又诡异地用双肘合十,对倒在地上的菩萨像恭敬地参拜,“他们在召唤邪灵!恶魔!鸟居会保护我们,佛像不能拿出来。”
“我是祭品,他们需要杀了我,用灵魂召唤邪灵!”海未焦急地说着,由于语言障碍,她说的磕磕绊绊,但好在两人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裴映伦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记忆里,日本绳文时代中的确存在过“食人葬俗”,而弥生文化则是在绳纹文化的基础上,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而产生的,虽然同时期的三国志中也曾明确记载过吃人现象,但不同的是,弥生文化中他们相信人的灵魂寄宿在双手与头顶,或许这也是破窑中的尸体均被砍断双手和剥去头皮的原因,可这些和召唤邪灵又有什么关联呢?
“他们要献祭所有的灵魂,将鸟居下封印的邪灵放出!”海未焦躁地恳求着,“我们得去阻止仪式,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奥德里奇担心着少女的身体,“要不然你先去东面山坡上的破窑,我们的同伴秀介在那里,你跟他汇合之后就下山报警,仪式的事情我们会去,你跟着太危险了。”
“谢谢,谢谢你们,”海未连连点头,然后又继续对两人说,“跟我一起被骗来的还有我的三个同学,之前我们都被关在北面的神社里。还有,佛像很重要。”
海未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的夜色中,奥德里奇看着脚下的佛像询问,“怎么办?要放回去吗?”
“……”裴映伦陷入沉思,海未的回答看上去没有破绽,即便道满是这次事件的参与者,那海未也应该是无辜的。他相信没有人会为了令别人信服而砍去自己的双手,但对于这佛像的判断,他仍旧对自己抱有信心,“抛开『阵』的事情不算,如果它能阻止邪灵,那么它就能护身,带上吧,这样既破坏了阵,却也还能对我们有些作用,反正它也没有强大到完全阻止邪灵现世不是吗?”
“哼哼,很有逻辑。”老侦探笑了笑,鼻子喷出的热气在络腮胡上凝结成水珠。“要分头行动吗?”裴映伦揣着手问,脱去外套的他明显扛不住夜里的气温,“你去北面的神社,我去村中央的招待所,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仪式一定会在那里举行。”
“好,一切小心,我的朋友。”
与奥德里奇分开后,裴映伦立即离开村子的主干道,从田里摸黑向招待所赶去。
招待所的大门紧闭着,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裴映伦心中也难免紧张,一颗心高悬在胸口,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他悄悄地摸上台阶,把耳朵贴在门口,可屋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人都去哪儿了?裴映伦不解,自己的推断不会错,这里一定是仪式的中心才对,可为什么这时候却空无一人呢?
他用靴底踹开招待所的大门,月光透过大门,斑驳地照进屋内。屋内的陈列没变,在他们离开之后就没有人再动过了,撒掉的肉汤,破碎的猪口杯,以及在月光下隐隐放光的戒指。
“复次有法,若被系闭,枷锁禁其身,论此咒者即得解脱。”
裴映伦在月光下辨认着戒指上的梵文,他认识的梵文不多,或者说他刚刚好认识这些梵文的排列,那是《准提陀罗尼经》,用以消除罪业的佛经,他曾在西藏的庙碑上见过。
裴映伦的记忆力不算太好,但内容他确信绝没记错,梵文也不会认错,只是总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被蒙在一层纱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忽视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打开手机的灯光,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
楼上只有几个房间,但房间里依旧空无一人,只有南头最角落的一个房间上了锁,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裴映伦拽了几下门把手,老旧的木质结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他索性撞开房门,“砰”的一声,门开了,扬起的灰尘在手机的灯光下妖异地起舞。太久没人来过这儿了,连蛛网上挂着的都是蜘蛛的尸体。
是西式房间,一张半掩的窗户,一张老旧的木制书桌,一张放着凌乱被子的床,仅此而已。裴映伦等着灰尘平复一些之后,迈步走进了屋子。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来时的楼梯,没有人。这么老旧的地方,如果有人踏上楼梯一定会发出声响,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没有了后顾之忧,裴映伦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一张老旧泛黄的相片在里面放着——一个身穿神官狩衣的中年女人站在神社前方。
令裴映伦不解的是,照片里的女人没有双手。不知为什么,看到女人的瞬间,裴映伦想到了七宫海未。那张照片看起来至少要有几十年的历史,可惜照片上除了这个女人和神社就没有其它参照物,不然可以更准确地推断它的年份。“或许她们存在某种血缘关系?”
裴映伦尚未理清头绪,可在这时,他却瞥见被子诡异地扭动了一下!
“砰!”远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幕下的寂静,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从被子里窜出,鬼魅般的影子闪过走廊,很快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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