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沈天想象过沈问回家后的第一反应,愤怒、不解、冷厉,甚至刀剑相向,针对每一种反应他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然而,他所没想到的是自己个刚刚打完二十军棍露着屁|股躺在床上,更没想到的是……

这个在外令人闻风丧胆,在内让他俩兄弟恭敬到大气不敢喘的人,竟然坐在他床边,用那双拿惯了刀剑文书的手舀着黑漆漆的苦药,一口一口喂他。

一,口,一,口,地喂呀!

每喝一口,那个苦味就在口腔里肆虐一回,不放过任何一条牙缝和每一个味蕾,以至于第一口就把舌根给彻底放倒了,令沈天苦不堪言。

小瓷勺搅动着黑漆漆的汤药,不时碰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叮之声。这汤药中沈问特地让人加重了三七的分量,以至于搅动中荡漾出来的味道闻着就令人牙根发苦。

第八勺!沈天默默数着。

汤药送到了嘴边。沈天皱紧眉头咬了咬牙,心一横,视死如归地张开嘴。

沈问很是欣慰地将药汁一点一点慢慢倒进儿子口中。

让沈天觉得自己犹如刑场上面对凌迟的囚犯,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每一滴苦楚。

天底下如果说还有人能将沈天屈打成招,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沈问。

沈问深知这个儿子的软肋,不怕累不怕痛,哪怕三刀六洞都不一定能令他倒下。这个铁打钢制的人唯一怕的就是喝苦药。当年就因为怕喝药,练武时他比谁都用心,为的是少受一点伤少喝几次药。

喝到第十二口的时候,沈天终于鼓足了勇气道:“父亲,请允许儿子一口闷了吧。”

“哦?原来你喜欢用大碗啊。”沈问作恍然状,“来人啊,再来一碗。”大手一挥,有家将立即端来热气腾腾一大海碗苦药汁。

沈天的脸刷的绿了,颤声儿:“多谢父亲。”

沈问则在一旁关切问道:“这一碗够不够,不够让人再熬一碗。”

俯趴在床的沈天费力地抬手接过大碗,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儿子谢过父亲关心。”这是喝药啊,当是喝十全大补汤么?

黑漆漆的汤药映出沈天苦大仇深一张脸,也映出了沈问把幸灾乐祸掩藏起来的一双眼。

枕头深吸一口气,两眼一闭直接将药汁往嘴里灌,药液从口腔顺着食道一路滚落进胃里,瞬间,一套系统皆掀起滔天大浪,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呕”,浑浊的液体喷薄而出。

沈问的身手赛比最矫健的猎豹,纵身避开时一滴未沾身。奈何候在一旁的家将则无法幸免,兜头满脑地被自家将军以特殊的方式洗礼了一回。

吐净腹中苦水的沈天虽然牙根依旧发苦,却瞬间舒坦了不少。

家将小厮默默地捂着鼻子打扫干净,再燃上一把熏香才退了出去。

沈问着人做了清粥小菜过来,放在沈天床头矮几上。

“多少年了,你我父子除了公务再无其他可以交谈的。”沈问将一边软榻上的垫子往地上一铺,盘膝坐在床头,与趴在床上的儿子齐平,“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莫说吃饭,就是见面都未必每日都有。今日也就是你动弹不得,你我才有这一同喝碗粥的机会。”

沈问将粥碗递到沈天手中:“记得当年为父还在江安,任的不过是区区一个戍卫长。每日下了值便教你耍剑打拳,你悟性高,小小年纪一套沈家拳就被你打得有模有样。当时我说你将来定是大将之才,你母亲则不喜欢你从武,她更愿意让你读书。而你呢,相较那些经书典籍更喜欢刀剑拳脚,便与我更亲近些。”

沈天有一刹那的恍惚,那时父亲的官职并不高,一家三口蜗居于江安一处小宅院,简陋而平淡,却不失天伦之乐。

“可是后来,父亲有了梅姨,有了海弟,而母亲却永远地留在了江安。”沈天端着粥碗,自嘲地笑了一下,“母亲希望我读书,我偏做了这閭都护卫统领,梅姨想让海弟子承父业,他偏偏喜文弃武。父亲,你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沈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你的母亲。你母亲是我的发妻,我又岂能不记得。若非当年江安一场瘟疫……罢了,不说了。天儿啊,过去的你就得让它过去,人的一生总有舍有得,有些时候是自己选择的,更多时候则是命运给的结果,你只能接受。”

沈天:“父亲是指母亲的去世还是你这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位,又或者是我今日领的二十军棍?”

沈问面色一沉,将手中筷子往矮几上重重的一掼:“我尚未责问你的所作所为,你倒先问起我来了?这是一个为人子该有的作为吗?”

沈天将粥碗放下:“父亲只是尚未责问,并不是不责问。那不如早些问了责了吧。”

沈问气极反笑:“好,好好好。那我先问你,宁安王府的刺客为何会中软筋化骨掌?”

“我打的。”

“你为何会出现在宁安王府?你与萧靖到底要做什么?”

“堪鉴司无所不能,父亲何必多此一问。”

“沈天。”沈问猛地将矮几掀翻,瓷碗器皿落地乒乓皆碎,清粥小菜登时四下飞溅,一地狼藉。

房门外,家将们闻声而来,却听闻里面沈问大喝一声:“退下!”

几人面面相觑,默默退开。

“你知道堪鉴司勘天下事,鉴忠奸臣,你就不该将她带入閭都,更不该以沈家之名安顿在此。”

“我有的选吗?”沈天突然笑起来,“父亲,你以为我愿意昭告天下她是我妹妹吗?你以为我愿意让她以为她有你这样一个父亲吗?我没得选啊,若非我早你一步接她入京,又早你一步以沈家小姐身份将她公之于众。此刻的她是不是在堪鉴司的大牢里?”

“天儿,你糊涂啊。”沈问恼怒中更带了某种气儿不争的,“你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天真!你知道今日皇上与我说了什么?赐婚,将她赐给萧靖。”

“赐婚?”沈天顿了一顿,难怪萧靖千方百计将儿子送到她身边,原来如此,“我不会让她嫁入宁安王府的。”

“这嫁与不嫁岂是你说了算的。”沈问起身,慢慢踱着,“如今我所希望的是皇帝不过是试探你我在党争之中的站队,而非觉察其他。陛下知道你与萧靖素来交好,也知道我素来瞧不上萧靖,”长叹一息,“他这是试探你我之间的父子情意。”

*

寅夜,何管家带着一名黑衣家将悄然进入翰墨轩。

“你是说沈问用苦药灌沈天?”萧靖有些不解地再次确认。这两父子出了名的性情冷漠,难以亲近,怎的还有这么一出?

家将单膝跪地回禀。“的的确确,小的当时就在屋顶上,瞧得真切。”

“沈天吐完之后呢?”

“之后,沈问将屋内人都屏退了。小的也不敢靠得太近,断断续续只听到了几句。”当屋内没有他人的时候,凭着沈问的功力不难发现屋顶有人,家将不敢犯险,只能借着众人退出时的脚步声退到廊棚下隐于屋脊与横梁之间的阴影里,“属下只听见沈天说绝不嫁入宁安王府,沈问说嫁不嫁不是你决定的。”

家将小心地觑了一眼萧靖,往日里虽然到处传得沸沸扬扬的,也没觉得自家王爷果真断了,然而事实证明自家主子真断了,还断在了冷冰冰的沈统领处。逢人便笑眯眯的钱先生不好吗?非得选个冷面将军?

萧靖面色未凝,赫帝怕是与沈问说起了赐婚的事情,但是昨日沈问进宫说的不该是刺杀事宜么?怎的说到了赐婚?

“其他的呢?”

“其他的……”家将想了想,“王爷放心,沈将军最终还是喝了一碗粥的。”

何管家会心一笑,领着家将出了门去。

萧靖坐在案前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这沈天喝不喝粥与他放不放心有何相干?

感谢追更,大家无事不出门,出门别忘了做好防护哦。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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