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并没有很喜欢他。
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了。
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算是太阳,离太近了也是受不了的。
你喜欢他的时候根本不认识他,全是你自己的想象。
你不要再去想了……
洛川绞尽脑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放下陈阳林。
他烦躁地发呆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上了自己靠走廊窗户的课桌边,打断了他的思考——一抬头,陈阳林浸润了温和的五官就闯入了视线,他从窗外探入教室,用深邃的眼睛看着洛川,一勾唇便掀起滔天巨浪,洛川辛苦筑起的心理防线不费吹灰之力便一溃千里。
好吧,还是很喜欢的……
过去冷清的日子里,他把他当精神支柱,当感情寄托,所有的窥视与妄想,那些铺天盖地的能把人淹死的情感,不是说要忘却就能忘却的。
这些事情陈阳林当然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当然永远不要知道。
“嘿洛川!”陈阳林热情地同洛川打招呼,就像是对他的其他朋友一样,“对不起呀,上次人太多了,有点应付不过来,抱歉忽视了你,饶一次我呗。”
开口说出的明明是关心的话,语气温和又俏皮,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洛川只想逃避,根本不敢去再看他的脸,哪怕一眼。
“我能进来吗?”温声细语落在耳旁好似魔咒。
“嗯……”对陈阳林,洛川说不出拒绝的话。
陈阳林没有绕去门口,而是环顾四周,接着愉悦地朗笑几声,说:“哈哈!没有老师!”然后把白净的手按在窗框上,灵活地翻进了洛川的教室。
似乎有一只蝴蝶落在洛川的心上,颤动翅膀。
但还没等到他俩中的任何一个人开口,就有人过来说班主任叫洛川过去办公室,洛川不得不瞟了眼陈阳林,有点不知所措。
而陈阳林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坚定,好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去吧,我在这等你。”
洛川低着头站在办公室,不明白老师找他是因为什么事,他不是那种会和老师打关系的学生。班主任看了他几眼,然后慢慢地说:“洛川啊,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吗?”
“……我的月考成绩退步了吗?”洛川怯怯地问。
“陈阳林同学向我举报了咱们班上一些同学做的事情,老师已经把那些同学教育了一顿,下次班会让他们上讲台读检讨。”班主任无奈地说,“虽然是高中生,学习最重要的阶段,但也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吧?人际交往还是很重要的。被造谣成这样你也不吱一声……哎哟,广泛交际朋友还是对你有好处的……”
洛川听着班主任的教诲,在心里默默提出抗议:但是,老师。如果广泛交际,却让自己不适,还要继续吗?
——
这次是陈阳林帮自己举报的,自己后面还是感谢一下他吧。洛川心里有点酸酸的开心。既然他愿意帮我,是怜悯吗?还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反正不会是……喜欢我……
可是当回来到教室时,却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陈阳林漂亮的手正捏着几片白纸,认真地看着,脸上没有表情。
完了。
那几片刺眼的白纸上,不是为了发泄那些煎熬的情绪而生的拙劣文字,还能是什么?
而那些字条上的拙劣文字,将那份不堪的感情架于刑具上,像犯人一样,被斩首示众。
先前所有五味杂陈的感情此刻都如同落花流水。曾在脑海中演练过的一种种糟糕而不堪的结果都如同幻灯片般再次掠过。
他仓皇而逃。
差点撞到了几个同学,还收获了路过老师的斥责,但洛川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他只想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想到自尽想到死亡……
胸腔胀痛,身体发沉,他不得不停下,扶在一旁的树干上呼哧呼哧地喘气,缓过来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人迹罕至的后山。
树林阴翳将他与阳光隔绝,无力地蹲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想到陈阳林为了自己,冒着被其他人非议孤立的风险,消耗他自己攒下的人情脸面,跑去向老师告状,转头却发现,自己温声相对的那个人,自己好心相助的那个人,却对自己抱有肮脏不堪的想法。比从前更加更加黑暗冰冷的深渊在前方等着他……
“洛川。”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在远处,吓得他停止了思考。还没来得及哄骗自己说是幻听,就看见了陈阳林的身影。
慌乱之下,洛川没看清后路便转身逃跑,不慎“咚”地掉进了小山沟里,万幸沟底堆满了枯枝败叶,他并没有受伤。
陈阳林出现在他的头顶,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又听到陈阳林关心的话,洛川再也忍不住,一直被压抑的感情顷刻间爆发,他狠狠抬起沾满眼泪的脸,用朦胧的泪眼直直看向陈阳林,绝望地哭喊着:“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明明知道大家都讨厌我!而你要对我好,我喜欢你不是应该的吗?你被我喜欢不是活该吗?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破釜沉舟似的,他将怀里炙热的爱意不要钱似的泼洒出去,像扔出一堆廉价的批发货——毕竟他本人确实一文不值,□□连同思想。
“我知道你觉得我这种人给一点点好脸色就得寸进尺上赶着想把自己送过去,便宜又恶心……”
“不是。”陈阳林打断了洛川的自轻自贱,“我完全没有这么觉得。”
洛川怔住了,剩下的话卡在喉咙,只听见颊边的眼泪“嗒”的一声,落在枯叶上,和胸腔内的心跳声重叠。
陈阳林接着说:“我也喜欢你。”
洛川错愕地看向陈阳林的眼睛,他没有在笑了,而是很认真地注视着洛川,目光炙热,语气坚定:“我喜欢你。”
洛川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陈阳林俯下身,像神明要救赎他受尽苦难的信徒般,朝着洛川伸出双手,轻语道:“我拉你上来吧。”
林叶漏下的光斑恰好落在那洁净白皙的双手上,指尖红润,骨节分明,漂亮得让人想紧紧握住,这双手今天已经被他用视线轻抚了无数次,而此时正向他伸来。
他握住了那双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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