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江月又回天水宗 。

刚过山门，远远地就有守在这儿的弟子来找他。

“沉师叔，宗主有讯。”那弟子摊平手掌给他看，他手掌心正立着只传音纸鹤。

沉江月抬袖扫过，收下了这只附着着特殊灵息的纸鹤，但是听也不听，就往主殿去了。

沉江月在天水宗上做了几百年的圣子，每日干得最多的就是拿闭关来逃避宗门事务，可惜这次不巧，刚从紫阳那借来了轮转镜，总不好再拂他的面子了。

他正想着，身下所骑的灵鹤已经悠悠然落到了主峰的唤灵渡口。沉江月从鹤背上跃下，身姿极为轻捷灵巧，立定后，他又伸手往袖口探去，从里面取出枚越佶果来，然后平举着掌心将灵果送到仙鹤面前，那鹤高兴地长唳一声，伸着脖子轻巧地将果子衔了去，最后拍打着翅膀飞远了。

做完这些，沉江月才转过身来看向那一直在旁边耐心等待的年轻弟子。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漫不经心地抬眼扫视了那弟子一眼，分辨出了他身份，“祁安的大弟子？你在此地等候，可是你师尊有什么交代？”

席文先行了个礼，动作不急不缓，“江月仙尊，师尊吩咐我来给仙尊送样东西。”

他伸出双手，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玉盒递过去。

沉江月接过来后并不急着把他收起来，他先是举到眼睛前面转着圈仔细看了几遍外壳，又放到耳朵旁听了听声，然后伸着头在开口位置嗅了嗅，最后他才放下玉盒，嘴角微微勾起，开口嘲讽席文。

“你师尊是练剑练傻了不成，给我送塑灵丹——这跟给聋人发传音纸鹤有什么区别？”

席文面不改色，低声道：“师尊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江月仙尊还请慎言。”

沉江月轻嗤一声，暗骂他是个小古板，随手就将玉盒抛了过去，转过身潇潇洒洒地走了。只留下席文仍怀抱着完璧归赵的玉盒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又或者只是因为他那一身轻羽袍融入了周围弥漫的云雾之中从而遮掩住了他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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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鹤被一道桥拦住了去路，此桥通体都是一节一节漆白的骨状，两旁并没有扶手，宽度只堪容纳一人通行，其上还有湿滑粗壮的藤蔓盘旋生长。

桥长约九丈，在两边飞仙崖的中端连接着，山峰陡峭，峰底有弱水流经，船只难渡，传闻此桥乃是有仙人斩杀魔龙后，用魔龙脊椎骨搭建而成。

姜云鹤在桥边站了良久，心有胆怯，可他非过去不可，他如今修为尽废，而修复经脉的灵药只生长在飞仙崖的阴面，他曾跟随宗门的队伍来过这里，熟悉复经草生长的位置。

他抬起一只脚，稳稳踩在了桥面上，然后将手中的木仗卡在骨桥的缝隙里，又往前行了几步，待走到中断，忽然向下看去，底下深不见底，湍急的弱水拍打岩石的动静连同着峡谷的风一起传了上来。

风呼呼作响，吹得骨桥开始左右摇摆，姜白鹤紧紧抱住手中木仗，但单靠这个已经稳不住身形了，风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抛却木仗，改为抱住骨桥…

偌大的山峰上，在风中摇摆的姜白鹤宛如海中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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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父亲！”谈则一得到线人的消息，就浑身打着哆嗦，惊惶失措地闯进了谈先的洞府。

然而谈先此时并不在洞府。

“小叔？我父亲呢？”谈则一进来没见到熟悉的身影，情绪一时卡了壳。

那站在石桌前背对着谈则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他脸上挂着深深的皱纹，皮肤比凡间老人还要干瘪，一对眼珠子悬在高高的眉骨之下，黑黢黢阴沉沉。

他开口，声音却像年轻人一样干脆清晰：“你父亲到宗主那去了，你又碰着什么事了？”

他这话提醒了谈则，他一想起方才听来的消息，语气又变得虚弱：“我……我……，不是，小叔，那个低修他竟然还没死……？为什么？为什么，父亲明明和我说他肯定死透了……！”

他越说越惊慌，脑子里又回想起了当日姜白鹤刺过来杀气腾腾的剑气，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害怕的眼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

“那就是个嗜血的魔头，真是太可怕了！”

谈后看着他这副没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自己就是修魔的，居然还怕一个半途入魔的年轻弟子，真是胆怯又无能。

不过他并不打算对同族兄长失败的教育多加置喙，所以并未将这些说出口，反而将手按在谈则的肩膀上，慢慢将魔力输入他的体内，稳定住谈则的心神。

谈后的魔气效果立竿见影，谈则果然就不再怕了，眼中甚至燃起了战意，跃跃欲试地又打算去将姜白鹤也收入他的千魂番。

谈后拍了拍他肩膀，像吹狗哨一样，“去吧，谈则，去杀了那个小子，一雪前耻。”

谈则就跟出了笼的恶犬一样跑出去了。

姜白鹤刚过了桥，就被人拦在了崖壁前。

他下意识扯了扯脸上遮掩面容的绷带，这绷带也是件小法器，既能隔绝灵力探测又能任意改换形态。

而此时法器并没有遭人破坏，可谈则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

逃！他如今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留在这里也不过白白送死。他得马上逃！

姜白鹤催动经脉内残存的灵力，转身就往桥上扑过去，他运气于足下，施展轻身诀几步跨过了半段桥。

眼看着对岸就在面前，姜白鹤突然感觉到一股如芒在背的森冷恶意，他下意识转换步法，矮下身子的同时伸手卡住桥面的缝隙，一道腥臭的气味扫过，谈则的魔气就在他手边半尺的位置腐蚀出了一道裂痕。

裂痕极深，姜白鹤来不及后怕，又接上刚才断掉的步法继续逃。飞仙崖上灵植繁盛，他早先就来这探过地形，他比谈则要对此地熟悉得得多，是以在他遁入山林之后，谈则追过来的时候就寻不到他的身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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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其志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