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0日，学生会的忙碌程度堪比国家领导人。

首先，边副部长负责机动，尽心处理各种随机事件，到晚上时小腿肚子已经打颤了；

其次，宣传部成员柯缪，往那一站就是形象代言人，所以被派去发海报了，发到手软；

最后就是林桔年，跟着摄影社团忙拍摄任务，午饭都没顾上吃。

这里面唯一闲散人士舒盏，白天抱着猫在学校里瞎溜达，晚上来了就当观众；

另一个爱凑热闹的陆明轩，正在给即将表演节目的领舞季袅袅端茶倒水扇扇子。

这就造就了一个略显神奇的局面：他们一整天里连话都没正儿八经说一句。

直至夜幕悄然来临，礼堂的灯光终于暗了下来。

舞台上，穿着礼服的主持人们用标准的播音腔宣告晚会开场。

“欢迎大家来到东凉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主办、各院系协办的元旦跨年联欢晚会的现场，我是主持人程雨柔！”

林桔年把镜头对准舞台，但不知是哪个参数失误了，导致人脸虚焦，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调回来。舞台大屏上投着虚焦了的主持人的脸，他一紧张，便更虚了。

这时有一只手接管了他的镜头，林桔年在微暗的光线下辨别出那是柯缪的手。

手的主人神色冷静，极快速地把参数调好，然后低声对林桔年说：“一般录制节目用的摄像机会比普通相机更复杂，你是第一次掌机，操作失误很正常，继续吧。”

林桔年没想到柯缪会突然出现，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见着这人。

“噢...好。”林桔年看向大屏，程雨柔的面孔已然清晰，他甚至忘记追问他为什么会懂这些。

昨晚柯缪没闹他，加上教师公寓本就安静，所以林桔年获得了一个优质睡眠。早上从公寓离开时，卓远山还嘟着嘴巴睡懒觉，两人都没有吵醒小孩，一出门就各忙各的了。

他很快收心，低声说：“谢谢。”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柯缪的脸，林桔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随即感到自己头被摸了。刚想开口时，柯缪先一步说：“你忙，一会见。”然后就走了。

林桔年：“......”

他愣了一瞬，觉得今天柯缪有点反常，不仅没在白天找他，刚才也没多说话，潇洒的像是他不认识的样子。

林桔年突然惊醒，他在期待什么？

难道在期待柯缪多找他？？？

......

程雨柔就是曾当街问林桔年要微信、且林桔年还给了对方微信的那个人。

柯缪此时站在观众席的最后面，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蓝色胸牌，双手撑住座椅靠背来分担重量，宽厚的脊背仿佛蓄满了力量，这姿势使得他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显得有些散漫。

明眼人都能看出柯缪有点不爽，陆明轩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吃醋呢？”

柯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

“还不承认？”陆明轩笑，“我恋爱经验比你俩多多了，自打知道你对大弟怀有不轨之心以后，你就是呼吸一下，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柯缪沉思着，慢慢扭过头，然后问：“真的？”

“包真。”陆明轩肯定道。

“那你能看出来林桔年对我什么想法吗？”柯缪说。

他今天虽然忙，但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昨夜的那句“不一样”。

林桔年在意识迷离之际的那句“不一样”，到底是心声的流露呢，还是脑子糊涂乱说的呢？这问题把他困得死死的。

“说话啊你。”柯缪用肩膀怼了一下陆明轩的，其实没使劲儿，但还是差点把人怼飞出去。

陆明轩稳住身形，压低声音控诉：“太荒谬了你！”

“赶紧说。”柯缪催他。

“今年该给我的手套呢？”陆明轩狐疑道：“大弟前两天就给我了，你的呢，你不会没给我准备吧？”

柯缪沉默了。

尴尬。

陆明轩：“……”

陆明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也沉默了。

柯缪不占理，他清了清嗓子，承诺：“给你补上。”

哼，陆明轩不屑。

迫切地想知道陆明轩对林桔年的分析，柯缪实在没有耐心，他掐住陆明轩脖子：“别卖关子了，磨磨唧唧的。”

陆明轩虽然被掐住了命运的喉结，但他可是一个有骨气的逆子。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据我观察，大弟对你应该是有点意思的，只是他自己没认清心意而已。你如果再死皮赖脸当一阵子舔狗，说不定他就心软答应跟你搞对象了。”

柯缪整个人都站直了，“真的假的？！”

陆明轩从不屈服强权，冷笑道：“但鉴于你居然把要送我的手套给忘了，性质如此恶劣！我现在宣布你out，我准备嗑他和程雨柔的cp，你，别来沾边。”

柯缪狂拍了两下大腿，无声地哈哈大笑，甚至原地转了两圈。

他忍不住逮住陆明轩问：“你说真的？你真看出来他对我也有意思？”

“我没说我没说。”陆明轩快被掐死了，掩面逃跑，“你好丢人啊，啊……滚滚滚离我远点。”

柯缪自动过滤了情敌关键词，他脑子就一个念头---他要和林桔年搞！对！象！啦！

“走走走买手套，看上拿双买哪双！”

“我靠你有病吧！我要看我对象跳舞呢谁跟你逛商场去？”

“哈哈哈对对对，那明天去。”

“......”陆明轩现在认定柯缪这狗绝逼是疯了。

笑死，柯缪是恋爱脑。

-

后台。

林桔年和程雨柔两人正在说话。服装区的空间小，许多道具和衣服被堆放成了彩色的小山，落脚之处有限，所以一般人不会选择在这休息。

女孩身着珍珠白色的礼服，长发用木簪子簪了起来，五官精致，身姿窈窕。

程雨柔是公认的校花。尽管在互联网时代到处都是照骗美女，但程雨柔的颜值依然抗打，且是极具辨识度的那类。

她本在和学弟说话，余光忽然瞥见门边站着两个男生，其中一个带着点痞气，另一个还没看清，就听见他们好像是在叫林桔年。

“嘿，大弟，看节目走啊。”陆明轩兴致勃勃。

柯缪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望着林桔年，在等他。

程雨柔感到有点奇怪，因为这个看起来有些痞坏的男生，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这不正常，她从未受过异性冷落。

林桔年对学姐说：“那我先走了。”

“哎，学弟。”程雨柔叫住了他，状似无意般问：“那个陆同学我见过，他经常和你一块，但另外一个面孔我没印象，是你新交的朋友？”眼神若有似无地向柯缪那里递了递。

她的语气有疑惑，也有探究。

然而林桔年在这方面是个稍微有点迟钝的人，他没有察觉出程雨柔对柯缪已经产生好奇的这件事。

“不是新朋友，是老朋友了。”林桔年纠正道。

“那你们关系很好吗？”程雨柔眼睛亮了亮。

“还...行。”林桔年卡壳了。好吗，好到已经亲过嘴了......

程雨柔的眼神里似乎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不过林桔年没关注她，他现在只想赶紧走人。

刚好这时陆明轩又喊了一嗓子：“走啊林桔年，你好慢啊。”

“我先走了。”林桔年礼貌地点了下头。

幸好有人解围，否则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程雨柔像是想挽留，她张了张口，但林桔年已经转身朝门边去了，未说出口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

她顺着林桔年的背影看向阴影里那个陌生的面孔，那是一张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而已，他的气场就弥漫出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程雨柔勾唇笑了一下。

她媚眼如丝，看着柯缪，而柯缪始终没有施舍过一个眼神。

服装间太简陋，只有一个灯管用来照明，林桔年脚下不慎，差点被彩色衣服小山绊倒。

“笨死了。”

他自己其实也能稳住的，不过身前还是伸出一截有力的小臂，柯缪嘴上骂人笨，但实际动作却很温柔，他轻轻捞住林桔年的后腰，显得十分体贴和绅士，前提是忽略他那偷笑的表情。

“一会不见就乱跑，长本事了。”柯缪低语。

“手拿开，我自己能走。”林桔年说。

柯缪在无形中秀了一波恩爱，陆明轩简直没眼看，头一次觉得“一家三口”的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是那么痛的领悟。

两位爹前后脚走出服装间，陆明轩便要跟上，不过他被身后的程雨柔叫住了：“陆同学，好久不见。”

女孩的嗓音非常柔腻好听，但像是刻意夹出来的，弄的他浑身掉鸡皮疙瘩。

“啊是啊，学姐，有什么事吗？”陆明轩往楼梯口看了一眼，居然没一个人等他，真是气笑了。但他出于礼貌，选择留下等程雨柔把话说完。

程雨柔开门见山地说：“你身边刚站着的男生叫什么？”

“这..他也挺有名的，要不你自己查查呢？”陆明轩说。

“问你更方便一点嘛。”程雨柔甜蜜的笑了。

陆明轩想逃，本来直接报出柯缪的名号就能顺利离开了，但他莫名地不想让程雨柔知道，而是答非所问地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和林桔年一样，林桔年也有喜欢的人了。”

陆明轩委婉地说：“学姐，你这么漂亮性格又好，不缺男生追你的，就别总惦记林桔年了，也别惦记我刚才旁边站着的学弟了，他俩吧...”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词来形容。

程雨柔的脸色稍微有点不好看，但她很轻松地就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不追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喜欢我的人是多，但最重要的是自己得看得上眼，对吧？”

陆明轩尬笑了两声，内心很为这位美艳学姐鼓掌。如果她看上别人了倒也无所谓，但她看上的是他的两位爹，这对陆明轩来说，和恶毒继母登堂入室有什么区别？？？

然后陆明轩一改往日的憨厚老实，他坚定地维护原配家庭合法权益：“听我一句劝，你拆散不了他们的。”

陆明轩对程雨柔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诚恳而深沉地看了学姐一眼，郑重地转身走了。

程雨柔的表情好像是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