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天空永远都覆盖着一层云,浓厚的,灰扑扑的,像脏兮兮的棉花。
洛川没有话讲。
这里的空气像死了一样。
一切呐喊和哭号都被揉碎了咽进肚里。
没有希望。
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
洛川昏沉着脑袋,趴在课桌上,桌子上摊开的练习册和卷子叠了一层又一层。纸上整齐排列的数字和符号像密密麻麻的苍蝇一样,绕着他的脑袋飞来飞去。
他不喜欢这里。
这里的人也不喜欢他,他想过为什么,可是后来不想了,他静静待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在这里,自己的思想是唯一的容身之处。只要发出一点声音,来自他人的白眼和嘲讽就如同飞刀一样向他刺去。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
他在草稿纸上默默写下一行诗。
压抑的环境让行道树的绿都黯淡了下来,洛川的世界只剩下水泥的灰白和楼房的腥红……
当人郁闷时,不堪的、尴尬的、悲伤的回忆就像看到了尸体的秃鹫一样,蜂拥而上。
“我可以回家住吗?”在家时,他花费了一切勇气,压着声问他的父母。问出这句话后,他的头虚虚飘飘地疼着。
妈妈的情绪向来阴晴不定,原本餐桌上平和的氛围瞬间被她的吼叫打破:“你在学校熬一熬会死吗?我忙死了!又工作又做家务的!你不能体谅一下我吗?成绩又不好,又懒……”
遭受一连串责骂攻击,洛川低头不言语了。但妈妈的发泄还在继续。
餐桌平静下来后,父亲开口了:“还是住校比较好,培养独立能力……”
洛川保持着沉默,他想回家,只是想从学校里压抑得如同水泥般的氛围里稍缓一下罢了,不过家和学校,似乎也没有区别……
他不喜欢宿舍,教室里课间很短,课堂很长,他附和老师讲课可以冲淡他的孤独感,起码老师不会无视他。而在宿舍,蜂窝一样挤的地方难以剩下一点空间,在他们的欢声笑语容不下他横插一脚,他只能在嬉笑怒骂的缝隙里苟延残喘。孤立无援的境地暴露无遗……
后桌的人一直在往前推桌子,然后长长一条的身体横在座位上,洛川被挤的胳膊肘都捋不直。之前他理论过,后桌却嬉皮笑脸地颠倒黑白,说洛川占的位置更宽。如今洛川已经放弃了。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抽屉的横杆更重地挤着他的大腿。
无所谓了。
他用黑色的笔在洁白的纸上胡乱地画下杂乱的线。沉默的发泄结束后,他翻开单词本开始抄背单词。即便环境再恶劣,生活仍要继续。
生活是看着一个远方的希望熬过一个坎,然后再看着下一个希望熬过另一个坎。就像看着一个一个周末熬过一周又一周。
洛川的又一个希望就是今天上午的体育课,倒不是因为他爱运动什么的,况且篮球、羽毛球、乒乓球这种团体运动没有人愿意带他玩。体育课他只经常抱着一个单词本,在篮球场旁的漫步机重复着枯燥的机械动作,脑子里想着奇怪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
体育老师已经解散了大部队,他一边走在前往篮球场的路上,一边四处张望,想要寻找那个在心里描摹了数次的身影。
没找到。
洛川的心里一沉。
他今天不来了吗?是有什么事吗?
洛川踩在了漫步机上,看向了篮球场那边比较眼熟的人脸——是经常和那个人打球的同学。
那他呢?他去哪里了?生病了吗?受伤了吗?
洛川打开单词本却一个字母也看不进去。
过了一小会,篮球场上传来一声:“陈阳林!这里!”
想触发了关键词的机器一样,洛川即刻抬起头,远远望见一个清瘦挺拔的少年向这边迈步走来,冬天的风将他的外套吹得向后翻飞,灿烂的笑使他英俊的五官如同太阳一般。
这颗太阳照暖了寒冬,照亮了阴云,照着绿树,也照着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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