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楠低叫一声,暗道不好,饶是谁在睡梦中挨了这么一遭,也是没法全身而退的。
再说他这内室陈设简单,除了这张木塌就剩下檀桌,还有桌上散散的几本医书,实在不好躲避反击。
冷光泛着白气,在空中猛的转了一道弯,砸在塌上。
声音不大,那东西清冽的寒气还没有退去,幽幽的发着蓝光。慕楠双手撑在塌上,冷汗直冒,两眼望着腿间,直直倒吸了几口凉气。
呼,还好,就差一点…
一匹白布,绵软的料子,上面还粘着零星的血迹。慕楠立刻想起不久前,他的那枚针扎入墙头上白衣少年腹中的场景,顿时口中发紧,喉咙干涩。
窗外忽然远远飘来青子的声音:“公子,公子,您起了嘛,家主在书房等您……”
走掉了。慕楠抬眼看了看窗外,翠绿成荫,他心里那份不安感却也未随之消失。
不会来向他寻仇了吧。
慕楠壮着胆子赶紧将那白布抖开,只掉下来一个细细的东西,静谧的躺在褥间。他震惊看去,竟然不是蜈蚣,也不是匕首、鬼镇,更别提他脑中所想的那些乱七八糟有着剧毒的东西,甚至上面覆盖的灵力也荡然无存……
一个银针,看着有些眼熟,上面毫无血迹。慕楠挠挠头,他自己也忘了中午使的到底是哪针,毕竟随身带的大小形状不一,威力也不同。
他把腰间剩下的拿出来一一比对,果真是少了最长的一针。
不过…慕楠越想越纳闷,不是?哪有人被伤了还要辛苦耗费灵力把凶器还回来的。
怎么想也太奇怪了吧!
况且这根针是最难炼的一种,威力也是最强的。中针之人说是蚀骨之痛都算轻的了,看他实力了得,这才忍痛割爱,使出绝招。
秉着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原则,慕楠果断判定针上必定淬了毒,一摸即亡…不对,针没黑啊。难道他悄悄往这里注了魇魔,目的是让他在睡觉的时候窒息而亡?不对,这种杀法也太麻烦了…
慕楠看着干干净净的针身,心里如同暴雨之夜飘忽不定的渔船,七上八下。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还是说,杀他的人,都是喜欢磨磨蹭蹭的吗?
青子就在此时推门而入,绕进了内室,看见慕楠已经起了身,望着塌上发呆,还以为他家主子又没睡醒,便直接帮他穿衣束发,推出门外。
“公子,出了院门右转,看到了竹林就从西边绕过去。”青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提醒着,朝侧门走去,摆明了是累坏了要去补觉。
我又不是睡傻了。慕楠白了他一眼。
天空澄蓝,白云弥散。三两花蝶绕着莲池,树影蓊蓊郁郁,绿意盎然。一个高挑的女子从眼前的翠竹中走来,大步若流星。
“公子,慕家主就在里面哪,快进去吧。”俞婴拿着一个小木匣就要走。
“那个,俞姐姐…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人,”慕楠呆滞的目光终于缓了缓,鬼使神差的问道,
“举个例,就是…拿剑伤了他,他带着剑逃了,然后自己再悄悄把剑擦干净送回来。这种的,有没有。”
慕楠越说声音越小,这谎话扯的真是自己也相信不了。
俞婴愣住,一副见鬼的神情:“哎唷唷,公子我就说嘛,您头痛是会有其他症状的。”
她稍稍低着头,神情严肃的说道,“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我敢肯定……”
肯定什么?慕楠眼睛亮了亮,把脑袋凑过去。
“…你和那个人,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俞婴点了点自己的头,露出尖牙。
“这里呀,是坏掉的。”
慕楠在俞婴的哄笑中涨红了脸。她继续嬉笑道:“公子呀,记得按时用针用药,这个不可耽……”
不等她说完,慕楠就气鼓鼓的往前走了。
书房一如既往的雅静,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茶气与墨香。慕楠推开门,眼睛亮了亮,道:“阿爹!阿娘!”
慕眠在炉前扇着烟气,何紫臻端坐在桌后,淡淡的眉眼轻闭,优雅饮茶。听到动静,二人齐齐朝门口望去。
“春晓,过来坐吧。”慕夫人温柔的笑着,用手帕擦了擦慕楠脑门上的薄汗。
唤了他小名,证明心情还不错。慕楠落座,环视四周,问道:“阿爹,鲁伯伯他们呢?”
我还以为你们一群人能聊到晚宴时呢,慕楠暗暗想道。
“切,一帮老顽固,有什么好聊的。早让他们回房休息去了。”
慕眠说完后,又吭哧吭哧的扇着香炉,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用袖子抹抹汗,坐下冲着妻儿自豪道:“这自制出来的香粉,全陵汤咱慕家独一份,夏季清神祛火,药理十分……”
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没了礼仪束缚,慕家家主顿时现出本体。
慕楠早就习惯他阿爹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于是美滋滋的哑了口茶,朝慕夫人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阿娘阿娘,您怎么也来啦。还有,我今天一直找不见阿哥,他去哪里啦?”淡粉的脸颊镀着阳光,颇显可爱。
慕夫人捏捏他的小鼻尖,笑道:“当然是想我的孩子了。”桌下,慕楠看不到的地方,慕夫人狠掐了一下慕眠的腰,给予了一个很亲切的眼神警告。
“啊哈哈…午间太热,你阿娘觉浅,出来寻见了我就一起来啦,”慕眠疼的笑容一僵,装作不在意般大大咧咧的挥手道:
“害,你阿哥啊,刚才来过了。说是城外镇子中的乔姥姥大病初愈了,你阿哥去看她,顺便为老人家调理下身子。”
“嗯,春晓过完了生辰也去探望她吧。”慕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柳眉弯弯笑的极其好看。
陵汤东边花绒镇的乔姥姥,和慕楠父母二人似乎有很深的交情。自从五年前的一场瘟疫后,她就只能卧床休养,身虚体弱。
但老人家坚持拒绝了来慕府的提议,嚷着什么“生于斯死于斯”,身边只勉强留下了一个小丫鬟,于是慕家隔三差五的便派人探望送药、针灸调养,如今竟可以下塌晒晒太阳了。
慕楠重重的点头答应道:“嗯,后日我便同阿哥一起去!”不知为何,他对乔姥姥从小就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觉。
见慕眠眼神飘忽,还要说什么,慕夫人轻咳一声,小声道:“…行了,说正事。”
不等慕眠开口,慕楠便急性子的开口:“阿爹,您认不认识一个人,像我这么大,一头白发,个子比我稍微高点的?”
他详细描述了一下印象中的外貌:白发、清瘦、蓝瞳、灵力充沛……
慕眠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额,白头发的,他…就是今早投毒虫要加害于你的人么?”
慕楠内心动摇,矛盾不已,但现在各种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白发的少年郎。
可是,慕楠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明显是不愿意把他和这件事挂钩的。毕竟这件事疑虑重重,只靠直觉并不可信,慕楠想了想,还是把还针的事咽回了肚里。
这事他要自己查清。是善是恶,听由真相。
慕夫人沉吟片刻,说道:“我所识的家主和他们的子嗣,没有人是白发的,”她想起花涟说的慕楠在正室内的行为,顿时了解了他的意图,“五毒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触的,可若当真是正室内某一家主指使的,想必也是心狠手辣,定力极强,旁人定不会察觉。”
慕楠思称片刻,觉得很有道理,想来也是自己太过冲动了。他立刻道:“是阿楠冲撞行事了。”
“这件事来的蹊跷,我再多找几个人护你周围,待晚宴间细细观察吧。”慕眠捏着茶杯说道。
“无论如何,护住你自己。”
“孩儿知道。”慕楠起身郑重道。
香炉生烟,氤氲满室。竹风扫过,留下满屋子的清甜。
“不说这些了,”慕夫人笑起来,露出好看而洁白的牙尖,“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待这些宾客们走后,明日全家便可以在莲池旁再设一宴好好庆祝。”
“只有我们四个。”慕眠嘿嘿两声,“当年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也快要变成大人了,再过个几年,咱慕家就有两位,满陵汤都闻名的朗朗君子了!”
他再次仰脖一饮而尽,喝茶倒喝出了喝酒的豪爽气势。兴许是中午的酒喝的尽兴上头,他干脆再倒了一杯,满上,和慕楠的杯子撞出清脆的响声:
“哈哈,慕楠啊,日后长大了,和你阿哥徜徉江湖,锄奸济伤的时候……”他罕见的唤了大名,仰脖,用满口的菊香压下眼底的暗淡。
“……常回那片山看看。”
“因为,你阿爹那时候,就带着你阿娘归隐啦。”
在慕楠看来,慕眠双目微合,似乎只是十分憧憬的样子。
慕眠也不是完全的归隐派哒[比心]
大家往后看吧!
谜题会一一解开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最后的温存1
点击弹出菜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