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故用半身修为浇灌给了那少年，如此，这才勉强能够保证这人能够安然地周转于群魔之间。

他告知那少年自己给他安排的任务后便离开了——他先是与那老僧对上，后又点化少年，如今更是失去了半身修为，他的状态，着实算不上好。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他缩地成尺，一路向北而去。

于是很快，他便回到了京城。

京城里也飘起了大雪，寒风瑟瑟，冷得刺骨。

这样冷的天，适合在床上补觉，但自己如今任务在身，恐怕是没这机会了。

思及此，他叹了口气，正要完善一下自己的计划，确保其没有纰漏，却在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在庭中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正是白王，萧长恨。

萧长恨坐在花树下的石桌旁，正挽了袖子斟茶。

纷纷扬扬的花瓣慢悠悠地落下，落在他洁白无暇的发上，衣上。

此情此景，如梦似幻，惊艳如斯。

数九寒天，萧长恨披了一件大氅，然而就算是穿得厚实，他也仍旧虚弱不堪，面上仍是一派恹恹之色。

他斟好茶，抬眸，见青莲缓步而来，这才微微一笑，“青莲回来了。”

刹那间，如同一副精细华丽的画卷添上了色彩，他好似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此番远行，青莲可还顺利？”说着，他起身相迎，虽然笑着，笑容却有些冷，“我听闻青莲遇上了不长眼的修士，可是真的？”

前些日子才刚与那老僧对上，萧长恨这边就知晓了，真是神通广大。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知晓的。

他走了过去，亦是一笑，“此行还算顺利，殿下。”

“今日相见，本是喜事，实在不必再提那等晦气之事。”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前那茶盏上，“不知今日殿下为青莲准备的，是什么茶？”

见青莲不想多谈此事，他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却是轻描淡写地决定了那老僧的命运——一切对青莲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杀死。

既然下定决心要留下这个世所不容之人，那么，该做的事情，他一件也不会少。

“……是我珍藏了许久的松山云雾。”他端起茶盏，摩挲着杯壁，“青莲不妨也尝一尝。”

江左故于是与萧长恨相对而坐，他端起身前的茶盏，饮了一口，刹那间，他眼睛亮了，不由自主地赞道：“好茶！”

此茶入口甘美，回味悠长，正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不过白王本就是位高权重之人，要什么珍贵之物没有，能让这人珍藏多年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次品。

萧长恨见他喜欢，便也多饮了一口——他本性淡漠，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怎么在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不曾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他珍藏着这茶，也不过是因为此物珍稀罢了。

而今他见这青衣人喜欢，却是不由自主地对这“松山云雾”生出了几分欢喜之意。

“……”

萧长恨回过神来，又为江左故斟了一盏茶，而后，他叹了口气，“听闻近日来民间对青莲误解颇多……”

近日民声鼎沸，都说青莲是妖道呢。

这件事江左故当然知道，实际上，现在景象如此声势浩大，也有他自己推了一把的原因在里边。

是以，他眨了眨眼，粲然一笑，“殿下在意这些无稽之谈？”

萧长恨摇了摇头，“只是不喜欢他们说这些话。”

青莲本是不染纤尘的天上仙，又怎么会是妖道呢。

更何况，在他的心里，青莲就是最好的——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他向来容不得别人说上半点不好。

“殿下无需在意。”

江左故并不想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这谣言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怕萧长恨擅自为他“做主”，帮他扭转风评，于是沉吟了片刻，“这几日我在外边，倒是见着了许多作祟的妖魔。”

“我想，不如殿下与我一同外出除祟。”

这样的话，萧长恨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谣言的事情了。

毕竟除祟么，这可是一项苦差事，再兼之他届时多吸引这人的视线过来，那么这人便彻底没心思去管旁的事情了。

这样的话，他的计划必定会更加顺利。

如此想着，他不一定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他相信，萧长恨一定会答应他。

且不说那魔药的影响，就是没有魔药，想必这人也很难拒绝这件事。

毕竟萧长恨自幼长于深宫之中，又体弱多病，想必极少出门，如今有机会出去，又怎么能不心动呢。

“……”

萧长恨沉默了片刻，良久，他微微苦笑，叹息道：“既是青莲所求，我自然不想拒绝，但我的身体……”

“无妨的。”

江左故早就猜到了萧长恨会顾虑这个，他于是眨了眨眼，故作俏皮，“我修为不凡，自然能够保护殿下。”

“那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终是不忍心拒绝，明知道这样不好，他还是不能完全狠下心来。

他于是笑了笑，“那便依青莲所言吧。”

他自幼长在深宫，困在这皇城之中，如今能够与自己钦慕赏识的人一同出去，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江左故恨不得马上便要带着白王离开京城——迟则生变，他很害怕白王察觉端倪。

毕竟白王手眼通天，眼线更是遍布天下，京城又是这人的大本营，若是这人的眼线发现了什么，他的计划，恐怕便不能够顺利进行。

如此一想，他更加急切了，但他又不敢显露出半分急切之意来——他这般表现，反倒叫人生疑。

是以他强压下心中的焦急之意，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来，“殿下想何时出发？”

不论萧长恨怎么回答，他都会尽力隐晦地劝说这人，早些离京。

萧长恨略微沉吟，“明日吧。”

近日来，各路正道修者都不怎么安分，此番他与青莲一同出行，正好可以对这些个不安分的人敲打一番。

先前他本打算派君先生出去做这件事，但如今自己有机会外出，还是亲自去的好。

至于君先生……君先生并不擅长言语之事，就叫他暗中去除了那些手脚格外不安分的人吧。

考虑到这些，萧长恨这才定了明日出行。

江左故本以为还会拖几天，却没想到白王直接说出了他心中最为期待的答案，这使得他着实是愣住了。

但明天出发，这没什么不好的。

他于是略微颔首，含笑道：“那便依殿下所言。”

“……”

次日，二人一同登上了离京的马车，乘着风雪，这便出了城门。

离京的动作这般迅速，江左故自然喜不自胜，但白王并非孤身一人出城，实际上，除了那个冷漠又忠心的君先生随侍在侧外，还有许多黑甲武士护卫在白王左右。

虽然不是只有他二人，但他也知足了。

毕竟白王身份贵重，外出远行，怎么可能不带些随侍的人。

如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撩开了珠帘，上了马车，与萧长恨相对而坐。

“……”

江左故心道，这怕不是去公费旅行的……都坐在马车上了，还怎么斩杀妖魔啊。

幸好他原本就不是为着斩妖除魔来的，不然此刻他还不知道怎么头疼呢。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他于是撩开窗前的帘子，叹了口气，“如此声势浩大地出行，那些个妖魔见了，怕是都忙不迭地跑了，哪儿还有机会去斩杀。”

“青莲多虑了。”萧长恨饮了口茶，他微微一笑，“我带了这么多黑甲武士，可不是叫他们来充场面的。”

江左故的视线随即落在了那些个护卫在侧的黑甲武士身上。

他们身着黑甲，披坚执锐，眼神锐利而肃杀，一看便不好惹，再仔细一看，便可发现这群人身具煞气，个个都是杀人的好手。

“此番远行，青莲便同我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吧。”萧长恨放下手中的茶盏，捂住唇，轻咳了几声，他整个人都倚在那毛茸茸的毯子里，姿态虚弱而幽雅。

“斩杀妖魔的事，有他们就够了。”他虚虚地抚上江左故的手，放下了珠帘，二人肌肤相触，带来了一阵冰冷的，战栗般的触感。

江左故一怔，刹那间，便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了。

他张了张嘴，原想说些反驳的话语，话到嘴边，却成了：“……殿下说的是。”

他的视线落在了萧长恨那虚弱的面容上。

萧长恨皮肤苍白，五官却精致至极，他眉眼带笑，气度斐然，足以摄人心魄。

只是江左故却注意到，萧长恨的气色，似乎越发虚弱了。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殿下的病……”

“无妨的。”萧长恨莞尔，目光温和，声音轻柔而和缓，有如情人间的絮语，“老毛病了。”

“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捂住唇，又咳了几声，唇角却染上了几分殷红，他缓缓地用丝帕擦去这唇角的血迹，而后笑道：“青莲不必担心——似我这般的祸害，活个千年万年的，都不是什么难事。”

江左故却沉默了。

此刻，他心中竟罕见地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来——为了任务，他竟然要如此去欺骗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他实在是于心不安。

他心下有些动摇，但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压根就是个游戏般的世界，这个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NPC一样的人物，对于游戏世界和NPC，他又何须愧疚呢。

更何况他不做这些，死的就是他了。

他还不想死。

如此一想，他的心思便又坚定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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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扮演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