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林在大三的假期回了一次家乡。

闻梓铭得知老朋友返乡，兴奋地说要请他喝酒，接风洗尘。

“刚提的车！帅不帅？”闻梓铭摇下车窗，得意地同他展示。

陈阳林毫不客气地去拉副驾驶的车门：“帅！我要坐副驾驶，这是贵座。”

“不行！副驾驶是给我女朋友留的，除了她谁都不许坐！”闻梓铭赶走陈阳林。

陈阳林老老实实坐在后排，抱怨道：“切，重色轻友。”

“等你谈恋爱了，你就会理解哥们了。”闻梓铭语重心长地教导他。

陈阳林不说话了，转头看向窗外。

江流还是这条江流，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夕阳也还是那片夕阳，但是不如四年前的那片惊艳。

“阳林你大学也没谈女朋友吗？”

“没有心情谈。”陈阳林不想去涉及这个话题。

“哇陈阳林，你长这样一张脸，高中不谈也就罢了，大学也不谈？”

“高中谈过了。”

“哈？”闻梓铭突然踩住刹车，转头惊讶地看向陈阳林，“我怎么不知道？”

陈阳林措手不及，脑袋撞在车窗上。

“哎哟你别撞坏我的新车。”

陈阳林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先担心我的头？”

“陈大少越来越拽了，都会给我翻白眼了。”闻梓铭调侃，“所以你高中的女朋友是谁？”

“不是女朋友。”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闻梓铭颤抖着开口了：“没事的哥们，你是同性恋哥们也不会歧视你的，你将来要跟对象私奔的话我给你打掩护。”

“……多谢。”

闻梓铭手握方向盘，一动不动。

“怎么不开了？”

闻梓铭灰溜溜地打开车门：“不行我现在不敢开了，我刚拿的驾照，阳林你来开吧。”

————

在大学的这三年，陈阳林会去看洛川的社交账号，洛川原来是什么东西也不发的，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更新一点风景照，林梢上的月亮，玻璃外的青山……陈阳林一一保存下来，就好像自己拥有了一部分洛川一样。

然后慢慢地，洛川也会发布一些文字日常。

看来他过得还不错。

陈阳林心里很高兴。

可是洛川从来不来看他的。

有一天他发现洛川来看过了他的社交账号，陈阳林有点惊讶，顺手下滑刷新，随即，洛川的浏览痕迹消失了。

他把浏览痕迹清除了。

笨蛋。

陈阳林在心里轻骂了他一句。

不知道他有没有谈恋爱。

为什么三年都不联系我？

为什么若即若离的？

一想到他，心底又泛上一阵酸涩的疼。

————

酒馆里的灯暖洋洋的，唱片机正在播放爵士乐。

“所以你高中谈的对象是谁啊？”一坐下，闻梓铭就忍不住问。

“他把我甩了。”

“谁甩你啊？真没眼光！”

“不想说。”

“怎么了？好不容易回一次老家，心情这么不好。”

“是你先问我前男友的。”陈阳林郁闷地敲着桌子。

“哎哟我的问题，那你多喝几杯，我付钱。一会我叫代驾！”

正说着，酒馆的门被打开，呼啦啦地进来了一群人。

陈阳林又不说话了，眼睛直直地看向人群中一个清瘦的身影，他眼睫的阴影铺在白皙的脸上，恍然间，和他流过的泪痕重叠。

“那个人是洛川吗？”闻梓铭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好奇地问。

“不知道。”陈阳林收回了视线。

“好像是他，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不去。”

意识到陈阳林心情确实很糟糕，闻梓铭静下来了。

那群人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洛川坐在靠走廊的位置。

他以前不喜欢多人的场合，现在……

他们在玩棋牌游戏，输了的要罚酒。

无聊的游戏，而且好吵。

我以前也是那么吵的吗？

陈阳林不禁看向那桌人，洛川坐在人群中，脸上久久地挂着笑意。

像高中时的陈阳林……

洛川喜欢这样吗？

陈阳林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潮湿阴沉的下午。

情绪失控的自己，恋人沾泪的睫毛和逃跑的背影。

“你可以不可以不要那么懦弱？你为什么总是在逃避？”

“逃避有什么用？不做出行动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反击，不去策反这个世界，那些家伙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侮辱你。”

“做抗争远远不如受欺凌可怕！”

他做出行动了，是吗？

可我开心不起来。

没有晴天。

陈阳林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辛辣的口感刺激着喉咙，回甘的花果香也难以平息不快。

“洛川又输了。”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不喝了不喝了，换一个惩罚吧。”

“那来抽一个惩罚吧。”桌旁的女孩子兴奋地说，“好啦回答我！在场的人里面有没有你的心动嘉宾呢？”

“哎哟他喝醉了你别问他这种问题。”她身旁另一个女孩子说。

“有。”洛川很快做出了回答。

陈阳林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不知为何女孩好像被吓到了，看了看下面几行字，说：“醉成这样了，要不算了吧。”

“是什么？”醉酒后洛川的胆子也比平时大一点，直接抢过纸条，看了看，站起身，步子稳得像没有喝醉一样。

他和陈阳林对视。

然后他朝着他走来。

是酒精的作用吗？

心跳得好快，撞得胸口都有点发疼……

看到洛川走近，闻梓铭迅速地换到了更远的位置。

陈阳林凝视着洛川，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喉间的花果香在加深的呼吸中起伏。

“你几岁了？”阔别已久，洛川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年龄。

“二十二。”陈阳林细细端详着洛川的脸，发现比高中时还圆了一点点，看起来过得确实不错。

“哦，真遗憾……”洛川垂下眼，好像有一点伤心。

“怎么了？”陈阳林发现洛川垂眼不看人的样子和高中时一模一样，心里来了点兴致。

“不是你……”他嘟嚷着。

陈阳林心下一紧：“什么不是我？”

“我要找的是十七八岁的。”

闻梓铭好像呛住了，扶着桌子咳嗽几下。

洛川的同伴捂脸发出“我草”的崩溃声音。

那个举纸条的女孩低头狠狠锤着桌子。

周围寥寥几人纷纷侧目。

陈阳林却被他逗笑了：“一定要十七八岁吗？”

洛川摇摇头，靠他更近了点，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一定要陈阳林。”

洛川的眼眸湿漉漉的，长睫犹如蝶翅，啜饮颊上酒染的薄红。

陈阳林脑中的思考元件似乎被烧坏了。

洛川看陈阳林呆着没反应，以为他没有听清，于是凑的更近一点，重复道：“一定要陈阳林。”

“只要陈阳林。”

“嗯。”陈阳林感觉自己也喝醉了，“要我什么？”

这次轮到洛川不说话了，他只是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陈阳林，眼里好像还带了点嗔怨。

陈阳林也逗够了，想着该怎么给凑到眼前的醉鬼顺顺毛，就听见他回答说：

“我想要你的一辈子。”

绵延的爵士乐盖住了陈阳林的心跳声。

“我可以用我的换。”

暖色的灯光在洛川的眼里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