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以后,变得冰冷而沉重,她清点了一下身上的现金,然后到保安室借了烤火炉哄了哄衣服,保安室的大爷以为她是路过的学生,给她倒了杯热水,离开时又借给她一把雨伞。
俞之安迫不及待的想去长治路看看,既然是2015年,那么一切是不是都已经改变了,难道是因为改变了历史,所以她才回不去的?
清晨的公交车上只有几个早八人,车流还没有汇聚,一路畅通。
小区更新了门禁,她跟在一个遛狗的大爷后头快速蹿了进去,套上了大衣的帽子,系的紧紧的,只漏出一双眼睛来。
妈妈的车就停在门外,不多时,就见着小之安跑了出来,12岁的小之安长高了一大截,她穿了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精致的像个小公主,不知是和妈妈说了什么,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散发出蓬勃的气息,充满了生命力。
自己12岁那年才刚到北京不久,像个刚被缝补好的、活在黑白世界里的娃娃。
真好呀,一个全新的俞之安,那样鲜活,充满朝气。
李秀英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打开了车门,虽然上了妆,但也只是勉强遮住了面色上的疲倦,或许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她们离开后不久,俞建章也开车离去了。
虽然没能见到哥哥,但小之安的出现,至少证明了变故已改。
接下来要思考和担心的就是如何回去了,如果每一扇门通往的时间点都不同,那么当务之急是摸索出规律,否则她将反复的迷失在不同时间中。
如果始终无法找到正确的那扇门,无法回到2022年,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时间将永远停留在2022年10月23日?因为她就是俞之安,来自2022年的俞之安,如果她回不去,俞之安就永远无法去经历23号之后的时间。
但时间真的会为某一个人停下吗?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李景行拄着拐杖走出了家门,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身上斜挎着的还是那个红色运动包,修剪到眉上的短发,显得脸颊更加饱满,苍白的面色上青黑的眼圈格外显眼。
他拄拐的动作极不熟练,撅起的右脚不时磕碰到地面,看样子是刚伤不久;俞之安快步赶上,以一种极轻快的语调问到:“去冰场?”
听到声音,他停下了脚步侧身去看,帽子把她捂得严严实实,只漏出一双眼睛,李景行是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见他这反应,俞之安扯开了帽子,期待着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可李景行却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她和之贺哥的妹妹长的很像,像到他觉得这就是长大后的俞之安那种程度。
“请问你是?”
他竟然不记得自己了吗?不过短短三年而已,况且那样的事情应该算得上是记忆深刻的吧。
“我是俞之安,十八岁的俞之安。”她重复了自己几个小时前才对他说过的话,企图唤起他的记忆。
李景行却突然蹙起了眉头,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她长的和小之安太像,他一定会觉得她是某位过份关注自己私生活的粉丝。
算了,还得抓紧时间赶去冰场,再拖下去爸妈就该醒了。
俞之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在了原地,是故意的吗?三年前她消失以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故意假装不认识自己?可他刚刚的眼神,那么的陌生!
俞之安追了上去,她要问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故意的还是真不记得自己了。
李景行招了一辆出租车,扶着车门坐进了后排,还没来得及放好拐杖,身旁便多出了个身影。
“你...”
“师傅,去冰场。”
司机扣下计价器,一脚油门便踩出了一里地,这儿到冰场也就一个起步价的距离,高峰期谁也别想耽误他接单。
“既然顺路,就拼个车吧。”
他有些无奈,但还是挪开了自己的拐杖,避免磕到她。
两人一路无言,在他付车费的时候,俞之安又先他一步拿过了他的背包,小跑着绕到了另一侧去替他开车门:“小心。”
待下了车拄好拐,李景行便想抬手扯回包包,她却直接将包斜跨到了腰后,使得带子紧贴在胸前,让他无从下手。
一夜没睡,本来心情就不好,再碰到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人,就更无奈了。
“你到底要干嘛?”
“是发生了什么吗?警察又去你家了吗?”她怕李景行觉得自己当年是犯了什么案子才逃跑的,解释到:“说起来,我也算是协助他们抓住了两个人贩子。不能因为我是黑户就...就追着我不放吧!”
听她这么说,李景行想难道是和之贺哥有关的事情?可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景行...你看看我!”
瞧她这幅不依不饶的样子,李景行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了:“你...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
俞之安一时语塞,少顷才重新组织好语言继续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记得我,还是不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
这答案犹如惊雷,对于那个四维空间的出现,以及通过它所进行的穿越,俞之安从未停止思考。
半小时前她还在思考时间是否真的会为了某一个人停下,此刻李景行的答案又在她心底掀起了另一场波澜。
“景行...”
李景行并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打断她催促道:“请你把包还给我。”
她看了眼他的右脚:“我理解你那种迫切的心情,可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上冰。”
他当然知道,只是他迫切的想要站到冰面上,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同学,你现在这样真的非常失礼,请你把包还给我!”
她从没见过李景行生气的模样,觉得他现下该是有些动气了,只好把包递还给了他,跟着他走到了冰场的大门外,叮嘱道:“你...小心些,我就在门外。”
冰场是24小时营业制,由于时差的缘故,短暂回国期间,他都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来练习,这样既不会占用其他人白天的训练时间,也能和教练保持同步。
右脚踝已经开始消肿,但还是无法穿上冰鞋,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伤病从没断过,长期进行的专项训练、力量提升甚至是增肌也不断提高着他的身体承受能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
然而在接近三周的修养后,右脚仍然无法落地行走,再加上迫在眉睫的世锦赛,让他感到异常的焦虑。
他脱下外套,左脚单足滑行到冰场中心,闭上眼睛进行意向练习,虽然是在冰上长大的孩子,但长久静立在寒冷的冰场中心,还是使他的身体染上了寒意,忍不住瑟缩了肩膀。
俞之安在冰场外跺着脚取暖,双颊冻的通红,看来李景行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由此可以猜想或许是随着她的离去,有关于她的记忆都会消失掉?
等见到哥哥就能知道了,以他的记忆力,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忘记。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等她回到2022年时,李景行所认识的依旧只是作为俞之贺妹妹的俞之安。
这令她感到有些失落,她希望自己对李景行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但显然无法实现了。
等他出来时,见他也一样,鼻头都冻红了,再看他头发和来时一样蓬松,猜想他该是没有上冰,至少没有强行训练。
李景行也没想到她竟然还在,俞之安倒也识趣,确认他安全,便没再跟上去,只是目送他离去。
回到家,他的心绪才终于平复下来,倒头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后神清气爽,思路也跟着清晰起来,去年手术不也休息了将近两个月嘛,大概是太期待世锦赛,才会乱了阵脚,自己四岁就开始学习花样滑冰,练了整整17年了,正如教练所说,他应该充分相信自己这17年的训练成果,而不急于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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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答案后,俞之安没有再跟着他,转而漫无目的的闲逛到了公园,她从北门进,绕过了偌大的足球场,沿着篮球场,羽毛球场穿过老年活动区最后停留在了儿童活动区域,工作日的上午,修建在大片草坪中的游乐设施空无一人,她没有进去,而是坐在了环绕四周的长椅上,这里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从家步行到这里不过15分钟,她还在俞家时,几乎每天都会来这儿玩耍,或是妈妈带着,或是爸爸带着,假期时则是哥哥带着。
从冰场走过来也不过十来分钟,这样看,冰场、家和公园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只是她那时候不认识李景行,所以并不知道冰场原来也这么近。
她今晨已经见到了12岁的小之安,那是属于2015年的俞之安,而自己是来自2022年的俞之安,或许是因为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所以一旦离开某一个时间节点,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就会全部消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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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世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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