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文/桃觉

第十二章

书棠扶着罗以珊下楼的时候，徐智妍正在和靳闻泽说话。

她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收不住音量，书棠和罗以珊还站在火锅店门口都能听到她在喊。

“靳闻泽，你不要再把我当成空气了行不行！”

“……”

书棠扶住半靠在自己怀里的罗以珊，表情有些尴尬，这毕竟是靳闻泽和徐智妍的私事，她们两在现场听好像不是很方便。于是她走到一旁和靳闻泽打了个招呼：“我先带珊珊回宿舍了，等下麻烦你把徐智妍送到我们楼下。”

说完书棠迈开腿就准备走，余光里靳闻泽从头到尾都皱着眉头，他骤然开口：“我和她已经分手了，送她回宿舍不合适，麻烦你再等几分钟。”

罗以珊喝多了，脑子反应不过来，嘴巴快的很：“几分钟就可以斩断一段情啊？你们这些男人可真残忍。”

徐智妍早就崩溃了，只觉得罗以珊在嘲讽自己，眼泪掉的更凶更猛，拽住靳闻泽的手，一个劲的说着：“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不要分手，求你了。”

任谁看都是渣男无情抛弃有情女的戏码，陆续有人经过，十个就有八个会好奇的扭头过来看热闹，然后八个里又会有六个因为靳闻泽的好皮相兴奋的和同伴说个不停。

书棠很想逃离，但她心底舍不得靳闻泽被人这样围观，于是指了指火锅店旁边的小巷给靳闻泽看：“你们俩可以在巷子里说，我和珊珊在巷口等你们。”

靳闻泽沉声道了谢。

眼看着他们两去了巷子中间的位置，书棠扶着罗以珊站在了巷口。

罗以珊看着书棠，只觉得自己和书棠都好惨，同病相怜，但是书棠好像更惨一点——

至少周子谦对张舒芃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单箭头，而靳闻泽和徐智妍可是实打实的谈过一个月恋爱，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旧情复燃。

她叹了一口气，还想安慰书棠两句，可看着书棠安静的站着，全程都没有抬头的沉静模样，罗以珊不太忍心说出口。

还没等罗以珊接着往下想，靳闻泽不知道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徐智妍，女生突然开始声音尖锐的吼了起来：“我不分手，我凭什么要和你分手来便宜那些外表清纯内心不知道琢磨着怎么勾引你的货色！靳闻泽我不同意，你别想分手！”

没有听到靳闻泽的回答，徐智妍再次发怒，这回她直接开始指名道姓：“你看上了书棠是不是？靳闻泽也就你们男生才看不懂这些白莲花，长得漂亮人品低劣，连室友的男朋友都能下手！”

被这样难听的话指责，书棠有一瞬间的茫然，她这段时间和徐智妍确实有一些小摩擦，她的确喜欢靳闻泽，但是她的喜欢扪心自问一直都藏的很好，根本担不起被对方这样指责。

罗以珊握紧书棠颤抖的手，也气红了脸。

忽地，就听到了靳闻泽今晚一直懒散的音线冷硬起来，喊了徐智妍的全名，他不急不慢地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真的觉得我们俩那样是谈恋爱啊？”

书棠眼皮一跳，总感觉接下来的内容如果她和罗以珊再听下去，可能真的就要和徐智妍不共戴天了。

可是由不得她们逃。

靳闻泽开口时语速极快：“我这个人，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坏的。在你面前，我都好的要立地成佛了，你还不懂我意思啊？”

书棠脑子短路，无法思考，只听见徐智妍又开始大声的哭：“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一说分手你就答应，所以你不和我牵手，所以你不亲我也从来不让我抱你……那，那靳闻泽，你为什么要和我谈恋爱！”

“我去，靳闻泽谈恋爱怎么是这么个路子啊……”罗以珊在书棠耳边啧啧称奇：“还挺纯情。”

“为什么和你谈恋爱？”靳闻泽隐在黑暗中，这回声音染上了他说话时惯带的不耐烦：“你太缠人了。”

徐智妍抽噎道：“那你就不担心我以后还继续缠着你吗？”

很显然，靳闻泽不担心，他本身就不是能被人拿捏的性子。

男人带着气音的一声笑，在黑暗里刺了在场两个女生的耳朵，他明明还没说什么，徐智妍就开始先道歉：“我不是威胁你……阿泽，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爱你……”

“徐智妍，”靳闻泽打断了她的告白，眼看着徐智妍还想往他身上靠，他又一次避开，再开口时，声线无波无澜，连尾音都断的干净：“我最烦拎不清的人。”

说罢，靳闻泽直接抬腿出了巷子，转身前，他回头看了书棠一眼，书棠躲开了他的视线，靳闻泽扬起眉梢，说了句：“抱歉。”

书棠脑中紧绷的弦断了，最终没有应声。

-

当天晚上，徐智妍没有回宿舍，书棠和罗以珊在巷口等了她十分钟，她再出现的时候，虽然脸上的妆容已经哭花，但看起来丝毫没有醉酒的样子。

经过书棠时，她吸了吸鼻子：“书棠，你别得意。”

书棠没什么好得意的，因为她没两天就遇上了麻烦。

……

周六上午，书棠早早到了机构，刚把电脑连上投影仪，Fandy就一脸愁容的来找她。

两人并肩往Fandy办公室走的空隙里，书棠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智阳的家长投诉了她，因为她上个星期天拖堂了半个小时，导致徐智阳没吃中饭，回去就犯了胃病。

书棠心里疑惑，如果是上个星期天就犯了胃病，为什么今天才来找她，她面上不显，只轻声道：“我确实拖堂了半个小时，但是我了解过他下午没有课，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吃饭的。”

“不是这么个事儿，”Fandy揉了揉眉心，语气不好：“他下午确实没有课，但是他空腹和朋友们打了一下午篮球，所以更严重了。现在他家长摆明了就是要把责任往你身上推，你留堂了半个小时让他错过了吃饭时间是真的，他病了也是真的。”

书棠没有吭声，跟着Fandy，心里想着对策。

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心里的一口气才提起来，Fandy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时把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我知道大概率是这小子故意整你，但是书棠，我这里是教育机构，是做生意的，我不能砸自己的招牌。”

书棠低下了头，漂浮在半空的心脏提前知道了结局彻底沉入海底。

整件事的处理过程很快，都没花到半个小时。

徐智阳的父母看起来都是很体面的精英，一句重话都没说，但言下之意挑明了如果Fandy不严肃处理书棠，那他们将要走法律程序，告书棠恶意体罚学生，到时候教育机构也绝对面临很多审查，将会有不少麻烦。

哪怕Fandy提出补偿徐智阳的全部医药费和营养费，他的父母都不松口，只要求处理掉书棠。

其实是一场很荒诞的闹剧，到了后面，书棠已经看的明白，确实就像是Fandy说的，是徐智阳恶意整自己。

这是上大学之后，书棠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弱肉强食，她必须弯腰。

所以这件事只能以书棠主动辞去了这份兼职结束。

从教育机构出来，书棠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她没有带伞，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下雨。

没了这份工作，她目前的存款还可以再撑两个月，足够她找到下一份兼职，但是就这样丢了工作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

书棠心里想着事儿，走着走着就错过了公交站，反正学校离机构也就三站路，她干脆没有回头，背着包沉默的往学校的方向走。

-

靳凡迪在书棠走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送走了徐智阳的父母，她知道这件事书棠算得上无辜，想了想就给靳闻泽打了个电话。

靳闻泽在医院里，病房就他还有躺在床上的父亲江锦初，刚刚护工已经给江锦初擦了一遍身体，靳闻泽现下用温水浸过毛巾，扭干水分之后开始给江锦初擦手。

手机铃一响，他先看向江锦初，病床上的人紧紧闭着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靳闻泽也不失落，点了免提之后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他继续刚刚的事儿。

靳凡迪大概没想到靳闻泽接的这么快，她转念一想就问道：“你在姑父那里？”

靳闻泽嗤笑了一声，故意问：“你说的哪个姑父？”

“臭小子……”靳凡迪懒得和他掰扯，脸上挂不住，把书棠的事三言两句给交代了个清楚，随后她闷着声音道：“阿泽，这姑娘你介绍来的，我自认没有亏待她，但是我的机构这口碑也是我一手维护起来的，经不起家长折腾的。”

靳闻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毛巾丢回温水之中，拿起手机走到了窗边，恰好窗外惊现一道闪电，而后就是雷声隆隆，等这一阵动静停了，他才出声：“她走了有多久？”

“有几分钟吧，”靳凡迪顿了顿：“天好像要下雨了，也不知道书棠带没带伞，丢了工作又淋雨，要是再感冒的话，也太糟心了。”

半晌，靳闻泽都没搭声，靳凡迪还准备再问他一些江锦初的身体情况，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把脸盆里的水倒了，又把毛巾整齐挂在衣架上之后，靳闻泽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打火机还有烟收了起来，他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江锦初，轻声道别：“爸，对不起，我明天再来。”

走之前他自嘲的笑：“怎么单恋还能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