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文/桃觉

第五章

关于这天下午的记忆，书棠其实已经不太清晰，但男孩靠近他时身上有股很淡的薄荷香气。他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去侵袭书棠的领地，于是书棠坐姿挺直如同小学里年年都得三好学生的孩子。

说不清是身体更酸，还是心里更酸，因为不到一个小时，靳闻泽就被徐智妍一通电话喊走了。

第三天下午书棠刚把自己负责抄写的部分整理好递到俞初南手上，就看到对方盯着手机屏幕蹙紧了眉头：“学校在搞什么玩意儿啊，发书还分两批，前几天不是刚领了七八本吗，怎么还有？烦死了，又要忙活一阵了。”

图书馆里有无线网，书棠的手机连了也一直没有打开社交软件看，听俞初南一说顺手也登录了Q-Q看，才发现除了专业群里辅导员发的通知，宿舍群里徐智妍一个小时前也艾特了她。

【徐智妍：@书棠，棠棠，要不要我帮你也把书给领了？阿泽怕我抱书累，给我买了个很大的行李箱，珊珊和诗曼已经到了领书点，不需要我帮忙，你呢？】

书棠拿着手机，半天没有动静，整个人仿佛成了个呆立着的木雕。俞初南好奇的瞥了她手机一眼，然后摇头晃脑的开口：“你这室友，不太老实。”

她没有问俞初南说的是什么意思，熄掉手机屏幕，弯着唇：“去领书吧。”

俞初南眉头一挑 ：“你室友不是说帮你领？”

“欠人情是很难还的。”书棠偏过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率先站了起来。

“也是——”俞初南也跟着弯了唇，两人并肩往外走的时候，他嫌太安静了，想找点话题聊一聊，但是他和书棠目前最大的交集也就是他的死党在和她的室友恋爱这件事。

俞初南轻咳了一声：“靳闻泽对你室友还挺好的哈，我之前可没见过他对女生这么细心呢。还怕别人拿书会累，还能想着特地买个箱子。”

他说的言不由衷，其实书棠不是听不出来。知道俞初南只是想打破平静，但书棠依旧窒息到快喘不过气，她摇了摇头，没有搭腔。

她不相信俞初南没见过，因为高中时，连书棠都目睹过太多次靳闻泽对另一个女生的体贴周到，俞初南作为他们两的发小，不可能不知道。

两人一路无话，来到领书点前。

看到了靳闻泽，俞初南极夸张的呼出一口气。他看到书棠按着公告乖乖的去排起队，才有心思和靳闻泽吐槽两句：“乖乖女学霸太冷漠了，我以后还是找个软妹女朋友比较好。”

靳闻泽没有接话，站起来脱掉了身上的外套丢到俞初南脸上，他里面穿着的是三天前那件宽肩黑色无袖背心，书棠往他这边瞟时无可避免的看到了这个过程中他清瘦却有力的胳膊线条。

有窘意在书棠心里头划过，她连忙转过了头，而后不经意的捏了一下自己有点发烫的耳朵。

靳闻泽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压着声音对俞初南道：“我去抽根烟，帮我拿一下。”

“抽根烟还脱衣服，勾引谁呢？”，靳闻泽步子迈的很快，俞初南又嘀咕了一句：“抽死你得了，天天抽那么凶。”

而后俞初南觉得自己这话不够吉利，“呸呸”了两声，认命的抱着靳闻泽的外套。

这回一共只有五本书，书棠到的时候，大家大部分都已经领完，所以也很快就轮到了她。

把几本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认了没问题，她在领书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准备回宿舍。

来领书的综合楼处在学校最中心的位置，从哪个方向走都能回女寝。脑中划过刚刚靳闻泽离开的线路，鬼使神差之下，书棠选了那条小路。

这条路通向学校的小树林，书棠走了一会儿还没有见到那道身影，脑子先混沌起来，一半局促，一半克制不住的期盼。

不过她没有机会在有关于靳闻泽的消息里沉浸太久，迈进小树林前，书棠前两天才找到的兼职——教育机构的老板先给她打了个电话，不是商量的语气，直接告知她：“小书，这个星期你不用来了。我们之前招的那个兼职老师她又不辞职了，不好意思啦。”

这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因为书棠那天面试完这个机构之后就把她手上其他的兼职辞掉了，而家里说好的四百块生活费也没有按时打过来，也就是说她即将一贫如洗。

尽管心中抗拒，但目前唯一的办法确实只剩下给家里打电话要生活费。

是谁也想不到的戏剧性——

在家里电话刚接通的那一刻，书棠才喊出一声轻飘飘却又晦涩的“妈”，靳闻泽把玩着打火机突然就走到了她面前。

她此时咬着嘴角，眼眶都觉得酸涩，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表情像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猫。

靳闻泽很突然的伸手接过她手上刚领的几本新书，另一只手拍上书棠脑袋时，还有一点残余的烟味。

书棠的耳边，是母亲杨敏芝不耐烦的问道：“打电话干什么？不是来要钱的吧，告诉你家里没有钱。你都十八岁了……”

她忍不住牙齿用力把下嘴唇咬到发白，靳闻泽皱着眉头，突然伸手接过电话直接挂断。

修长的手指熟练的在她手机屏幕上跳动，操作了几下之后，手机直接关机，他随手把手机丢进了书棠敞着口的帆布包里，漫不经心道：“不喜欢就别听。”

靳闻泽说的坦荡又自然，仿佛没有什么不对，他有底气去做任何事，永远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可书棠做不到。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立，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站的这么近。靳闻泽看着书棠眼中弥漫出雾气，懒散的站姿被打散，他收起打火机，眉头又一次蹙在一起，眼神很冷，嘴唇抿着：“别不高兴。”

如果说刚刚拍书棠脑袋是他脑子没想清楚就去做了，现在他的手经过无数次思考想抬起却又滑落。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靳闻泽，他连安慰一个人都不会做。

过了两秒，书棠哑着声音和他道谢，才想起问他：“你有事吗？”

她内心其实不想打破这一瞬间的平静，但是书棠没理由和靳闻泽如此亲密的站在一起。

或许他可以暂时做个安慰她的绅士，但绅士不会为她而停留。

听到书棠的声音，靳闻泽垂下眼，蹙着的眉头微微松开，在他平整的额头留下几道浅浅的纹。

“找你帮个忙。”他话音简短，脖子往右歪了一下，挑了一下眉，似乎在给她引路，不多解释：“跟我来一下。”

书棠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又回到了刚刚的领书点。

她一抬眼，就看到徐智妍拖着箱子往他们的方向跑，书棠攥紧了手指。

箱子滑轮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但靳闻泽很快伸手接过，徐智妍笑得脸颊红红张开手就想往他身上挂，靳闻泽长腿一迈，轻轻躲开，低下头凑在娇俏女孩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只见徐智妍委屈的嘟了嘟嘴。

像是才注意到了靳闻泽手上的五本书还有呆立在一旁的书棠，徐智妍扯着嘴角看向她：“你们两怎么凑在一起了？阿泽还帮你拿着书。”

有细微的汗珠在书棠手心冒出，她紧绷精神，张了张嘴，靳闻泽突然闷着笑了一声：“怎么？审奸情？”

他的话实在不正经，一说完，徐智妍就笑得花枝乱颤，嗔怪的拍了一下靳闻泽裸/露在外的肩膀：“说什么呢你！”

靳闻泽无所谓的勾了勾唇，随后冲着地上的黑色行李箱抬了抬下巴，问徐智妍：“你想带着这玩意儿出去？”

几秒种后，徐智妍恍然大悟，连忙从靳闻泽手上把书棠的书接过来，紧接着动作极快的打开行李箱塞了进去，随后又从靳闻泽手中拿过拉杆放到书棠手里。

默契度浑然天成。

她双手合十，嘟着嘴，做出拜托状：“书棠，麻烦你帮我带回宿舍好不好？我等下要和阿泽出去吃饭，不太方便呢。”

书棠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刚才自己觉得靳闻泽是个特地来安慰她的绅士这个可笑的念头，心像是破了个口子，灌进一股冷风。

手上行李箱的拉杆仿佛还残存着靳闻泽手心的温度，应该是烫人的，但是也点燃不了她此刻冷寂的心脏。

靳闻泽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玩起了他的打火机，在瞥到书棠点了头之后，他骤然开口道：“想吃什么？”

他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书棠的位置，语气又换成了他一贯的随性：“谢礼，随便点。”

徐智妍也跟着道：“对啊书棠，能砍我们阿泽的机会可不多哦，快点个好的。”

书棠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听到后面徐智妍甜蜜过头的音线说道：“哎呀，阿泽你别管她啦，到时候我会多买点零食给她的。你今晚可要好好陪我哦。”

靳闻泽半天没有吭声，再开口说话时突然就笑了，带着性感的气音说了三个字：“别撒娇。”

原来，她只是他风花雪月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路人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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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的很突然。

书棠心里没有多大期待，但想到靳闻泽在她转身前问的一句，她晚上回到宿舍后还真的就一直没有再吃东西。直到宿舍楼快关门，书棠的胃终于发出抗议，她才停下预习，去烧了壶水准备泡面。

还没来得及拆开包装袋，寝室门就被极大的力道撞开，徐智妍精致的妆容早已经哭花，看着呆愣着站在开水壶边的书棠也不说话，而后泄愤一般把手上提着的一大包零食猛地丢到了书棠脚下。

书棠往后退了一步，躺在床上的罗以珊和金诗曼已经拉开了帘子。

罗以珊看清情形冷着脸问了一句：“徐智妍，你发什么疯？棠棠招你惹你了。”

而她注定得不到回应，因为话音才落，徐智妍已经趴到自己的桌前放声大哭，边哭边骂靳闻泽是个王八蛋——

他们两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