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镜花水月·下

【第二十一章】

司胤以手扣住玉烟的脖子,“要么,你杀了你身后的人;要么,我杀了她。”

神曦负剑立于中央,身后是最光阴和意琦行。

“这买卖不公平,我杀两个,你只放一个。”

“我相信以王姬的能力,杀他二人不在话下。”司胤手中又用上几分力,“我那封信本就是破漏百出,一看便是陷阱。可王姬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前来赴约,不就说明了一切?”

“你有什么信用和我谈条件?若我杀了他们,你不将人交给我,那我的剑下岂非白白多了两条冤魂。”

司胤本就希望两败俱伤,于是将手中之人交给身后的月澈,“人质不在我手。如此,王姬可放心了?”

九霄苍璧周身的双璧环光再起,最光阴与意琦行也随之兴奋了起来。

刀光剑影之间,尽是勃勃杀机。

难道神曦真的要杀了他们二人吗?月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在神曦背对司胤那一瞬,司胤趁势偷袭而去,而月澈尚不及反应就被推倒在地,一道身影比任何人都要迅猛的奔向她。

火光电石之间,意琦行的剑和最光阴的刀同时刺中分神的神曦,飞奔而来的人为她挡下了这把充满罪恶的百业锁。

“该死!”司胤暗道不好。

那个人挡在她身前倒下,大片的黑血浸染了脚下土地。

殿下...

她听到她喊她了。

神曦顾不得身上伤势,愤怒与悲伤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一剑击晕了司胤。

月澈见状,连忙冲过来抱住她,“别杀他!”

神曦愣在原地,茫然的眼神像是无法理解她的话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她要他偿命。

“不可以杀他!你现在杀了他,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她半跪着抱住神曦的腰,“最光阴,意琦行,快点拦住她啊。”

二人反应过来,分别在两边架住她,可神曦仍挣扎的厉害,“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我还要在乎这个天下!”

月澈哭着喊道,“因为这是神族的使命啊!如果他死了,一切都会付之一炬的!”

神曦垂下头,眼眶通红的看着她,“我身处炼狱,早已是生不如死!我现在只想要他偿命!”

“那我也不能看着你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司胤那条死不足惜的命!”月澈抱紧了神曦,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做出玉石俱焚的傻事。

“哐当”一声,名震天下的九霄苍璧瞬间落地,而它的剑灵像是一具失去所有生机的人偶,也失去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纤长的睫如一折就断的蝶翼般翕动,滚烫的泪如珠滚落,滴在月澈的额头,划过了她的眉眼,最后化作冰冷一片,滴入尘土。

那种温度的流失之感,如她消逝的生命一般。

她在乞求她...

月澈怔怔的松开了手,抬头看向她...

她像是战火后的荒芜,眼中一片空洞,满身绝望;似雪的肌肤与飞溅的血花,像是苍白废墟中开出的血色曼陀罗,美艳又凄婉;斑斑血污早已干涸,那深浅不一的枯红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最光阴与意琦行见此情形松开了控制她的手,月澈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企图唤回她的神志,可神曦的目光始终不曾聚焦,心死如灰。

她只好用催眠之法让她强行陷入沉睡。

“先带她回前辈那里吧。”

“神族的使命,是什么?”最光阴很在意她方才说的话,那句话让他倍感不安。

“神族...是不应该诞生于尘世的。若是于降临尘世,必是带着天命而来。”

“你们的天命又是什么?”

“消灭红莲圣池底下镇压的恶戾。”她顿了顿,“那是天地初开至今,万物之恶所形成的祸根。我不让神曦杀司胤,就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需要他以身引戾。若他今日死在这里,那我们就算牺牲一切也只能将其镇压,无法彻底消灭它们。”

意琦行看着沉睡的神曦,终于开始理解素还真所说的话。

世间唯有她们向死而生。

“我们的诞生就是为了一场牺牲。”月澈抹去神曦脸上的血痕,自嘲又悲伤的说道,“真是的,好烂的命。”

“你会死吗?”最光阴艰难的开口。

“我不知道...我们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最光阴第一次恨自己还不够强,不能保护他的月亮。

“意琦行,给我一剑吧。否则司胤醒来会怀疑的。”她闭上了眼,“我怕疼,最光阴会心软的。”

【第二十二章】

司胤醒来时只见到远处一身剑伤的月澈和玉烟的尸体,其余三人皆不见踪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以为自己花大力气将云烟制成降,会是一招好棋,没想到她竟然还留有自己的意识,一招好棋成了臭棋篓子。

太可惜了!还搭进去一把百业锁。

司胤头也不回的抱着月澈离开此地。

素还真一言难尽的看着昏迷中的神曦。

意琦行见他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在那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终于没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她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六识,陷入深度昏迷之中。”素还真握着扇子坐在意琦行对面正色道,“前段时日,你们俩...真的没发生什么?”

意琦行不明所以的盯着素还真。

“那...你是孩子的爹吗?”素还真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问出口。

“...”这是什么话...

“她明明还是元体,可却是滑珠之脉,但是胎儿...也不算胎儿吧,就是活物,没有在腹中而是在丹田里...”

给素还真也整不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等...好像,也许,可能,真的是他的?

“她丹田里,是不是有一叶光羽?”

素还真点了点头,一副“果然是你”的脸色。

意琦行沉默,然后脸和耳根升起一片红霞。

“说吧,怎么回事?”素还真喝了口茶压压惊,方才真是吓死他了。

“她为我洗髓时,我的剑气融合了她的光羽...”

有些事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就是两位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离谱。

“那现在怎么办?孩子的娘半死不活的...”素还真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意琦行,坏心眼子的补了一句,“你要当爹了。”

大剑宿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月澈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躺着,两眼愤恨的看向司胤,“大祭司,你可真有本事。上一次是素还真,这一次是意琦行,再来一次我还能有命活吗?”

遇事不决先甩锅,反正就是他的错。

司胤阴沉着脸不接话。

“我运气也真够差的,两次都是为了救你。”她哼哼唧唧的别过头去。

意琦行这人还挺靠谱。以他的功力,动动手指都能要了她的小命,要他伤人却不伤及根基反倒是为难他。月澈这次皮肉伤不少,看似严重但内伤不重,可以让她借口需要将养而闭关一阵子了。

“那你是不是还应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每次都能死里逃生?他二人都急着脱身才没对你下死手。”司胤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呵,要不是你非要拉着我下山,我会遭这个罪吗?”

“强词夺理。”

“那我受了伤总是事实。”

“我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气!”

“我是月神,娇气点怎么了!”

司胤气急反笑,“好好好,你娇贵,那你好好养伤吧!”

月澈见他离开,心里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也不知道神曦怎么样了。

【第二十三章】

从前琅琊神曦的梦境只是清冷,如今却是一片枯败,冰冷又令人窒息。

巨大的琅玕树与秋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无边无际的黑海。远处随着海浪漂浮着一叶孤舟,她就睡在小舟上,平静而安详。

“神曦?”月澈拍了拍她的脸,毫无反应。

见她眉间神纹隐约围绕着一丝灰气,月澈注入一丝神力试探,那缕气息受到吸引,如毒蛇一般绕住她的手指。

是恶戾...

月澈手指一捏,将那缕小小的戾抹杀,心中不由得惊疑,她究竟是何时中的招?

没有了戾的纠缠,神曦理应很快就可以恢复意识,但她等了许久,躺着的人仍是一派平静的沉睡着。

“你要这样睡到什么时候呢?”

月澈看着灰暗的天空,没有日月辰星,没有风雨雷电,第一次发现自然规律是那样的生动可爱。

“你总是想把自己与世界隔绝,可已经产生的羁绊又要如何割舍?拿起了又岂能轻易放下?若你真的能够放下,又岂会如此伤神?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正是因为心中有爱,才会有万般贪嗔痴念。我们体内的琅玕神力系出同源,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与呼吸,也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与挣扎,可是我真的无法独自承担起如此沉重的天命...所以,请你不要抛下我。”

神曦已经对外界失去了感知,困于一座巨大的万华镜中,每一面都是一个她。

喜悦、愤怒、悲伤、忧郁、愉悦,都是她。

走入镜子迷宫,曾经鲜活的情绪逐渐消失,一切都化作了虚无与绝望。她望着彼端的少女,明明是自己与自己对望,二人却倍感陌生。

“你是谁?”少女问着对面的女子,“你是我吗?”

“我...不是。”

“那你是谁?你明明就是我。”少女无法走来,只能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经历什么,可是我很想抱抱你。因为你一定是太累了,累到承受不起了才会变成这样。”

神曦不想告诉她未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她永远喜欢曾经那个明媚善良的琅琊神曦,厌恶这个什么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会有新的朋友吗?”少女好奇的问道,“我听见她的声音了,像小精灵一样清脆的声音。”

“嗯...很鬼灵精怪的人。”

少女拍着手,串铃与身上珠玉一同琳琅作响,“你喜欢她吗?唔...听起来是喜欢的,那我应该也会喜欢她。她是什么样的人?”

神曦与她诉说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少女时而惊呼时而兴奋,“那,你有遇到喜欢的人吗?”不过说完就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哥哥更好了。”

“嗯...哥哥是最好的。”提及琅琊神秀,神曦的眼角眉梢都柔和了起来。

“听你说的话,那个坏脾气白毛好像对你也不错,像话本子里互相看不对眼但最后会在一起的一对。”

神曦哑然失笑,“那是你的错觉罢了。何况圣女是不可以婚配的。”

“也对。我长大了肯定会承袭圣女之位,白毛再好也不能嫁给他,我可是要守护琅琊台的。”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真可惜,他得不到本殿下这么好的姑娘了。”

神曦不由得笑了出声,原来自己这么幽默吗。

“你终于笑了。”少女眼神亮晶晶的,冲她欣然一笑,“这样才对嘛。”

琅琊神曦被所有人爱着,她不应该充满阴霾,就算那些人都不在了,可她仍是被爱的。

即便云烟被制成了降,也仍然记得琅琊神曦,拼尽全力保护她。

琅琊神秀去世前亦为她留好了退路,一剑斩断天门洞的通天道,让九霄苍璧永远立于九天神坛之上,不必被俗世所扰。

以琅琊王忠烈的性格,哪怕以身殉国也舍不得让她一起陪葬,强行送走一双子女,叮嘱琅琊神秀一定要保护好她。

就算他们离开了,可是对她的爱还存在。

【第二十四章】

司胤听了月澈“无意间”说的话,决心引戾入体增强自身功力。虽是兵行险着,但他自认可以用月冕驾驭恶戾,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而月澈就是在赌,赌司胤到底有多贪婪。

盲目的自信只会自戕,他一旦尝到甜头,就会开始肆无忌惮。而对于司胤的了解,就是她唯一的赌注。

为了验证戾的力量,司胤在指月山瀑设下锁山大阵,困住素还真等人。

“看来这就是阿澈说的戾了。”最光阴的刀法再快,也斩不断这片无穷无尽、铺天盖地的灰色。

僵持的战局让人越来越烦躁,却又不能发泄这股情绪,当真憋屈。

“仅仅只是这一点就难以对付,按照月澈所言,一旦红莲圣池底下的戾尽数释出,那简直是毁天灭地的灾难。”殊十二换上战甲,盯着那些盘旋空中久不散去的阴霾,“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些东西吗?”

想让我离开这里,那就把王姬殿下交出来。这是司胤的原话。

“看来司胤确实伤得不轻,神曦那一剑只怕也是往死里打的,他急需力量来助他疗伤。”素还真看着多日不见光明的天空不禁发愁,“也不知这么耗下去能与他耗多久。但目前来说与他僵持是最好的方法,待他功体无法支撑,自然就会离去。”

此前倦收天与原无乡联合殊十二已尝试破阵。可惜日落西山,时不我与,夜色增强了戾的力量,他们功败垂成。且原无乡发现此物杀之不尽,愤怒与焦躁的情绪会为它吸收,使其变得更强更棘手,故而众人皆不敢冲动用事。

就在众人困顿之时,一支金箭直冲云霄,刺破指月山瀑上的阴霾。

戾似乎极为畏惧这股力量,只敢盘旋围绕在四周形成一股旋涡。而金箭势如破竹,穿过层云,划开天际,终于得见天光。

“我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你还真有胆量再出现在我面前。”

司胤朗声一笑,“王姬真会说笑。司胤既然敢做就敢认,难道王姬不满意我送上的这份礼吗?”

“我很满意你这颗人头,不如也一起送给我。”

众人赶来时,只听到了神曦这句话。

好凶残啊...

司胤将指月山瀑的戾尽数招回,化作千军万马立阵于前,“王姬如果早早认输,还可少受点罪。”

“梦想和痴心妄想,是不一样的。”

“神曦,不可鲁莽。”素还真看着如百万雄师般的戾军,“你若没有把握,无须逞强。”

“九霄苍璧不杀凡人。”琅琊神曦见司胤嘴角一僵,“我会手下留情的。”

九霄苍璧是武器,但谁说武器只能拘泥于一种形态。既然银骠侠变可以变化多端,那么九霄苍璧也可以。

她是世间天赋最高,也是最出众的天工锻造师。

日月明珠中华光溢出,化作凤凰,引天长鸣。剑柄一抽,九霄苍璧瞬间化作长鞭扬起,起落之间,落下无数紫电青霜,恶戾也随之灰飞烟灭。

只一鞭,就让司胤意识到自己与神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哪怕这个神虚弱至极。

“你退,还是不退。”鞭子化作一道弧光闪烁于袖中,“你退,我今日放你一马;你若不退,就把命留下。”

再骄傲的人,也要识时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司胤只能退让。

即便大仇在前,神曦还是选择隐忍不发配合月澈的计划。因为她要让他亲自走向毁灭,这会比现在杀了他更痛苦。

她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死去。云烟的仇,一定要让司胤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九霄苍璧,玄妙无穷。司胤今日算是开了眼,来日必当亲自领教。”

“那就赶紧滚。”

【第二十五章】

司胤走后,神曦也开始展现出体力不支之兆。

倒不是打不动,而是睡得太久,没力气了。

“你还好吗?”意琦行伸出手欲扶她一把,但她袖中弧光化作长剑,略一点地撑住了身体。

“我没事。困境已解,下山吧。”

“你将九霄苍璧制成了武器匣子?”素还真饶有兴致的打量她手中长剑,“方才破天一箭,也是九霄苍璧吧。”

“它是神兵,自然不必拘泥于某一种武器形态,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只要使用者想,它可以化作世间万物。”

“所以那日与我们交战的武器也均由九霄苍璧所化。”殊十二不得不感概此物玄妙之极,天下兵器至尊,当真名不虚传。

“难怪你会觉得它不够完美,比之九霄苍璧确实相去甚远。”原无乡看着手中银镖侠变,考虑去寻江南春信改进的可能性有多少。

倒是倦收天与意琦行对她说的话若有所思。

若有剑心,万物皆是剑。

“你们这段时间有见过月澈吗?”她想起在梦境中的声音,这段时间难为她独自一人与司胤周旋了。

绮罗生点头,“匆匆一面,她看起来很憔悴。”

“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最光阴震惊,“怎么不喊我。”

“你我分头行事,我也是偶遇的。她当时行色匆匆,我喊她,她也不曾听到。”

“看来,时间很紧张了...”她喃喃自语。

“什么?”绮罗生没有听清。

素还真听到了,却也只是沉默。

“先回去吧,今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最光阴倒还算乐观,“这段时间整日悬心,还真是没睡过一个好觉。”

小蜜桃:你昨晚睡得可香了。

“你不懂,我梦里也在想办法对付司胤,所以睡的沉。”

众人皆会心一笑。

“你的脸色很苍白,真的没事吗?”意琦行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我看你有事。”

这个人怎么回事?老问她有事没事,是盼着她出事吗?

意琦行居然也会被人怼的不吭声,太少见了!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素还真捅了捅意琦行让他别说了。

“可是...”

神曦有点生气了,“你是觉得我很弱吗?”

“不是,只是担心你和...它。”

“我不需...它?你在说什么?”神曦不解。

意琦行看向她纤细的腰肢,欲言又止。

素还真无力的扶额,意琦行真是个呆子吧。

“剑宿...你这样盯着人家姑娘,不好吧...”原无乡开始打圆场。

“你不知道吗?”他皱着眉,认真说道,“光羽融合我的剑气后,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极光凰羽本来就有自己的...”神曦顿时卡住,脑子里将意琦行的话过了好几遍,从惊到怒又到羞再到怒,脸色来回变化,手中长剑都感觉要被她捏个粉碎,一张漂亮脸蛋涨的通红。

众人纷纷退散却又忍不住继续围观。

惊天大瓜,不得不吃!

“素还真,你为什么也躲起来看戏?”倦收天看着旁边兴致勃勃的素还真,“你不应该去劝架吗?”

“劝不住的。还不如一起看好戏。”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善良的十二有些担忧,“王姬估计也没想到好心救人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绮罗生饶有兴致的用扇子点着下巴,“究竟会如何收场呢?”

“神曦脾气没有阿澈好吧。”最光阴比较了一下,“阿澈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虚张声势一下。”

“但这毕竟是...相当于是...怀了个那个。”原无乡比了比肚子,“谁的脾气都不会好吧。”

“还是无意间发生的。”倦收天摇了摇头,“姑娘的名节很重要,意琦行估计会很惨。”

神曦气的人都在发抖,“我说为什么这段时间感觉它消耗的力量比以前更多了,你!”

“抱歉。意琦行愿一力承担后果。”

因为怒意,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也跟着生动起来,微微泛红的眼角,说明她此刻又气又委屈。

“谁稀罕!”

极光凰羽本就会因她的力量滋养而生出意识,可意琦行这么一搅局,反而被加速催化,将提前出世。

也许是他至刚至阳的剑气与极光凰羽至阳至柔的特性之间互相吸引,所以那日他的剑气才会有意无意的护着凰羽,不让其回到她身边。

“意琦行做什么都可以,是我之失。”

她气极反笑,“真的?那你转过身去。”

意琦行依言转身。

“给我下去吧!混蛋!”

她恶狠狠的踹了他后背一脚,差点让大剑宿脚下不稳滚下山去。

【第二十六章】

“这是第几百招了?”原无乡抱着瓜子走来,一群人看的入神着迷,根本顾不上嗑瓜子。

“过五百了吧。”最光阴也不记得了,“这根本就是单方面暴打,意琦行只能防守不敢还手。”

“能一观剑宿挨打,此生不会有第二次了。”绮罗生认识意琦行许久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乐哉乐哉。

“王姬真的很强。”殊十二话音刚落,神曦一把短刀转过,差点削去意琦行一缕发丝,“仅仅是身法过招也与剑宿难分伯仲。”

“她的灵活程度令人望尘莫及,”素还真抓了一把瓜子“咔滋咔滋”起来,“毕竟昔日以舞惊天下,身骨柔韧程度之高,不是我们可以比的。”

说罢一招蝎子摆尾韧如弯月,与意琦行发顶擦肩而过。

“怎么不还手?”她回身握着短刀横于身前,“是觉得仅比身法,我比不过你吗?”

“你消气了吗?”

“等你能打赢我再说。”她的攻势越来越猛,像是要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出来一般。

“怎么突然慢了一拍?”原无乡注意到她的身形有瞬间停顿,像是受到什么撞击一般。

“动胎气了吧。”素还真吐出一片瓜子皮,“打的太忘我,忘记还有一团光灵在体内吧。”

什么鬼话!她不是怀孕!神曦气的又想骂人了。

“到此为止。你若还未尽兴,明日再继续。”意琦行趁机收走她的短剑,“你该去休息了。”

殊十二和原无乡只觉得她恐怖如斯,自己居然和“孕妇”打了一架还觉得对方很强。

“再敢提,就灭口。”她用手划过脖子,示意他们闭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想到铸造极光凰羽?”素还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是为了打发漫长光阴吗?”

神曦脚下一顿,迟疑了一下才回复道,“若有一日我死了,它还能替我继续伫立在神坛上守护九霄苍璧和故土而已。”

素还真听了此言,收回脸上笑意。

她早已为自己妥善安排好了身后之事,真是个温柔又残忍的人。

见她走远,绮罗生打破众人的沉寂看向意琦行,“所以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我无法左右她的想法。”

也许是在意的,却又逼着自己不可太过在意。

“情关难过,只可凭心而动。顾虑太多反倒伤心伤情,徒留遗憾。”

素还真看了看最光阴和意琦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皆是有情人,却作无情样。

暮色四合,原无乡正打算回房吃饭,看到有人垫着脚在院子外张望着什么。

“姑娘,你在看什么?”

少女听到身后有人,回头瞬间,差点给原无乡吓掉半条命。

“你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吗?”

【第二十七章】

少女穿着异域服装乖巧的坐在素还真对面,一身琳琅珠玉熠熠生辉却不敌绝世容光,眉间赤金琅玕花衬的她既纯且娆,众人终于明白何为神眷之光。

剑灵琅琊神曦终日清浅装扮,似琼仙般清冷空灵,而盛装之下的琅琊神曦才是真正的神王明珠,华光万丈。即便在夜色之中,被世人所指最是下流俗物的黄金凡玉在她身上亦如天宫琉璃般散发着璀璨柔光,笼罩周身,而其他的稀世珍宝也沦为了神女的陪衬,无法夺去她的光芒。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她是高悬九天的曜灵,也是落入人间的丹曦。

“小殿下,这是跑出来玩了?”素还真和善的询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这里是我的未来,我应该算是...过去残留的意识?”

“那你怎么会捡到这个孩子?”素还真看着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哄孩子,简直目不忍视。

“我醒来之后就看到她了,好不负责任哦。”小公主颇为不赞同的说道,“这么可爱的孩子居然也舍得遗弃。”

绯色的头发,与丹阳一模一样的长相,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这个孩子生有异瞳,一目赤金一目海蓝。

她很乖巧,不哭不闹,水灵的大眼睛看着面前一群怪人“群魔乱舞”,嘴里发出“哦咦哦咦”的声音。

“这会不会是那个光灵?”倦收天仔细打量孩子的面容,哪儿哪儿都更像神曦,和意琦行唯一相似之处就是那只眼睛,真是毫无参与感。

“这么快就生了吗?”殊十二有些震惊,下午过招时人还好好的,睡了一觉就生了吗?

“应当是未来的光灵。”素还真果断的说道,“她的脉象一直是双脉,且光灵降世需要契机,并不是经由分娩落地。”

神曦听了半天,好似听懂了,“你们不用乱猜了,不可能是我的。”

“为什么呢?”绮罗生好奇她为何如此笃定的否认这个事实。

“琅琊氏圣女终生侍奉神树不可婚配,我怎么可能会嫁人生子。”她皱了皱鼻子,“这太荒谬了。”

“万一你遇到了心爱之人呢?”最光阴不信她能如此笃定自己会一生无爱。

“那把他放在心里就好了。身为王姬,享受身份带来的荣光,就要承担起与之对应的责任,”她说的认真,“一人之欲乃私欲,不得久长;天下大义为我之重任,恒以载之。若我连这点私欲都无法克制,如何对得起我的国家与子民。”

在满是恋爱脑的时代,她有这个觉悟,素还真都要听哭了。

真是个好孩子啊。

“所以,到底是谁家丢了孩子啊?”神曦指着正在手舞足蹈的糯米团子,再次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你的啊!

可是谁都不能明说。

“是我的。”意琦行默默站了出来。

“你...你夫人是不是不满意你这个冰块脸才抛夫弃子的?”神曦看了看孩子,又打量了一番意琦行,脑补出一场大戏。

“你的脑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素还真摇着扇子乐呵呵的说道,“不过他确实是被抛弃的那个。”

孩子她娘到现在都还没消气呢,他怎么不算被抛弃呢?

“好惨啊,长得这样好看也会被抛弃。”神曦摇摇头,“真是世风日下。”

“你觉得他长得好看?”素还真试探发问,却得到了神曦一脸不解。

“难道他长得不好看吗?”

“那你觉得他有多好看?”素还真拽过正抱着孩子的意琦行。

“比我哥哥...差一点?”她比了比手指。

“那就是好看。”

“琅琊神秀,也长得这么...超凡脱俗吗?”原无乡很好奇,这对兄妹长得是有多神仙颜值。

“那到没有她这样的程度,”素还真用扇子遮住嘴小声说道,“这俩兄妹,一个兄控,一个妹控。是她自己觉得琅琊神秀天上地下第一好而已。”

几个大男人都沉默了...好可怕且盲目的兄控。

突然孩子哭了起来,抱着她的意琦行绷着脸不知所措,僵在了原地。

“...”看不下去了!

神曦抱过孩子,轻轻哄着她。虽然止住了一时哭声,可过后却哭的更凶了。

“她...她是不是饿了啊?”她看向素还真求救。

既然是光灵,又是因意琦行的剑气而生...素还真让意琦行渡了一丝剑气给孩子,果然止住了哭声。

“还真是饿了。”最光阴第一次见光灵是要这样“吃饭”的,看到那张一鼓一鼓的小嘴,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一下。

小光灵随即吐了个口水泡泡。

好软,好嫩,好可爱。

待她吃饱后开始转着眼珠四处乱看,见谁都笑,把一群人的心都笑化了。

“小光灵以后可以跟着我。”最光阴觉得自己虽然不太看得惯意琦行,但很看得上他女儿。

“她可以吃烧饼吗?”倦收天想,收个女徒弟也不是不行。

“...”剑宿想把这群人赶出指月山瀑。

【第二十八章】

神曦见大家都围着孩子转,自己趁机出去溜达了一圈。虽然也是世外风水好地,但无人打理仅凭万物造化,难免显得有些空旷。

“这里好荒芜啊。”

“瀑布飞流而下,冬暖夏凉,风景宜人。”素还真笑眯眯的开始下套,“你觉得不好吗?”

神曦想了想还是摇头,“一年四季,十二月二十四节气,每一时刻都应当有自己的风采。这里太过单调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你想忽悠我。”

“是啊。”他毫不慌乱,“你想想看,现在的你在这里住着,得考虑到她的心情吧。如果你以造化天工之力将这里改造一番,待明日醒来看到如此胜景,那心情自然也会更加舒畅。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素还真循循善诱的样子,很像在诱拐无知少女。”最光阴面无表情的和绮罗生说道,“琅琊神曦这么聪明都被忽悠了,下次不能让阿澈接近他。阿澈被骗了还会感谢他的。”

绮罗生轻咳两声。细细想来,这话听起来离谱,但不是没可能。

小少女思索了一番。当下的自己确实心气郁结、情志不舒,若是一番美景可聊以慰藉也好,反正不过举手之劳。于是捻起双手,一道浅金色光芒跃然掌间向四周散去,指月山瀑境内突然乍现一年四景:春雨飞花,夏池荷萤,秋菊晚枫,冬雪红梅。

一瞬一梦,春华秋实,夏收冬藏。

“真是太神奇了...”殊十二不由得赞叹,“一眼望尽四季。”

而造化天工的神奇之处不止于此,所有植物都在迅速萌发,如汲取了日月精气一般,争奇斗艳、尽态极妍。

弥散在空中的光斑如精灵般跃动,时而聚成花团,时而散如流云,哄得小光灵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神曦操纵着光斑,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叹气。

“为何叹息?”意琦行站在她的身边问道。

“想看烟花了。”她回忆道,“往年盛夏,琅琊台都会举办祭祀以祈求秋日丰收。琅琊树喜光,为了让夜如白昼,族人们点燃篝火,在琅水边升起天灯,王庭会准备最盛大的烟花,希望神明能听到我们的愿望,保护这片土地永远丰茂。”

意琦行略一沉思后,远处天边炸起一簇又一簇的烟花。斑斓的色彩比银河更为绚烂,划过夜空的光痕如流星阵阵,将指月山瀑的天空照亮。

“真好看。”神曦眼光灼灼,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仰望着这片后世天空。

眉目舒展,容光璀璨。

她当是盛世恒光,应岁岁无忧,年年安康。

“我以为意琦行这辈子都要与剑陪伴,没想到一夕之间越过拜堂成亲,连孩子都有了。”原无乡好以整暇的看着远处烟花,“以剑气相撞炸出花火,可真有他的。”

“她有一颗闪闪发光且坚韧的心,任谁都会珍惜她的。”绮罗生看她做着鬼脸逗弄小光灵,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个温柔的人,值得被爱。”

“是世道多艰,才让她收起了本来的模样。”素还真不无感慨,“她的心一直清明澄澈,否则这缕意识也不会存在了。”

世间总是创造出美好,却又亲手将其摧毁。

最光阴感受着此刻热闹,又看到独自悬挂天边的月亮,不由得想起了月澈,也不知道司胤会不会伤害她。

“你在想她吗?”绮罗生见他突然变得落寞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司胤心狠手辣,这次铩羽而归,不知会不会伤害她。”

“不会的。”神曦有些累了,抱着睡着的小光灵打算去休息时听到了最光阴的担忧,“如果她出事了,我能感应到。”

“这是神族之间特有的感应吗?”

“更像是双子之间的灵犀互感。”殊十二觉得据她所言更像是孪生子之间的感应。

“可以这么说。”神曦对殊十二的话给予赞同,“月神为天地所孕的神胎,本应顺应天时而生。但她的母亲为复兴月神之力,以琅玕树枝铸造胎体施展秘法,迫使她提早出世,所以我们算一树双生,互有感应。若她有不测,我会感应到的。”

她们本应为并存互遏的两极,命运却使她们一脉双生,互相依存。

“只要她无事就好。”

她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没事,就好。

【第二十九章】

司胤回来多日始终闭门不出,月澈看着紧锁的大门心存疑虑,身后几位星宿使则满脸担忧。

“大祭司回来时脸色这么差,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还能有什么难处,背着她出去打架输得很惨呗。

“山下情势如何?”月澈故作关心的问道,“其余几位星宿使可回来了?”

“素还真等人狡猾无比,且有强悍的外援,大祭司闭关前已下令召回所有星宿使,这几日应当都陆续回来了。”

“你们的八方星斗阵练的如何了?”

“已完成了。”

“那就好。”月澈点点头,不再过多追问。

引戾入体却首战失败,这对司胤想必是极大的打击。他本就不喜她过问月神殿诸事,若是问的太多反而引他怀疑。此次闭关应是想要引更多的戾入体,她需想想该如何应对。

决战之时就在眼前了。

“阿澈。”门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你进来。”

月澈顿时心跳如擂,袖中的手冒出了滑腻的汗。他是否有察觉到什么?

“你们都先退下吧。”声音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月澈独自一人走进了那扇大门。

门后漆黑一片,她只能凭借身后门缝中渗入的光看到司胤的轮廓。

“你别怕,过来。”

颀长的身影旁有一个壮硕的身影,空气中传来猛兽的粗喘声和一股血腥臭味,这让月澈捂住嘴几欲呕吐。

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

那个物体每走一步,就滴下无数的水,湿漉漉的潮气快要笼罩月澈。

“你到底...做了什么?”月澈语气带有惊恐,她觉得自己低估了司胤的执念与疯魔程度,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阿澈一定是没有看完那本书。”司胤低低的笑着,“引气入体可强健自身,而引气化体与之结契,可成兽。”

“魔鬼...”月澈颤抖着看他坐在宝座上阴恻恻的冷笑,她对这样的司胤充满了陌生,“你怎么敢!”

司胤从宝座上起身走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月澈终于靠着背后那点微弱的光看清了他现在的模样。

诡异的青黑色花纹盘踞了原本英俊的脸,银灰色长发中夹杂黑发,人类的圆瞳如今已趋于兽化,不人不鬼。

“你...”月澈又惊又惧,抓着自己的衣襟不住喘息,“你到底要做什么...”

属于人的手上覆盖着星星点点的鳞片,指甲变得尖锐锋利,月澈觉得它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会划破自己的脸,连忙推开他的手。

“你别碰我。”

司胤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月澈捂住自己的脸,低声笑了两下,“也对,女孩子最宝贝自己美丽的容貌。”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我们安安稳稳的生活不行吗?”月澈虽然不喜欢司胤,但终究是有一份抚养之情在,自己也已习惯了那种平凡而庸碌的生活。甚至午夜梦回时,她会设想:若是司胤愿意及时回头,她可以封闭所有上山之路,让月神殿从此与世隔绝,自己也可以继续装聋作哑当她的吉祥物,反正司胤还是宝贝她的。

至于红莲圣池下那些东西,大不了她咬咬牙豁出去半条命就是了。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红着双眼请求自己,司胤有一瞬间想要答应她。可也只有那一瞬间的心软,一切终究敌不过他的野心与**。

以一介凡修之身爬到如今的位置上,他利用加害了太多人,早已抛弃了亲情友情与道德良知。他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往上爬,直至**之巅或粉身碎骨。

“阿澈,你会成为这天下独一无二的至高之神,天下以你为尊,这不比呆在这座冰冷的神殿里好吗?你会一呼百应,受千秋万代的拥护。”

“我不需要!”她指着那头怪物,“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现在的你!丑恶又扭曲!如果神权宝座要放弃自己的温情,踏着万人鲜血坐上去,这么冰冷无情的玩意,我不稀罕!”

“可是我稀罕!王座之下本就尸骨如山!”司胤愤怒的说道,“你一生下来就被保护被呵护,衣食无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可曾尝过世间冷暖!没有权力,卑贱的活在底层,那就是谁都能踩一脚的蝼蚁,如此苟活不如死去!”

“呵...”月澈悲伤的笑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神,自出生起就不曾得到过母亲的爱,我究竟算什么?是她为了复兴月神一族做出来的工具吗!”

司胤听到这话,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连他自己也惊呆了。

月澈捂着自己的脸,感受到血从破了皮的地方汩汩涌出,委屈的怒吼道,“你们又何曾真心爱过我?都把我当做一件工具而已!”

她再也忍受不了,推开大门跑出了神殿。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她体内封印开始松动,脑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红衣少女的身影。

她是谁?

“殿下,没事吧?”女宿看着月澈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将她扶起时惊见她脸上的伤痕,“您的脸怎么了?!”

像是被打的。可是人怎么能刮出这么多血痕?

月澈连忙捂住脸颊,“我没事。要是大祭司找我,就说不见。”

她到底,遗忘了什么?

【第三十章】

神曦第二日醒来后其实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但看到每个人都有意无意瞟向她的腰间,表现出对小光灵的巨大热忱时,她决定还是装作不记得的好。

“想吃荠菜馅饼吗?”意琦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馅饼走来。

“一大早就吃馅饼...”她看着油滋滋的馅饼有点想反胃,下意识偏过头捂了住嘴。

“是孕吐吗?”

“快生了吗?”

当她是聋子吗!

武林靠这群人真的不会完蛋吗!

“那你想吃什么?”

“清淡一些的吧。”神曦伸出手,清辉蝶影正停在她的指尖,“方才月澈传来消息,司胤不仅引戾入体,还以灵魂与之结契,化生出了戾兽。戾兽有形,与缔约者性命相连。好消息是你们可以直接进攻戾兽,进而重创司胤;坏消息是戾兽威力巨大,聚万戾为一体,你们需多加小心。”

原本轻松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殊十二,你与我来。”她突然喊住殊十二,“月澈有话请我转达。”

“阿澈和十二有什么可说的?”最光阴见殊十二乖乖跟着神曦进了房间,不觉有些奇怪,“他们俩认识吗?”

“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神曦坐在桌案前写下一个字放在殊十二面前,“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一个憾字。

殊十二心中有许多憾事,可最为放不下的,是槐破梦的下落与霁无瑕之死。

“两个故人。”

神曦又写下一个寐字,“你认为这会是什么意思?”

“寐,梦中空待,求而不得。”

“那你认为,是谁。”

“阴阳相隔,此生不可再见之人。”殊十二一直认为槐破梦仍活着,故而他选择了霁无瑕。

“果然卦象已变。”

“何意?”

神曦将两字排列在一起,“你是在问霁无瑕,而非槐破梦。”

“是。”

“月澈说,她曾起卦问一事,生死皆为绝路。可近日再度起卦,三卦皆变,死路已开,她说:‘虚空破境,快雪将晴’。”

殊十二呼吸一滞,简直不敢相信方才所听到的话。

“月澈的卦术,乃窥天而行,应当是不会有错。”

“那...她现下在何处?”显而易见的颤抖,生怕神曦所言是一触即醒的梦境。

“非天非地,尘世之外。”她将两张纸放在蜡烛上燃为灰烬,一缕白烟化作一阵意象,只见一叶孤舟缓缓行于江上,“时间到了,自然会引你去寻她。有缘之人,必会重逢。”

“十二明白了。”他一定会将霁姐姐找回来的。

“你知道赤凰火吗?”神曦见他眉目坚定,决定帮他一把,“长明之火,许能帮上你。你不必问去哪里寻,如今因果已现,它会顺应天机出现的。”

“多谢二位相助,十二无以为报。”

“把人找回来就是对我们的报答。”她静静为香炉加了一勺香粉,“能坚定的等待自己想要等的人,已胜过世间无数。而她能被人坚定的等待,亦是她的幸运。我们只是选择了成全,也是埋下未来的种子。”

那你与意琦行呢?

这段时日,意曦二人怪异的氛围大家都看在眼里。可他们的关系不可一言概之,殊十二也无从劝起,终是什么都没说。

意琦行是在意的,却又猜不透是否为男女之情;而神曦一直反应淡淡,有意回避,二人似有纠缠却又毫无波澜。

【第三十一章】

司胤自从化出戾兽便在江湖中掀起各种血雨腥风,搅的人心惶惶。戾兽凶猛无比,但凡沾上一点其周身的死灰之气便会被吞噬,故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一些小门小派惧其威力,直接投入司胤麾下成为走狗,为其卖命。他们虽能耐不大却也颇为缠人,给正道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而神曦的身体越来越疲惫,光灵如黑洞一般汲取着她的力量,且随着它越来越活跃,她能感应到再过不久它就要出世了。

看来得早做准备。

光灵一定要安全降世,任何代价她都愿意承受。

她抚摸着丹田之处,光灵似是感应到母亲的温度,轻轻贴上她的手心。

众人兵分几路,最光阴与绮罗生并金银双秀负责困住星宿使,切断司胤与他们之间的联系,素还真与意琦行、殊十二则正面与司胤对战。

“我要离开一阵子。”神曦平静的对素还真说道。

“时机已到?”素还真看了一眼她的腰腹,明白她此去为何。

神曦点点头,“它降世需要大量天地之气,将会天生异象。所以我要去一个隐蔽的地方,不能惊动任何人。”

“也好。那你一路小心。”

“我想让原无乡陪我一起去。”

素还真的拂尘差点掉在地上。

“你在怀疑什么?只是趁此机会可以淬炼银镖侠变而已。”她无力的扶了扶额。

而另一个院子里,因许多武林正道逐渐加入到围剿月神殿的行动中,意琦行等人受到诸多后辈的拜访,不胜其扰。

“你要离开?还要带着我一起?”原无乡脑子运作的飞快,差点就要烧起来,开始有些口不择言,“是因为最近有许多女侠向剑宿示好而吃醋了吗?”

“...脑子不好可以去看郎中。”她已经数不清叹多少次的气,“我要去的地方雷电密布,或许可以淬炼银镖侠变且不会伤到自身,你到底要不要去?”

“去!”原无乡一口答应,却马上又后悔,“呃...会不会不太好?”

见神曦转身就要走,原无乡权衡一番,还是受不了此等诱惑,选择跟了上去。只是还未走几步路就见到意琦行练剑归来,有女侠故作偶遇递上丝帕,以求剑宿青眼。

“最近都是这样?”神曦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而小当家被惊的冷汗涔涔,连连否认。

意琦行冷淡且熟练的拒绝了对方,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我先去外面等你。”原无乡非常有眼色的把地方腾出来,他可没有兴趣参与到这二人的纠葛中。

“你要去何处?”意琦行见她一身出门装扮,“如今正是紧要时刻,为何突然离去?”

“我没有必要向你说明。”

“那为何选择原无乡?”

神曦认真的解释道:“我要去的地方正好可以助他淬炼银镖侠变,提升战力,并没有别的意思。光灵之事,你不必有任何负担与愧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中途出了意外,我也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到底。我不是什么弱女子,不会因此要死要活的要求你对我负责。”

“若是我想负责呢。”意琦行也报以十万分认真的注视着她。

“你...”神曦一怔,“你这人怎么说了不听呢?”

“意琦行从不说违心之话,更不会做违心之事,桩桩件件皆出自真心。”

“可是我给不起。”

“我知道你有自己无法推卸的使命,待此事一了,我们再谈论此事。”

神曦胡乱点点头,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天域之巅,剑皇之渊。

神曦不顾自己身体不适,带着原无乡日夜兼程,终于在冬至前赶到了剑皇之渊所在的千玄山脉。

玄色山峰绵延千里覆盖着皑皑白雪,高耸入云的山峰如坚不可摧的擎天石柱支撑着神州天空。

神曦一踏入山脉结界就感应到疾风中夹杂着审判她的讯号,于是握紧九霄苍璧横于身前。

“琅琊台圣女琅琊神曦携九霄苍璧归来。”

话音刚落,脚下升起一股漩涡,入山结界由此打开。

“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当做没有看到。”

九层结界、九种元素、九宫之位,此地皆为九之极数,一朝一瞬便可幻化出九九八十一境。

“这是...”原无乡看着云雾间的另一个自己不由得震惊,“难道是另一个时空的我吗?”

“真假皆在心中。此刻的你认为自己是真实,那么你就是真实的。若另一个你认为他才是真实,那么此刻在我眼前的你就是虚假。”

“妙哉!”

“这也是诱人驻足于此的手段之一。你再看下去,恐怕再也走不出这第一层了。”

原无乡决心蒙住双眼跟着神曦而行。

“聪明人。”

不看自然就不会盲。谁说眼见就为真,双眼看到的东西也可以骗人。

有神曦的带路,原无乡很快就抵达第三层结界。

这里冷风呼啸,空气中带有灼烧的气息,云层中隐隐青光闪现,不时有道道雷电落下,劈裂大地。

“就是这里了。”神曦带着他走到一处空地,“子夜时分会有一道青苍雷闪,你要准备好徒手接住它。”

“徒...徒手?”原无乡无法镇定,“这真的会没事吗?”

“有我在,不要怕。”神曦说的泰然自若,“我们还要回去诛杀司胤,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原无乡看着灰暗天空中电光闪烁,而神曦毫不在意的坐在原地调息,担忧的心也随之平静。

既然选择信她,何妨相信到底。

接近子时,惊天闷雷滚滚而来,劈落的闪电将大地照亮,而神曦也不躲闪,就这么站在原地盘算着那道雷何时落下。

以九宫算术推演出大致方位后,她让原无乡站在那个点上不许动,自己则立在他的身后。

“可以伸手了。”

原无乡褪去手套,高举双手,一道惊天苍雷轰隆落入掌间。神曦屏气凝神,推气入体,引导原无乡体内的雷电之力渡入自己体内。

虽有她倾力相助,但天雷之力仍让他顿感裂身之痛,几欲无法站立,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将被挫骨扬灰,再是钢筋铁骨的人也承受不住此番疼痛。

神曦见银镖侠变已蓄满初雷,而进入原无乡体内的苍雷之力也已尽数被她转移至自己体内后才收手,递给他一瓶补气的丹药。

“雷电乍然落地时的磁力最强,如今银镖侠变已蓄满此力,你可去寻江南春信,他自会明白如何改造。”

“你不同我一起吗?”原无乡不放心她一人独行,“我必须将你安全带回才行。”

“我要深入剑皇之渊去取一物。风雷结界是千玄山脉的第三层结界,接下来的每一层,凡夫俗子之身进入只会倍感痛苦,所以你不必陪着我,抓紧时间去寻江南春信要紧。且锻造银镖侠变耗费心血时间,你多耽误一刻钟,便晚回去一刻钟。”见原无乡仍有迟疑,神曦只好说道,“我在这里呆了无数个日月,早已对此地了如指掌,带你进入反而会耽误我的时间。”

她既如此说,原无乡也只好在此地与她分别。

【第三十三章】

“难得见你如此焦躁。”倦收天侧身询问,“究竟是发生何事。”

“自我从江南春信那里回来又过了数日,但神曦仍是下落不明,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了。”

“她应当对剑皇之渊十分了解才是,又岂会折戟于此?如今星宿使暂无异动,不如你回一趟指月山瀑问问素还真是否有她的下落吧。这里有我与绮罗生、最光阴足矣。”倦收天安慰道。

“若她当真出了什么事,原无乡此生难安。”

“我同你一起去。”最光阴推门而入,“我在那些星宿使身上发现了这个。”一枚小小的珠子用布紧紧包裹,“他们皆佩戴此物,且相较前阵子行事更为凶恶残忍,恐怕这珠子里是能影响人心智之物。看来司胤不仅自己是魔鬼,还要让他所有棋子也都沦为魔鬼。”

光是看着此物似乎就能引发心底之恶,所以最光阴只是虚虚一晃便又用布将其盖住。

“走吧,我与你一起上路。”

“我替你将此物带去即可,何须你与我一起跑一趟?”

“因为我没有心,就不容易受到它的影响。”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话糙理不糙。

月澈用棱石在墙上又刻上一笔。

这究竟是第几日了呢?她数了数,原来才第十日。

自打那日与司胤起了冲突,她就被关回了寝殿。为防止她跑出去,一队只听命于司胤的亲兵将殿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哼,当她喜欢往外面跑吗?若她要跑,光凭这群人怎么能困住她。

“殿下,天有异象,可是不祥之兆?”守卫长站在殿门口请示。

月澈停下练字的手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琉璃窗,见空中乌云密布,空气却是干燥的,并不似暴雨前兆。

“如此天象已是几日了?”

“回殿下,第三日。”

“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殿下,今日冬至。”

月澈看着远方的云层越来越厚,心中倍感不安。

突然远处一道白光裹挟着惊天雷声落下,似乎在彰显神之怒气,将世间映如白昼。

怎么会...这看起来全然不像是普通闪电,更像...天罚之雷...

天罚之雷只为降罪于有罪神族,难道是神曦?可她会做出触怒天道之事吗?若不是她...这世间还有其他神族吗?

月澈心乱如麻。

“我知道了,这几日不要来打扰我,我需静心推衍天机。”

“遵命。”

月澈将自己的神识附在清辉蝶影上,偷偷前往指月山瀑。

她放出神息笼罩指月山瀑方圆百里都不曾感应到神曦的气息,月澈只好匆忙闯入素还真等人的居所,欲问其下落。

【第三十四章】

“她人呢?”

“阿澈你怎么来了?”

“她人呢?”月澈见房中只有五人,环顾四周也不见神曦,心中越发焦虑,“琅琊神曦呢?”

“她在剑皇之渊。”原无乡代替众人回答。

“剑皇之渊...”她回身走到院子中寻找着方向,终于在看向某个方位时,浑身一僵。

“你...没事吧?”

月澈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极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起,连最光阴在她耳畔连声呼唤也不曾听见。

“阿澈!”最光阴摁着她的肩,企图唤回她的神志,“你到底是怎么了?”

月澈颤抖着说道,“我感应不到她了。”

“你先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最光阴抓住她的手,“你不说清楚,我们如何想办法应对。”

月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而向素还真问道,“最近一段时日,她有什么异样吗?”

“面色苍白,身体疲乏,但精神并无异样。”

“那你们有没有事瞒着我?”月澈越想越觉得不可能,神曦是个聪明人,她应当不会做出有违天道之事才对。

素还真突然想起一事,捏紧了手中拂尘,“她的光灵即将降世。”

“光灵?”月澈机械的重复着,“什么光灵?”

“她以九霄苍璧剑气与琅玕果神力创造出了极光凰羽,一直用自己的力量滋养它。”

“不应该...这种事情...也不应该...还有吗?”

“不是因光灵降世而引发的雷劫吗?”

“这根本不是雷劫,是天罚。”月澈青白着脸,“是神族做了有违天意之事而受到的惩罚。”

众人心中大骇。

“那此天罚何时会结束?”意琦行袖中的手逐渐攥紧。

“逢九为一轮,依严重程度而定。但每一轮都会比上一轮惨痛数倍不止,直至第九轮业火之雷。若能扛过这九九八十一雷,便说明天道无法审判,此事合理,应存世间。”她看向远处天空,银蓝色的细雷滚落,第三轮了。

“何事才会出现九轮天罚?”素还真有一猜测,但他不愿相信是因此事而起。

“引发天地浩劫、万物凋敝之事,或与神族生死命数相关。”

“那你认为,极光凰羽可算神族?”

“算。它由神曦创造而生,一身血脉骨肉皆源自于她。虽不是先天神族,也算神族之灵。”

素还真艰难的开口,“若是...光灵为人神交合而育呢?”

月澈难以置信的倒退几步,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难道...”

素还真看向意琦行,随即低头叹息,“极光凰羽本可列位神族,如今失去神格,等于神位已死,自然触怒天意。”

生死之数...业雷之劫。

“那就是天道不仅要惩罚神曦,也要抹杀光灵了...神族最忌血脉混淆,尤其她还是先天神族,就算光灵失去神格,也不可存于世间...”

意琦行猛然握紧手中拂尘,“是我之失,我应当去保护她。”

“你去也是送死。”原无乡与殊十二拦住他,“天之审判,凡人如何阻止。”

“有。”月澈想到一个办法,“有...她有两罪,若能劝她交出极光凰羽,光灵一死,天道兴许不会再追究其重罪,也就不至于受九轮天罚。”

但...他们都曾见过已经降世的光灵,说明神曦没有放弃光灵。

“若她挨不过此番雷劫,会如何?”

“神族并非不死之身...承天而生,既有生,自然会死。即便背负着苍生重任,但天道无情,无论身份尊卑,只看结果不论情分,她若执意违逆,便是在劫难逃。且就算能挨过前八轮,第九轮业火雷劫乃世间万物的因果业力凝聚而成...至今未有神族扛过此劫。何况她就算能抗过去,光灵能不能活也是未知之数...”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银蓝电光以万钧之势落下,天地之间,震耳欲聋。

“她负天意而生,难道就薄情至此?”殊十二难以想象天道竟如此残忍。

月澈苦笑,“神族的诞生是为了守护。既承天命,得撼天地,自然会受到更多的束缚。若不能恪守己责,就会被无情抹杀。天下棋局,我们皆是棋子。”

“那她的责任又该由谁来继承?”

月澈悲凉的看向万里层云中闪现出赤色电光,“我不知道。也许司胤会赢,众生皆亡,尘世陷入黑暗,等待千百年后下一位天命之主诞生吧。”

“神亦蜉蝣,沧海一粟。纵我有力挽狂澜之心,时不我与,且为浮萍。”她深吸一口气,“罢了,现在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保住她的命才是当务之急。”

【第三十五章】

月澈眉间神纹缓缓升起一道白金光芒,掌边月刃化作一轮弯刀,破空一划竟见空间撕裂。

裂痕内飞沙走石,天塌地陷,两道巨大的锁链从虚空而下拷住神曦的手腕。

深浅不一的血痕已经干涸,根本看不出衣裳的本来模样,赤金长发凌乱的披散在地,看不清她的眉目,仿佛她已死去多时。

月澈化作蝶影而去,意琦行见状立刻闪身跟上,身后之人尚来不及阻止,就见缝隙已经闭合,仿佛二人从未在此。

“你跟来做什么?”月澈没好气的看着意琦行,“如今此地危机四伏,你一介**凡胎怎么承受得住,还是回去吧。”

“我会与她共同承担。”

“你怎么承担?”月澈又气又急,“你又不能替她承受雷劫。”

“意琦行不会逃避。”

“就算是死也不走?”

“不走。”

“好,算你有担当。爱跟就跟着吧。”

月澈虽然介意他令神曦受难之事,但此时此刻也佩服他不离不弃的胆识与决意。

“你们来做什么?”神曦看着结界外登顶而来的月澈与意琦行,“回去!”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送命吗!”

“这是我的决定。”

“你当真不肯交出极光凰羽吗?它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九劫天雷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知道。”

“值得吗...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它,值得吗!”

“阿澈,你有拼了命也想要保护的人吗?”神曦平静的问道。

月澈脑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可随即她却摇了摇头。

“我有。我这一生失去太多,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了。”她看向自己用神光与雷电之力护着的小光灵,“它是这世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话音刚落,赤色焚雷落下,巨大的热意瞬间爆裂,像是要将整座剑皇之渊燃烧起来。

而神曦一声不吭,双手紧紧绞着拷住她的锁链,承受那股焚身焚心之痛,哪怕蜷紧身子也仍在保护那一团小小的光。

身上大大小小无数伤口再次洇出大朵大朵的血花,却又因她的新生之力,伤口逐渐愈合。

像是一遍遍杀死她,又一遍遍将她救回,然后再杀了她。

月澈双眼通红,神色凄婉,带着哭腔说道:“算我求你,把它交出来吧。你会死的...”

神曦坚决的摇头。

意琦行见天雷又将轰隆而至,抽出春秋阙爆发第三武脉集合天地剑意使出一招初心之剑,竟将隔绝她与外界的结界劈出裂缝。

“你...”什么人啊...月刃都无法打开的结界,意琦行竟然凭其剑意打开了。

“出去。”

“意琦行答应过你,会负责到底。”

“我不需要你负责。”

“但我必须做。”

“那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会让天雷罚得更狠。”

“我一并替你承担。”

“你疯了吗!”月澈在结界外看着意琦行化出剑境,以意识之剑化解了焚心之雷。

“意琦行做得到。”

“为什么?你对我...有这么喜欢吗?”她像是在问意琦行,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肯交出光灵?”

神曦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回想起她曾扪心自问:若换作旁人,那日她是否还会倾力相救?若极光凰羽沾染另一个人的气息,她又会如何处置?

枉她自诩聪明,却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硬要用各种借口来伪装。

【第三十六章】

第七轮雷劫尾声时,意琦行也将至极限,身上伤痕累累,单手以剑点地,不断喘息。

“你快走吧。接下来的天雷,是罚我执迷不悟,也是杀机之雷,不要再挡了。”

意琦行缓缓直起身子,“要走一起走。”

“可是意琦行...它要出来了。”光灵在她丹田之中明明灭灭,越发活跃,神曦感应到它即将出世。

“你怎么样?”他扶起她蜷缩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雏鸟破壳,需要力量啄破蛋壳方能降世,我快要没有足够的力量提供给它了。”她忍着巨大的痛楚,断断续续说道,“第八劫乃混沌之雷,力量最是精纯,我要引它入体,保护光灵降生。”

她一直在等这道混沌雷劫的来临。

“是否需要我来相助?”

“不。”她喘着粗气,浑身是汗,宛如从水中捞出,“别忘了,我是剑灵。淬体之事,我早已经历过一回了。”

意琦行将人护在怀中,“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害怕。”

“当然怕。”她闭上眼回忆着,“我一个人翻山越岭爬到这个鬼地方就是为了来送死,怎么会不害怕。”

“以后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了。”他会同她一起迎接未来的风风雨雨。

“可是我一想到哥哥,便又不怕了。就像现在我一想到它,心中只有期待。我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意琦行默默将她脸庞上的发丝拂去,就算她此时狼狈至极,他也毫不在意。

“我也期待。”

“所以这条路的最后,就让我一个人走完吧。”

意琦行收起春秋阙,退后三步,“这是我的底线。”

“那你转过身去。阿澈也不许看。”

月澈被糊了一嘴的狗粮,却又觉得这两个人真该死的带感。

臭情侣!被雷劈死也活该!

见她赌气的转过身去,神曦虚弱的冲她一笑,“好阿澈,别生气了。”

“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一起活下去,不可以再寻死觅活。”

“好。”

玄青电光直指神曦天顶,她召唤九霄苍璧接住雷电随后引入体内,以自身金玉之体化刚为柔,渡与光灵。光灵起初还惧怕这种力量,却在一番尝试后开始疯狂汲取。

不够...远远不够...

雷电入体,亦是劈身碎骨之痛。就算神曦已极力压制,似泣似涕的呜咽之声仍不断从嘴角溢出。

意琦行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月澈亦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去听,可又怕此时她需要自己,不得不听。

终于在最后一道混沌之雷被光灵吸收殆尽后,绯色光团化出人形落在神曦的面前,啼哭声响彻剑皇之渊。

神曦看着那团幼小的身形,忍不住喜极而泣,却不敌身体已达极限晕了过去。

而伴随光灵降生,天空瞬间化为殷红一片,血色闷雷在天地间不断叫嚣。

月澈望着已经晕过去的神曦与脆弱的光灵,不禁心感惧怕。苍生之业如滔天罪孽,她们怎么扛得过去。

意琦行单手抱起光灵,春秋阙再度出鞘护在她的身前。

然而业雷并非分次落下,乃九雷俱下,将世界染成赤红一片。

眼前世界一片猩红,如血染就,漫天皆是喊打叫杀之声,凄厉且尖锐,像是在撕扯月澈的神经。刀剑刺破□□之声不绝于耳,空中血花飞溅,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

自己...的?

她低头一看,一把刀正插在胸口,血如泉涌。而杀人凶手无情拔刀,尔后又将她千刀万剐,随后漠然离去。

她...死了吗?

不...这是她的记忆吗?她是谁?

月澈的记忆开始紊乱,抱着头跌坐在地。

远处业雷落地成兽,正与意琦行缠斗。

她在等人,等一个失约之人...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从生气到担忧,最后放弃。

苦苦的等待尚未得到一个结果,可她却死了。

痛苦充斥着身体,廉庄的记忆与情感和月澈两相撕扯,当她再也承受不住时,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体内被封印的记忆终被全然唤醒。

而由于月澈失控,她的力量开始崩坏,剑皇之渊内出现多处空间扭曲。意琦行见状以天殛十式攻击业兽,将其引至漩涡附近,再以诛神之雷送它入内。业兽不断咆哮,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终究还是被漩涡吞没。

“你没事吧?”意琦行回身收剑,见月澈捂着头跪坐在地,出声询问。

月澈看向恢复平静的天空,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没事。”

她只是找回了本就属于她的记忆。

她在等的人...叫最光阴。

【第三十七章】

神曦并没有带走光灵,而是将她暂时封印在剑皇之渊深处。

“剑皇之渊险象丛生,外人不敢轻易闯入。待此事一了,再来接她出去吧。”

意琦行并未阻止。

“你会觉得我狠心吗?”神曦看着小光灵沉睡的模样,将自己从出生佩戴至今的小玉雕放在她的胸口,“她刚一出世,我就要离开她。”

“以命换来的孩子,怎会是狠心。”

“若我不能活着回来,你要好好待她。天生剑心,她以后一定会成为比你更强的剑者。”

“青出于蓝,必将胜于蓝。”

“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清辉有气无力的伏在神曦肩头反驳。

“嗯,我们都会活着的。”

“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该被司胤发现了。”

月澈随他们走到指月山瀑山脚时突然说要告别。

神曦让意琦行先走,看着清辉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找回了记忆。”

“因为业兽的影响,都想起来了。”

“那你...意欲何为。”

“除了放下,我别无选择。爱恨于我而言,都太过奢侈。”

“你不想见最光阴吗?”

“见与不见都不重要。他不记得那段过往,我又何必执念不放。我可不想受天罚。”

有情却作无情样。

罢了,她自己也身陷囹圄,又何必评说他人。

就在神曦抬脚上山时,最光阴迎面而来,劈头盖脸的问道,“她人呢?”

“回去了。”

最光阴看着她身后,果然不见月澈身影,只好沮丧回头。

神曦侧身看了一眼藏于树间的清辉,似是在说:无心并非无情。

月澈苦涩的呢喃:早知今日,不如不识。

最光阴与绮罗生对彼此太过重要,宿命的羁绊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她既不想伤害与他们二人的情义,也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患得患失的疯子。

爱而不得,会让人成为怪物。

她不要这样。

【第三十八章】

“抓到你了。”绮罗生在半路遇到月澈,原本还有心与她说笑,可是见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关切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好。”

“我没事。”清辉落在他的雪璞扇上,“绮罗生,如果人有一段一定要放下的过去,要怎么办?”

“那就不必放下。过去亦是自己重要的一部分,为何一定要放下?”

“若不放下,我怕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为什么世人对爱孜孜以求?明明是致命的诱惑,却被说成是温暖而美好的情感。”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绮罗生试探着问道。

月澈连忙否认,“不是,只是对一些事产生了迷惘。”

她不想让这些心事被窥探。

“危险,是因为尚未得到,如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就碎;若是得到了,心心相惜,也就不危险了。”

月澈听着绮罗生的话,突然如梦初醒:她为什么会开始担忧这些事?她明明是没有情根的...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月澈匆忙告别绮罗生,来到花前月下的花月庙。

“你怎么又在喝酒。”见眼前之人喝的烂醉如泥,月澈无奈的说道,“一年到头,你有几日是清醒的?”

“醉了好,醉生梦死方不记得人间愁苦啊。”

“...你在伤春悲秋些什么...”

“望尽人间风月事,唯我看客伤春秋。故事里的人已经远去,看到这段故事的人却难以忘怀,三千情丝不知何所起,自然亦不知何所去。”花月神吸了一口水烟,“你今日不就是为情所困才来找我的吗?好妹妹,叫声哥哥来听听?”

她可以宰了他吗?

花月神见她一脸嫌弃也不气恼,朗声大笑,“情之一字,可救人,也可害人。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佳人才子都折在这上头。今日终于轮到我的小月亮也要一尝这个中滋味。甚好,甚好。”

“我为什么会有情根。”

花月神将一杯小盏推到她面前,“尝尝。”

“呸,又涩又甜。”月澈只抿了一口就尽数吐出,“什么玩意。”

“这就对了,”花月神用烟杆子指着那小盏,“此乃孟婆汤。你尝到它是什么味道的,就说明你心里是如何感受的。甜的是你的爱,涩的是你的心。万物有灵,如何无情?你说你没有情根,那是因为你那带着情根种子的魂魄入世投胎去了,当你寻回她时,该回来的,自然也就回来了。”

“那喝了这碗孟婆汤,我能忘掉一切吗?”

花月神眼神古怪的看着她,“你就这么唯恐避之不及?”

“如果它让我感到痛苦,我宁可舍弃。”

“那你这一路的修炼,可就白费咯。”

天道要的不是一个断情绝爱的月神,而是她知情有情又能放下情。

真够狠心的。

神族各司其职,闲暇之余谈情说爱之事亦不在少数,可唯独月神不行。

月主梦境幻象,待她来日力量逐渐强盛,甚至可执掌纵横于不同空间。所以她多情寡情皆是过犹不及,唯有历情而忘情,方能成就她的神道与神格。

月澈突然一个暴起将软枕丢在了花月神的脸上,“见鬼的情根!”

知道她是心中有气无处发泄,花月神默默丢开软枕,“我只为凡人牵因缘,你就算骂死我也无用。而且你命格奇特,就算当年身为廉庄需经历七情六欲之时,你的那根红线也是顺应天意而生,不是我干的。”

月澈抓住他话语中不对劲的地方,“你说你只给凡人牵红线?”

“对啊,”花月神摊了摊手,“我哪来这么大的能耐干涉神族命数啊。”

“那为什么琅琊神曦会和意琦行纠缠在一起?”

“什...”花月神花容失色,忙不迭地跑到因缘树下寻找那根属于意琦行的红线。

“完了完了...”他抱着头蹲在树下,一副死到临头的模样,“出大事了!”

月澈看到眼前那根红线死死缠着一支凤钗,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花月神虽不牵神族因缘,但神族之间亦有结契结缘之事,故而花月庙中会存有一件含神族本源力量的伴生之物。待机缘来到,二人的物品便可以红线相牵挂于因缘树上,视作结缘。

就比如眼前这支凤钗,钗身上正镌刻着琅琊神曦四字。

“原来就是你这个混蛋,害得人家受了九劫天罚!”月澈攥紧了拳头,“幸好人家命大。要是她死于天罚,我也得跟着完蛋!”

“别打脸,其他地方随便你打。”花月神自知犯下弥天大错,脸上也是惨淡一片,“那...要不,我去把红线剪了?”

月澈一口气没上来,一拳打在他额头上,“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要拆散人家?!你做点该做的事情吧!”

“嗷——戒酒!我马上戒酒!”

暴揍花月神之后,月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第三十九章】

“下山玩得开心吗?”

“不开心,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了。”月澈没好气的别过头去,“少来烦我。”

司胤原本是等着教训她,没想到她耍起了小性子,心里的怒火也逐渐熄灭。

“不是去找最光阴了么?他欺负你?”

“我才不要看见他。”月澈顿觉不对,自己下山是为了寻琅琊神曦,为什么司胤老是提最光阴,“你怎么知道最光阴的?”

“你喜欢他,我怎会不知。你在凡尘时喜欢他,回归月神之后你又喜欢上了他,他到底哪里好?三心二意的男人,哪里值得你喜欢?”

“你活了几百年,就没喜欢过谁?”

“不值一提。”

“那就是有。既然有,你就应该明白,喜欢这种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当那个人出现,就只能是他,而不是别人了。”

“但他是我的绊脚石,我必除之。”

“没得谈吗?”月澈抓住他的衣袖,像小时候挨罚求饶一般,“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司胤硬起心肠挥去她的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还不如不说。

“就算他活下来,你也不可再见他,人神有别。”

“我知道了。”

见她闷闷不乐的将头抵在膝盖上,司胤也不好逼人太甚,离开了她的寝殿。

见水滴时漏中的水已见底,月澈起身又去添了一勺。

嘀嗒——嘀嗒———

空旷的殿内回荡着水滴声响,她第一次觉得这殿内寂寞的可怕,于是裹紧被子缩在角落中。

“殿下。”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下请开门。”

“何事?”

“二十八位星宿使均已战死,素还真联合武林各派已经杀上月神殿,请殿下快随属下撤离。”

月澈的手紧扣着墙面,心中酸涩不已。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百年来,司胤以陪伴月神为名,将尘世那些极具天赋的孤儿带回月神殿训练为顶尖杀手。虽然司胤才是他们的主人,可星宿使都待她不错,就算她只是一个吉祥物也从未嫌弃过她,女宿更是与她一同长大。如今他们成为了司胤野心的陪葬,她怎能不悲痛。

“我不走。你们各自保护好自己,尽快撤离吧。”

月神绝不会临阵脱逃,也不会离开自己的神殿。

她生于此地,也当葬于此地。

待众人尽数离开,月澈用咒术锁上大门,在殿内燃起一盆青色的火焰。

女宿从山下带给她的丝帕,心宿给她捏的泥人,毕宿惹哭她给她道歉抄的字条...她将这些一一都烧了个干净。

“下辈子,你们一定要投胎去个好人家,顺遂平安。”

以火焚之,断其孽,斩其业,了无牵挂的去往彼岸吧。

每当司胤犯下杀业,月澈都会背着他超度那些亡魂,今日终于也轮到了她亲近之人。

【第四十章】

曾经神圣无瑕的神殿似历经烧杀抢掠一般,原本光洁无尘的地上尸横遍野。

这是她的家,如今却成了修罗地狱。

月澈静静穿过大殿,走上圣月坛。

风雪已止,一轮满月正挂当空,四周静谧安详。

而山下与山上,截然不同。

随着轰鸣爆炸之声不断响起,月澈的心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从未如此痛恨纷争,痛恨自己的命运。

若是不必除恶净秽,她大可以直接封印司胤,避免这场血雨腥风。

但她却无力阻止命运的车轮从千万人身上倾轧而过。

那她该怨谁?怨司胤?怨天道?也许她最怨的是自己也说不定。

北风萧瑟,圣池中的红莲摇曳,姣好袅娜。月澈随手掐断一□□断了的茎杆上流出鲜红的汁水,如血一般。池底的东西想要上前啃噬,却又畏惧她的威压不敢上前,只好缩于池中。

“你来了。”

司胤被神曦节节逼退至此,本想来到圣月坛释放所有的恶戾,却没料到月澈已等他多时。

众人紧随其后,只看到妖艳又诡异的一幕。

巨大水池中的红莲竞相开放,圣月坛上一个雪白身影手持一朵红莲遮住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银雪色的双眸,而司胤正带着戾兽与其对峙。看戾兽的姿态,对眼前之人又畏又怕,半躲在司胤身后,不敢上前。

司胤目眦欲裂,“你竟敢背叛我!”

“背叛?”月澈嗤笑一声,“难道不是大祭司背叛了月神吗?”

她看向司胤额间那块月冕,“借你用了许久,也该物归原主了。”

“你早就知道了。”

“当然。”

司胤怒极反笑,“没想到今日竟是你我反目成仇之时,那就休怪我弑神了!”

“那也得你做得到才行。”

圣池上花瓣纷飞,随着月澈眼神一冷化作道道花雨袭向司胤。

“雕虫小技。”

可随即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戾兽已被莲花中伤。

“你!”司胤难以置信的看向月澈,只见那头垂地长发的朱紫之色已缓缓褪去,露出了纯正白金之色,似皓月皎洁,双眸如银色山泉,深不见底。

“这才是...月神。”最光阴看着月澈褪去昔日伪装恢复本相,好像她又距离他们遥远了许多。

“在我的眼皮底下能恢复至此,千防万防,却忘了防备最该防备的你!”

“那也是你逼我的!”月澈略带怒意的质问,“我给过你机会,若是你肯放弃,我们从此退隐,你又是怎么回答我的!如今神殿毁坏,血流成河,你却仍不知悔改,难道要用整个天下做你野心的垫脚石吗!”

“不必多言。成王败寇,我司胤宁可今日战败而死也绝不苟活。”

“那今日,就让你我之间做个了断。”月刃化作一道光剑攻向司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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