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赌服输,交钱取货,李大夫手里多了三样玩具,一个是三仙归洞,一个是九连环,还有一个是会跳舞、能装首饰的小仙女音乐盒子。
“咳,最后一次应该是她先拿走了,然后再重新放回来的,我怎么猜,她都能赢。没辙呀,明知道戏法都是骗人的,还这样被个孩子耍着玩。刘大哥,那孩子手真快,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觉我激情澎湃起来,啊!小小年纪不简单,祖传戏法不虚传。快拿快放似鬼手,骗我一来又一来。这几个玩具也好,拿回去给我姑娘,出门一次不能空手啊。”他自我安慰道。
医生和协警要去蓬莱阁和水城游玩,便邀上何家父女、吕喆一同前往。五个人不必问东问西,有自告奋勇的兼职导游全都免了,“蓬莱阁啊!我太熟悉了,它是宋代的建筑,素以人间仙境著称于世,八仙就是从那里飘洋渡海而去,有缘之人还能见到海市蜃楼呢。水城就在蓬莱阁的山脚下,宋朝时叫做刀鱼寨,到了明代改为备倭城,就是防着倭寇的意思。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为整改海防,在即墨、登州、文登建立三大营,原属山东都指挥使司统领。而因都指挥使司军务繁忙,特设总督登莱沿海兵马备倭都指挥使司,设府衙于登州水城,下辖三营二十四卫所,屯田军农时耕种,闲时训练,自给自足。民族英雄戚继光世代袭爵,年轻有为,执掌屯兵,曾在此训练水军,抗击倭寇,这些我在考证时背得滚瓜烂熟的。前天我和同事刚刚去过,坐着快艇在海上兜了一圈,那才叫带劲呢。”提起蓬莱水城吕喆是兴致盎然,如数家珍。
往北走出来一段路,抬头看左侧便是蓬莱水城的南门,振扬门,就在城门一侧设有售票处。嚯,都这个时辰了,购票排队的人还真不少。
“咋这么多人啊?这得排到哪百年去?”老教授用手遮着火辣辣的阳光,站在排尾无奈地向前瞭望着。
“拜托啦,一会入园时就说我是你们旅行社的。”正与前面的人交谈的吕喆回头解释道,“叔,您有所不知,昨天我们单位也来这儿旅游了,下着倾盆大雨呀,景区里的游艇都停开了,还是坐的拉私活的黑船呢。”
前面的看是个小导游,年轻轻的小伙子,手里举着个伸缩金属杆,一面小旗帜写着旅游公司的名号,还别出心裁地在杆顶绑了个浣熊玩具,“不光是昨天,一连气下了五天啦,今天才放晴,来这儿的旅游团都停团了,所以排队买票的人才这么多。”
“看着没,刘大哥?我们还是很幸运的,今天万里无云,就有点东风,吹起来还很凉爽嘛。”医生为自己的好运暗自窃喜。
前面的小导游一脸的无奈,“再凉爽也不行啊,前面那人太啰嗦了,一个人占着窗口二十多分钟,你们看,他还在那儿没完没了呢。”大家闻听向前观看,是有个人堵在售票窗口一动不动,弯腰哈背像要从玻璃窟窿钻进去。
四十多人的队伍就这么干耗着,总会有几个脾气火爆的,
“前面的那位同志,你有完没完?”
“恁干啥叻?”
“搞啥子么?”
“快啲啦,偶侯贵。”
可那人开始是充耳不闻,一意孤行,直到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服,这位才悻悻然回过身来,还不忘狡辩上几句。
“拉我干哈?不讲理嘛,我掰扯掰扯还不行啊?别的地方教师证就好使,他们这里怎么就不行呢?矫情。为什么网上买票不能当天用?别的地方就可以,差的钱你给补啊?霸王条款。”那人不依不饶地冲着窗口威胁道,“这事没完!有工夫一定和你们领导好好说道说道,保家卫国就免票,教书育人不高尚吗?这规定不合理嘛。”他弓着背佝偻着身子,还使劲地筋着鼻子,捏着门票气哼哼地走过来。
“曹老师,你也要去蓬莱阁啦。”吕喆友好地打着招呼。
对方猛然抬头,顿时蛮吃惊的样子,直盯着何教授略加辨认,紧绷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老爷子同样报以微笑,正待他欲开口搭话时,却见物理老师斜下里去握厅长的手,“恩人啊,我们真是有缘,在这儿又见面了。你下了船去哪儿玩啦?”
“我们先去戚继光故里逛了逛。”吕喆如实讲与他听。
“哦,我本来也要去的,可路过个海鲜市场,好信儿进去看了看。里面海货那叫一个多呀,有的见都没见过,看来看去,没加小心被蟹子夹了,这畜牲夹上就不撒手啊,我一把把它的钳子给薅下来了。”他伸出手指给朋友看,“那鱼贩子不但不道歉,还埋怨我碰他的什么赤甲红了,壳厚螯大就金贵呀?我什么蟹子没吃过,还要讹人!我能咽下这口气吗?与他吵吵了一下,就把时间给耽搁了。我买了通票,一会儿看完蓬莱阁,就去戚继光故里,我算过了,通票比单买划算。”
“就怕时间来不及吧?蓬莱阁景区内蛮大的,等你出来时怕是那边也下班了。”吕喆好意提醒着。
“真的呀?对!你说你来过,对时间是有约莫的。那可不行,我得回去退票,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诈骗吗?都是些什么人呀?”他气愤地扭头就走,奔到窗口不管不顾地推开前面的人,情绪失控地拍打着玻璃,又是一番大吵大闹。
当六个人走到弥陀寺的山门前时,曹斌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弥陀寺到了,这可是景区里唯一的佛教寺庙啊,我们进去看看。”贴身导游吕喆带头登上通向坡顶的石阶。
“我就不去啦,你们上去吧,这心里咯咯愣愣的,不痛快。”曹斌筋着鼻子望着一级级的台阶。
不是随随便便充导游的,“那可不成,从这里上去,就不走回头路了,穿出庙去,直接汇到上蓬莱阁的山路啦,”
没有选择,只能进寺里一看喽,弥陀寺并不大,进入山门是一间正殿,外加两边配殿。正殿里面供奉的是西方三圣,居中为阿弥陀佛,其左协侍为观世音菩萨,右手边为大势至菩萨。东厢关公殿,西厢祖师殿,里面自然供奉着慧远法师。
“叔,这里应该是净土宗的道场,中间这位大师就是在江州刺史、笛圣桓伊的资助下,建立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人同修净土,开创净土宗法门的东晋慧远大师。”吕喆陪着老爷子步入西厢。
何教授点头称是,“哦,净土宗,汉传佛教十宗之一。刚才在鼓楼前,卖玩具的老板说到的白莲教,就是在它的基础上创建起来的。教内实行家长制统治,尊卑有序,等级森严,教徒夜聚明散,集众滋事,武装反抗朝廷统治。元末明初的红巾军,就连朱元璋也是教中之人,嘉庆年间的天理教起义,后来的义和团、小刀会,前前后后闹腾了六百年,新中国成立后才被人民政府彻底铲除了。”
大家从寺庙的后门出来,一路上山,途径天后阁、吕祖殿、三清殿,直达蓬莱阁。阁前古桐遮阴,垂柳拂风,牌坊高耸,诗碑林立,乃古往今来名士大儒向往之地。再看这闻名遐迩的楼阁,恍如神话中的仙宫,丹窗朱户,飞檐列瓦,雕梁画栋,色彩绚烂。山顶的古建筑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高低错落有致,与名阁浑然一体,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慕名而至的游人登临山崖之上,俯视大海,眼前毫无遮拦,一览无遗。极目眺望,只见碧波万顷波澜不惊,晴空万里水天一色。
“东方二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宮”老爷子眼望美景喜不自禁,苏东坡的佳句随口脱出。
医生也被眼前的壮丽画面感染了,“好诗!教授不愧是教授,出口成章,一般人比不了。面对如此美景,不觉我激情澎湃起来,啊!人间仙境蓬莱阁,自古美名天下和。八个仙人过海去,七个汉子一个婆。”
“那里是卧碑亭,里面的石碑是苏东坡的手迹,一面刻着楷书《登州海市》,一面刻有行草《题吴道子画后》,可惜原碑已毁了,这个是南宋大金国重刻的,亭内墙壁上还嵌有古代书法名人的手迹刻石。”吕喆指着东北侧的屋子介绍完,扶着楼前的短堞探身俯视,“叔,昨天来这里游玩时听导游说,此处是蓬莱十景的第一景仙阁凌空,峭壁下面有万斛珠玑、狮洞烟云,近处海中那些高出水面的道道礁石,是渔梁歌钓。”
他又挺起身来目视前方,“远处波平如镜的海面是其中的另一景,称之为万里澄波,还有难得一见的神山现市,可那是要靠运气的,海市蜃楼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都说那边的避风亭是观看的最佳位置。亭内壁嵌刻石,其中有明代登莱巡抚袁可立的观海市诗、董其昌代书、温如玉刻石,珠联壁合,堪称三绝。”
身边的几个同伴都向西边看过去,想要见识见识这个最佳位置的高明之处,可事不随心呀,偏偏有人把亭子的入口挡得严严实实,无法看到里面的情景。
“啊!在蓬莱阁呢。”这位一只手里掐着香烟,一只手拿着手机,高声大气地说着,“你问我看到海市蜃楼没?自从跟了你这大头兵,我哪儿有那么好命呀。考思南!我告诉你,如果真遇到了海市蜃楼,我就去穿越,就像电影里的,到平行世界找另一个你,千方百计,一定一定不能让你再当兵啦。”
是那个倒腾假冒商品的小女孩,她又跑到这儿来打电话了。
大家注意到,当她大喊男朋友的名字时,物理老师明显地身子一颤,幸好他及时发现说话的是谁,更没有贪嘴的海鸥来捣乱,否则极有可能失足坠下崖去。
“是你们呀,我们又遇到啦,像是老天有意安排的,把我们七个愣往一块凑啊。”此时电话已经挂断了,小女孩看到同舱的几个人。
“小妹,你来得早啊,那面的田横山去了没有?”吕喆笑呵呵地向韩香问道。
小女孩顺着他的指示,优雅地深吸了一口烟,茫然地向西面望了望,“还没得工夫呢,那面有好玩的吗?”
“那边是景区的一部分,说是秦朝末年,齐王田横为逃避韩信的追杀,率领五百壮士东赴来此,修建栈道,筑寨为营。后来田横不愿归降刘邦,自刎身亡。在田横山踞守的五百壮士听到田横的死讯,高唱葬歌,自尽尽忠。”吕喆也是现学现卖,把昨天的耳闻说与众人听。
“这个好,有历史典故。”偏爱杂学的影像大夫勾起了兴致。
“嗯,五百人自杀啦?好恐怖的呀,我可不敢去,瘆得慌。”小女孩露出被吓到的神情。
吕喆立刻改变内容,又为她介绍道:“还有个八仙礁也不错,在田横栈道那块,传说八仙是从那里各显神通漂洋过海的,礁石是他们留下的身骸,虽然经过多年海浪的冲刷,至今仍然依稀可辨。”
“不错呀,还有神话传说。”医生李玄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不是自杀,就是尸首,阴深恐怖啊。”别看小女孩平时盛气凌人的,到关键时刻也暴露出女人的弱点。
“有那么吓人吗?你这么胆小,恐怕跨海缆车是不敢坐喽,唉,可惜今天这么好的天气啦,风平浪静的,从蓬莱阁到田横山凌空飞渡,尽览仙境风光,不可名状。更别说去看渤海黄海分界线了,西边是微黄色浑汤的,东边是深兰色清汤的,中间是泾渭分明的一条线,从旅顺老铁山一直到蓬莱角。”自告奋勇的导游不无遗憾地惋惜道。
未料到小姑娘将半支香烟熟练地弹向墙角,“有这么刺激的项目我得见识见识,去哪儿坐缆车呀?”看来她只是怕妖魔鬼怪,对富有挑战的事物并不抵触。
“西边不远就是缆车站。”吕喆指明乘坐的方位,然后关切地对教授说,“叔,昨天我们是坐缆车过去的,回来是从海湾走回来的,坐缆车方便快捷得多,比走山路要省时省力,您不恐高吧?”
“没问题,我们坐缆车,去看看渤海黄海的分界线。”老爷子并不认为自己比年轻人差多少。
初中教师畏惧地喊起来,“可我恐高啊!恩人,去田横山的缆车钱包含在这票里不?”当得知并不包括时,不管怎么说那里的景致绝佳,他也无动于衷执意不去了。
李大夫向刘协警挤了挤眼睛,有意逗那斤斤计较的家伙,“曹老师,你不去可亏大发啦,这蓬莱阁的门票上写得明白,包括那横田山的门票呢。”
“是吗?那可得去,奸商,十足的霸王条款。恩人,有不用坐缆车,也能到田横山的路吗?”曹老师向吕喆询问了去那里的路径。
“墙夹箍的烟屁是谁矛的?不让抽烟!不让抽烟,墙上写得清楚的,不识字啊?琢祸!”是位戴红胳膊箍的老大爷,拿着大扫帚扫地扫到了墙角,发现了那半截尚未熄灭的香烟,不禁瞪起眼睛环顾四周。他头戴草帽,颔下短须,背着个大葫芦,一面厉声警告着游人,一面搂到撮子里面。
有游人对他的葫芦发生了兴趣,“看这位师傅,还挺能配合景区主题的,背的葫芦多像铁拐李的呀。”
这话让扫地大爷听到了,顿时来了脾气,“李玄有什么了不起?全都张冠李戴说葫芦是他的,想当年我也是八仙的一个呢,都怨吴元泰弄个《东游记》出来,败家玩应!”游人自然不信,认为他是在说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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