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祭奠

二毛和三毛收东西的动作不停,小脑袋来回摇晃,以示拒绝。

秦宁迟疑片刻,掰着手指说:“家里的麦芽糖,小麦,菜籽油和盐都不多了,尤其是麦芽糖,做糕点用的多消耗大,咱们得买多买点备着,还得买壶黄酒,做青虾时用。”

黄酒可以去腥提香,大多数荤菜都能用到。

沈新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盘算中秋节应该买些什么,等秦宁说完了才开口:

“行,收完摊就去杂货店和粮店买。”

经过陈志瑞的提醒,沈新恍然才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三,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之前没注意,如今仔细一瞧,西市也新添了五六个卖花灯和小饼的摊子。

“后天中秋节了,咱们也买些小饼和花灯过节吧,你们也想想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沈新扫了二毛和三毛一眼,又补充道:

“再买些香烛和纸灯笼用来祭奠。”

“好。”

三人都没有异议。

小饼类似月饼,两三个摊子上卖的小饼样式和馅料都差不多。

但都不如现代月饼精致多样,里面大多是豆沙和桃肉这种甜馅。

六文一块,两种馅料沈新各买了五块,又把需要的东西一一买下。

还买了摩侯罗和九连环给二毛和三毛玩。

秦宁只看到流水般的银子哗哗的往外流,这一天挣得都赶不上花的。

他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要赚更多的钱才能赶上相公花钱的速度。

地面被高温烤的炙热,几人穿着粗布麻衣闷热不已,额头上都带着汗水。

等牛车跑起来,刮过暖风,热度才有所缓解。

三毛手杵在板车上,身躯前倾,抬头用亮晶晶的眼睛问:“大哥,我能玩九连环吗?”

二毛微微转头,暗中观察沈新的神色。

“想玩就玩,注意安全别掉下去就行。”沈新又偏头看向偷瞄的二毛,“二毛也是。”

二毛脸上一热,赶快低头,避开沈新的视线,又慢慢挪到背篓旁,轻轻拿出摩侯罗玩。

牛车上只有沈新一行人,沈新懒散的靠在推车上,和秦宁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正值秋季,深山果子多,咱家也可以酿点果酒喝,我知道方子。”

大燕已经有从西域传来的葡萄酒,也有自己酿制的果酒,沈新说酿酒也不算新奇。

银子在向他招手,秦宁眼神亮了亮,开心的应承下来,“好啊。”

“我正好打算雇两个帮工,也能空出时间做了。”

沈新反问:“雇谁?给多少钱?”

秦宁一一回答:“张大爷二儿子张大河的媳妇王秀梅,还有沈大柱家的寡夫郎周云白。”

“目前打算给的工钱是下午四文,早上五文,让她们做些烧火,揉面的简单活计,等将来铺子大了,她们干的时间长再加工钱。”

这么便宜?沈新有些惊讶,踌躇问:“工钱会不会低了些?”

秦宁摇摇头,低声说:“不便宜了,村子小哥儿和妇人会绣帕子和做衣裳等活计贴补家用。”

“但秀一条帕子要一天,卖四五文铜钱顶天了,做衣裳的活又很少。”

沈新沉思片刻,说道:“让他们签个保密文书,在村长面前公证。”

“不准泄露任何配方,如若发现,按照配方的十倍赔偿进行赔偿,赔偿价格至少一百两起。”

他语气冷漠道:“如果不签文书,也不必来了。”

知道了泄密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做事情也会更加谨慎,这个法子好,秦宁心思转了几转,问道:“她俩不会写字,按手印行吗?”

“行,还得跟她们家里人说清楚这件事,看他俩家里人同不同意再说。”沈新用袖口盖住刺眼的阳光,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谈。”

秦宁轻轻点头,“吃过午饭再去。”

路走到一半,天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人脸上冰冰凉凉的。

沈新四人没有雨具,周围也没什么遮挡的东西。

秦宁和双胞胎还是小哥儿和小孩子,体质柔弱,容易受凉。

不知道这雨何时才能停,他们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家。

若是淋雨感冒发烧,又是一件麻烦事。

沈新眼神扫向旷野,喊道:“王叔,下雨了,周围有没有能挡雨,像宽大树叶之类的?”

王大胜拉动缰绳让牛停下来,抬头望天,好一会儿回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河边可能有莲叶,要不你下去找找。”

沈新应声,折了六七支荷叶回了车上,递给王大胜一片荷叶,问:“王叔,给。”

王大胜摆摆手,“拿着这个不好赶路,我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了,早习惯了,你们用吧。”

沈新没再问,把荷叶递给秦宁三人,三人蜷坐在绿色的荷叶下面。

二毛和三毛团起来像个团,宽大的荷叶能把他们完全覆盖住,像白嫩的荷叶精怪。

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大哥,你怎么不盖荷叶?”

沈新的回答言简意赅:“我身体好。”

秦宁眉毛皱起,眼神充满了担忧,声音乖乖软软:“相公,你也要挡雨呀,不要逞强。”

沈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和秦宁说过自己身体不好,只好默默举起了荷叶放在头上。

三毛声音拉长,适时响起:“奥。”

沈新:“......”

一刻钟后,深绿色的群山便挂上了薄薄的白雾,从远处望去似是仙气缭绕的人间仙境。

刚到家,雨便停了。

沈新把池塘里的鱼篓拿回家放入木盆里。

秦宁用清水把青虾反复清洗,三毛在给小狼狗和小鸡添水。

前几天沈新又做了一缸纸浆,今天准备做厕纸,家里剩得不多了。

“啊。”

鸡舍旁的三毛一声嚎叫,“虾咬...好疼。”

泪花在眼眶打转。

青灰色的钳子夹住了三毛白嫩嫩的食指,触角还在不断晃动。

秦宁快步走了过去,把三毛的手指放进水里,龙虾放松钳子,这才把三毛的手指解救出来。他拿起三毛红通通的食指仔细端详,没破皮,秦宁松了一口气,语气自责道:“还疼吗?对不起,我没看住让青虾跑出去了。”

“怎么能怪哥哥,哥哥做饭已经很辛苦了,是这个青虾乱跑。”三毛着急解释,又心虚地小声说:“我就想试试疼不疼才把手伸过去的,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瞧着秦宁的脸色。

秦宁哭笑不得,摸摸三毛的头:“不要随便伤害自己,也不要觉得好玩伤害自己更不可取。”

蒜爆青虾虾肉紧实弹滑,蒜香诱人,满满两大盆青虾,沈新四人一顿午饭就吃光了。

吃过午饭,沈新和秦宁一起去了张大河和沈大柱家里。

和两家人说定了,又在村长的见证下签了保密文书。

王秀梅和周云白正式成为秦家糕点铺的帮工了。

下午,秦宁带着他俩就开始做山楂糕,板栗饼和核桃酥。

有人帮忙准备原料打下手,不过一个半时辰,秦宁就做好了十斤山楂糕,八斤板栗饼和八斤核桃酥。

沈家小院的香气和热气久久不散。

沈新暗暗观察后也放下心来,这两人还算老实忠厚,干活也算干脆利索,秦宁眼光很好。

秦宁跟两人交代:“明天寅时一刻来,别迟了,早上活多。”

等人离开后,沈新问:“明天是不是可以晚点起了?”

秦宁肯定的点头,“寅时起来就行。”

晚了将近两个时辰,也算一种进步吧。

沈新打发双胞胎去外面玩,招呼秦宁一起回堂屋。

他把做好的袖箭拿出来,跟秦宁介绍:“这是袖箭,一次可以射出两枚箭矢,射程二十步以内,不过只能触发一次。”

又把袖箭如何装载,如何隐藏,如何发射一一说明,问:“懂了吗?”

“懂了。”秦宁欲言又止:“相公,我朝好像不允许私藏武器。”

沈新思量片刻,认真答道:“偷偷藏着,没人知道就行了。”

他把袖箭绑到秦宁的左臂,示意秦宁站起来,说“靠墙椅子上圆形的稻草团,就是你的命中目标。”

沈新站在秦宁后面,双臂环绕秦宁,引导秦宁的手臂对齐稻草团,“集中注意力。”

又带着他的手触动发射机关,“对准,发射。”

箭矢准确扎进稻草团心。

沈新走到椅子边把箭矢拔出来,说:“你以后单独出门时可以把它藏在袖子里,遇到危险时发射。”

“你来试试。”

童生还会制作武器吗?相公未免太博学了。秦宁接过箭矢,恍恍惚惚的往箭筒里放,瞄准发射。

练习了一刻钟,秦宁可以稳定命中稻草团了。

沈新又把稻草团换了个地方当靶子,让秦宁持续练习。

直至他抬手瞬发命中目标才算结束。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吃过早饭,几人便准备去墓地祭奠逝世双亲。

原身父母的墓地在南溪村北边的一处山丘上。

一路无人说话,两刻钟后便到了墓地。

说是墓地,细究下来是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土包,翠绿的杂草在上面横行。

原身父亲只传来战死的消息,但没有尸首,只立了一个衣冠冢。

两旁分别是原身母亲和二毛三毛的亲生母亲的埋骨之地。

摆好香烛纸钱点燃后,沈新弯腰作揖道:“爹娘,如今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单独立户,虽不是大富大贵,也算吃穿不愁,你们安心,希望你们往生安康长乐。”

原身父母生前穷苦,没享过几天福,沈新能做的,只是多烧点纸钱和香烛,让他们在地下不愁钱花,图个心安罢了。

比起他这个便宜儿子,二毛三毛才是主要的祭奠人,沈新招招手:“二毛和三毛,你们和父亲母亲说说话吧。”

二毛和三毛跪在墓前,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再抬首时,不光额头是红的,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的。

二毛声音呜咽,“爹娘,你们还好吗?我好想你们。”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如今家里很好,大哥和哥哥对我和三弟也很好。”

他拿袖子摸了把眼泪,笑着说:“如今我们也能吃饱饭了,家里每天荤腥不断,日日都能吃到鸡蛋,不是过年过节,也穿上了新衣服,还是哥哥亲手给做我们的。”

颤抖的声音里全是不舍:“娘,你在地下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生活的很好。”

说完,又狠狠磕了三个响头才让开了位置。

三毛的话就简短多了,抽噎道:

“阿娘,我有乖乖听二哥的话,也没有天天想你。”

“可是阿娘,我还是想你。”

瘪了瘪嘴,断断续续道:“阿娘,我想抱抱。”三毛呜呜的哭着。

秦大力离开时,二毛和三毛才三岁,不是记事的年纪,祭奠他们的爹时情绪倒是好了不少。沈新也松了一口气,一直哭他也头疼。

秦宁全程一直沉默着,他突然有点羡慕二毛和三毛,至少还有人可祭奠。

而他身如飘萍,没有可祭奠的人,也没有人惦念他。

他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说:“相公,我也想给亲生父母烧点纸钱。”

没记错的话,秦宁父母可是还有好几十年可活。

给活人烧纸钱?沈新哽住了,迟疑问道:“你确定吗?你父母不一定去世了...”

秦宁勾了勾唇,落寞道:“看二毛和三毛哭的那么伤心,我很羡慕,因为没人惦念我,我也没人可祭奠。”

这一刻的秦宁像霜打的茄子,雨后的花,惹人生怜,沈新刚想答好。

秦宁的嗓音又响了起来,“而且相公怎么知道他们还活着?如果他们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为何要带走秦华...”

秦宁眼角闪过晶亮,眼神复杂又倔强的盯着他。

沈新有些承受不住这个眼神,头皮发麻赶紧答道:“烧,我们一起烧,多烧点以慰岳父岳母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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