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忆4

电影结束,她伸了个懒腰,念到:“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俞之贺这时候也起了,听到妈妈的感叹,问到:“妈,你说什么呢?”

“刚看了边城,想起里头这句话了。”

“哦,还不去化妆,待会儿该迟到了。”

“臭小子,知道有事,还睡这么晚。”

他撑着楼梯的扶手,噌的跳了下来,吓的李秀英瞪他一眼:“早点儿回学校去,扶手该给我蹭坏了。”

自从念了公安大学以后,他人壮了不少,从一个清瘦的少年长成了大人模样,想来学校的训练是不轻松的。

吃过早饭,他们一家人便出发去了福利院,捐赠仪式结束,王霞、李秀英就带着向楠见那几个接受资助的学生去了。

俞之贺热的发慌,想起福利院对面有家小卖部,想去买根冰棍儿消消暑,巷口的榕树上知了叫的人心烦,他皱着眉头看了看那棵树,竟长的郁郁葱葱!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几个小孩的嘻闹声。

“朱七有冰棍儿,朱七…”

是两个小男孩儿在抢一个小女孩儿的冰棍儿,小女孩儿大概五六岁,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嘴角还糊着冰棍上的奶油,正在哇哇大哭。

“你们俩小屁孩儿,干嘛呢!”

他大呵了一声,吓的那两个孩子一愣,转身就跑走了,再看朱七嘴角的奶油还有满脸的泪水,俞之贺皱了皱眉。

“拿包纸巾。”

“五角。”

他接过纸巾,先是扯出一张递给朱七,问道:“你妈妈呢?”

“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还是只哭,便蹲下,想替她擦脸,有些无奈的笑道:“你这嗓门儿,树上的知了都得甘拜下风了。”

岂料手刚伸出去,便被另一只小手拉住了,俞之安从他手里接过纸巾,一只手扶着朱七的脸,一只手替她擦干净了嘴角的奶油还有脸上的泪水。

“她是小七。”

同他说话的是正在吃七岁饭的俞之安,她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淡蓝色长裙,看上去不是很合身,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瞳孔漆黑,就这么看着俞之贺,满眼的天真可爱。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叔叔?”他才22岁,就被叫叔叔了!亏的他今早还特意修了胡茬,虽说是晒黑了些,可怎么看也还是学生模样吧。

俞之安当然看的出他的年纪,不过看他刚刚插着腰呵斥那两个小男孩儿,又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安慰朱七的模样,所以故意想和他斗几句嘴罢了。

“要交换名字的话,你得先告诉我,毕竟我都是叔叔了,你得尊老。”

“那叔叔也应该爱幼。”

“你这小孩儿!”瞧着这小孩儿不仅生的可爱,还聪明伶俐,他伸手想捏捏她的脸蛋儿,奈何这招儿俞之安经历的多了,先行预判到了,仰起头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落了空。

他整个人是蹲着的,重心不稳,差点儿扑了下去,一只手撑着地面才勉强维持住了平衡,低头便看到了地上的那本“天龙八部”。

“这是你的书?”说罢捡起书站了起来。

这下俞之安便只到他大腿处了,连跳了两下却怎么可能够的到那本被高高举起的书。

“认得这么多字儿吗?”

“看看这种书,够用了。”她扬着头,瞪了他一眼,又想往上跳去够他手里的书。

“这下你够不到了吧。”

朱七终于没再哭了,就在她俩打闹的时候自己跑到了冰柜前,踩上小板凳,又拿了一根冰棍儿。

老板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要先付钱诺。”

眼看着她又要哭了,俞之贺赶紧掏出了钱,给俞之安也挑了根儿巧克力味儿的雪糕。

“喏,请你吃~”

她只摇了摇头,忽然就换了眼神,不似刚才那么伶俐,反倒是有些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朱七一眼,转头就跑进了福利院。

“诶…书~”

“之贺,给我买瓶儿可乐。”

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俞之安愣了愣,悄悄的躲到了大铁门后头,透过门缝看到他买了可乐又走进了教学楼以后,才重又出来从朱七手里夺过那根属于自己的巧克力雪糕,扔进了垃圾桶里。

在她还没有“犯病”前,福利院的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尤其是陈老师,每次有捐赠或是表演,都会让她去,等到演出结束陈老师就会带她到小卖部买冰棍儿或是零食。

一年前,她因为发烧,出现了惊厥抽搐的症状,那时候看病都是去社区的卫生院,没有检查,就只是根据症状开些药,那个医生开了退烧的感冒药以后,让她躺在病床上休息,便和福利院里的老师聊天去了,聊着聊着就扯到了癫痫,说她这症状若是癫痫犯了,也会有。

福利院的工作实在是太清闲了,所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说东家长西家短,在没有这些家长里短的日子里,“俞之安好像有癫痫”便又成了他们的谈资,没有人真正带她去检查过,但这话就这么传开了,她把裙子弄脏了,就猜测是不是尿湿了,夜里打雷惊醒了,便怕她又出现抽搐的症状,她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有病”的孩子。

那之后,朱七被送来了福利院,成了陈老师“最喜欢”的小孩儿,她会带着朱七去买冰棍,即使俞之安就站在旁边,也不会“顺便”买给她一根。

那时候她才知道只要她有了一丝的瑕疵,大人们便不会再喜欢她,她们这些孩子就像是宠物?玩具?喜欢你可爱的,总会有比你更可爱的人出现,喜欢你聪明的,也总会有比你更聪明的人出现。

福利院里除了像她这种健全的孩子,还有一些因为残缺而被抛弃的孩子,没有人会收养一个残缺的孩子,从此,也不会再有人收养她了,她将在福利院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然后就去学一门技术,直到十八岁离开这里。

西南大学的志愿者们正把书搬进福利院的图书室,俞之安把那本天龙八部放回了原处,重新拿了一本雪山飞狐,靠着书架坐在地上读了起来。

现在她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了,小学的功课对她来说太简单,加上没有作业,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待在图书室里。

不多时,李秀英和王霞拎着矿泉水走了进来,给搬书的学生们一人发了一瓶后,两人便站在图书室的窗边聊起了天。

“之贺这次回来真是不一样了,像个大小伙子了,警校辛苦吧。”

“壮了,人也晒黑了,但是性格啊,还是个小孩儿。”

王霞摇摇头:“我看之贺蛮懂事的嘛。”

“跟你装呢,还是楠楠好啊,又懂事有贴心。”

“我们家那个小子啊,这点儿倒是没的说,向着妈,你还打算领养一个孩子呢?”

“是有这个打算的,就是不知道之贺会怎么想。”

“这事儿,确实得考虑之贺的想法。”

“生之贺的时候一直以为是个女儿,连名字都想好了,俞之安,结果生了个男孩儿,建章他爸不同意叫之安,觉得没有志向,愣是给改了。”

“还有这事儿呢?”

“是呀,到现在他户口簿上曾用名那儿都是写的“俞之安””。

说话间,陈老师就进来了:“霞姐,秀英姐,这书搬到差不多了,咱们到楼下合个影吧。”

“行,走吧。”

三人朝楼下走去,边走王霞边问到:“我看刚刚表演节目的那个小孩儿,长的真可爱,怕是有四五岁了哈?有点儿大了。”

她这是在帮李秀英问呢,说的便是朱七了。

“嗯,那个是七七,特别乖巧,四岁半,还不到五岁呢。”

等他们离开后,俞之安才从书架后走了出来,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俞之安与俞之贺,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

她跟着小孩儿们一起下了楼,站在一楼的楼梯口,看着国旗下的这些人们,俞之安留意着李秀英,她身旁站着的是捐赠仪式上那位西南大学的俞教授,戴着一副眼睛,看上去很斯文的样子,他发言的时候俞之安也在,话语简洁从容。

再旁边则是一派正气的俞之贺,她心里不停的默念着俞之安和俞之贺这两个名字,如果父亲是西南大学的教授,哥哥是警校的学生,或许她会成为另外一个俞之安,心里有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那个抢朱七冰棍的小男孩儿就站在自己旁边,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还想吃冰棍吗?”

小男孩儿点点头。

她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五毛钱:“你看。”

小男孩儿睁大了眼睛,惊喜道:“给我。”

俞之安故意摊开手,好让他把钱拿走,然后立马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哦。”

小男孩儿把钱攥在手里:“是我的,是我的。”

就这样哄闹了起来,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正好拍完合影,众人纷纷走进了楼道。

虽说孩子们有点小打小闹很正常,但今天有领导在,看到了终归是不好的,院长示意老师先把孩子们带回教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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