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林珩与视角

6.

林珩与喜欢乔逢这件事，关弈珺不知道，乔逢也不知道。

因此，林珩与在暗恋的途中，在告白的前夕，发现了乔逢好像喜欢关弈珺这件事。

7.

高二下学期，林珩与因家庭矛盾不可调和，被林家老爷子一声令下转学到了文雅中学。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林老爷子太封建。林爸林妈思想开明，生活上也从不出差错，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唯一一点，林珩与是领养的。

林老爷子就是对这一点不满意，认为不是亲生的养不熟，固执己见。

于是林珩与就转来了。

好在他和关弈珺是旧识，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朋友。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开始常常出现另一个男生的身影。

他活泼好动，开朗向上。

一身宽大的校服，几乎将全身都笼罩起来，仍显得他身形清瘦。

一双眼睛大大的，很漂亮也很灵动。粉红色的嘴唇很是饱满，上下唇瓣翕动着，一直说个不停。

“关弈珺，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我有点不是很懂。”

他说话时，低着头，校服里露出一截漂亮修长的白皙脖颈。

林珩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等人走了，才问关弈珺：“他是谁？”

关弈珺说：“乔逢。挺烦人的。”

林珩与哦了一声，抬眼，往乔逢的位置上看。

书桌上很干净，书也摆放的很整齐。乔逢坐在座位上，很认真地拿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林珩与垂眸，淡淡道：“我觉得他挺好的。”

关弈珺头也不抬地接话：“随便你。”

自此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珩与开始格外关注他。

上课时会偷看他，下课后会借着他来问数学题的名义，多和他聊几句。听班级同学说他喜欢哪个明星，喜欢吃什么零食。最严重的一段时间，甚至能梦到他。

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乔逢了。

喜欢每天都来问题的乔逢。

喜欢每次模考成绩出来，看乔逢欣喜或懊恼的模样。

喜欢内心丰富，活泼开朗的乔逢。

喜欢乔逢。

恰逢乔逢生日，林珩与打算送他生日礼物，便问关弈珺：“你觉得……乔逢会喜欢什么礼物？”

关弈珺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林珩与：“……”

“他不会做数学题，你就送他几套数学卷子好了。”关弈珺说。

林珩与：“…………”

他摇摇头，自觉向旁边离远了些：“你是魔鬼吗，你想送你送吧。”

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成想乔逢生日当天，关弈珺真送给他一套数学题。

乔逢脸都红了。

林珩与觉得乔逢的脸是被气红的。

他紧接着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是乔逢很喜欢的一位明星的官周小卡，在海鲜市场上高价收的。

“祝你生日快乐。”林珩与说。

“天呐，谢谢谢谢……”乔逢果然很惊喜，一边担心地问他在哪里买的贵不贵，一边小心翼翼地收下。

林珩与说不贵。

“总之谢谢你啦！我很喜欢！”乔逢嘴唇勾着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语气柔软，十分可爱。

就这样看着他。

那瞬间，林珩与心跳漏了一拍。

为了乔逢能够顺利地参加高考，他告诫自己要忍住冲动，开始在脑海不停地计划高考结束之后的告白。

意料之外的是，都还没有升到高三，甚至是在高二那年暑假，乔逢告知他一个秘密。

那天乔逢约他到楼下书店，走到书架尽头，说道：“关弈珺的生日快要到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物品？”

林珩与被噎了一下，想到之前，便直白地问他：“你喜欢关弈珺吗？”

乔逢似是没想到居然会被猜到，沉默了一阵子后，很没骨气地承认了。

“我喜欢他……好久了。”

乔逢声音很低，双手合十，眼神略带祈求：“帮我保密，拜托拜托。”

闻言，林珩与扯了扯唇。

喜欢的人喜欢自己的朋友。

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说要自己帮忙保密。

再怎么想也分明是，现在被喜欢的人告知心有所属后的自己更加可怜吧。

他收起异样的表情，哂笑一声：“好。”

8.

喜欢乔逢这件事，林珩与没想过放弃。

乔逢喜欢谁是乔逢的事，而自己喜欢乔逢，也是自己的事。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出高考成绩那天。

班主任报完喜后，林珩与刚挂断电话，转头又接到乔逢的来电。

他摁下接通，等了几秒后，电话那头才开口：

“林珩与……”

乔逢的嗓音是哑的，听起来像是刚哭过一场。

林珩与问：“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关弈珺，要报考哪个，哪个学校？他不接，我电话。”乔逢抽噎着，带着哭腔，说话腔调都一顿一顿。

“你先别哭，我知道。”

这种情况下，林珩与很难不会误认为这就是事情原委。

以为是关弈珺没接听到乔逢电话，导致现在这样，便抚慰道：“别着急，我猜他应该是在外面旅游才没能及时接到你的电话。他之前说过，他要考Y大金融。”

哪知电话那头，乔逢哭得更惨了：“呜呜呜呜呜——”

隔着手机屏幕，林珩与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是没考好吗？”

乔逢没回答，在电话里哭了很久很久。

林珩与拿着手机的手掌也越攥越紧。

发生了什么？

是没考好，还是……？

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以及迫切地想要见到乔逢。

这两种念头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未知的急躁感促使着他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推开门出去，声音却冷静地落下：

“你先拿纸擦擦眼泪，在家等我五分钟。”

林珩与下楼叫上司机开车，一路狂飙，赶到乔逢家里的时候，电话都还没挂断。

是乔弦来开的门。

乔弦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手机里，乔逢冷静地开口：“姐，你让他进来找我。”

乔弦哦了一声，开门放人。

林珩与知道乔逢的房间在哪，他走过去推开门，看见乔逢坐在地上，背靠着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林珩与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听到声音，乔逢偏头看过来。

“你来得好快。”

乔逢的嗓音有些哑，他已经不哭了，但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有泪痕。

林珩与小心地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抬手替他抹掉眼泪，声音轻柔地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乔逢嘴巴一瘪，一下子抱住他，没忍住在他肩膀放声大哭。

“林珩与……我好难过啊。

“关弈珺真的就对我那么狠心，不仅不理我，还骗我。”

林珩与有些意外：“他骗你什么了？”

“骗我说他要考A大，其实你们都知道他要考的是Y大。”乔逢边哭边说，“因为这些，我在班里被所有人嘲笑，我真的很……伤心，我以为关弈珺对我是真心的，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样。关弈珺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还是我做错什么了？”

林珩与静静地听着，心下了然。

“你没做错什么。”林珩与轻拍他后背，低声安慰：“错的是那些人，等关弈珺回来，我替你骂他出气。”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林珩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关弈珺的不珍惜。

乔逢的心门正在缓缓向自己打开。

他看见那扇被别人用言语刺伤，露出裂缝的大门。

他会亲自修补。

他会比所有人都更加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9.

收到C大录取通知书那天，乔逢最先发来喜讯。

【乔乔】：尘埃落定啦！

配图是C大的录取通知书。

看着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通知书，林珩与嘴角勾起一抹笑。

距离靠近乔逢又近了一步。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乔逢主动发消息过来，说要带他出去庆祝。

意外之喜。

林珩与答应了。

他信任乔逢，自愿把自己的一整天都交给乔逢。

约会计划很完美，乔逢兴致高昂，一路带着他东奔西走，品尝各个摊贩的小吃。

林珩与跟在他身边，吃乔逢吃不完的炸串、关东煮和棉花糖。

“你吃这个吗？”乔逢扭头问道。

林珩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食物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已经做好的冰糖葫芦。

乔逢指着的那款是最近出的新品奶皮子冰糖葫芦。

林珩与明白他的意图，点点头：“吃。”

乔逢挑选了一款非常长的冰糖葫芦，店家介绍说足足有一米长。

这场面实在壮观，林珩与果断拿出手机，打算给乔逢和它拍几张合照。

“要拍吗？”

乔逢愣了一秒，十分惊喜地接受了这个提议，举起冰糖葫芦，对着镜头比姿势。

拍完之后，乔逢向后退了几步，把糖葫芦顶端对准他，笑得合不拢嘴：“你吃第一口。”

林珩与听话地张嘴，咬下一颗草莓。

熟透了的草莓又红又甜。甜味弥漫开来，口腔内被草莓汁和奶香味裹满，香甜可口。

“甜吗？”

乔逢问。

林珩与抬眸：“很甜。”

闻言，乔逢眼睛瞬间就亮了，把签子递给他，急不可待：“你帮我拿一下，我也要尝尝。”

林珩与乖乖接过，尽量控制着方向，不让尖尖戳到他。

乔逢用牙咬住一颗草莓，顺着签子才取了下来。

他嚼了几下，混合着浓郁奶香，整颗草莓在嘴里爆汁。全新口味的新体验可谓是大成功，不禁感叹道：“好好吃！”

林珩与看他心满意足的模样，没忍住低声轻笑了下。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林珩与？”

林珩与偏头，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捕捉到关弈珺的身影。

两个人目光相撞，对视了一秒钟。关弈珺率先收回视线，往他旁边瞟了一眼，惊讶道：

“乔逢？你怎么也在？”

乔逢刚咽下那颗草莓，正准备再吃一颗，猝然听见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不免抬头看了眼。

哪知，一下子就傻眼了：“关弈珺？”

关弈珺嗯了一声，迈着步子过来，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乔逢不吭声了。

林珩与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还没回家。我寻思先买点吃的垫垫肚子，没想到会遇上你们。”关弈珺自顾自地笑了下，“不过，你们是一起出来玩吗？”

林珩与语气平淡：“庆祝我们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关弈珺挑了下眉：“这么快吗？我怎么没收到？乔逢，你收到了？”

又被点名，乔逢无奈地回他：“嗯。”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林珩与拉起乔逢的手，带他开溜：“我们的电影马上开始了，下次聊。”

关弈珺叹了一声：“行吧。”

他们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确保关弈珺没有跟上来，乔逢才吐槽道：“明明是晚上的电影。”

林珩与解释：“不想让他破坏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语出惊人。

乔逢大吃一惊，险些说不出话来：“什么约、约会？”

“嗯，约会。”林珩与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重复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约会？”乔逢被这一连串的信息量砸懵了，下意识发问：“你是喜欢我吗？”

林珩与知道乔逢一定猜得到。

便干脆承认了：“喜欢你。”

乔逢怔住，默默把视线收回，鹌鹑一样缩了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一旁是刚买的奶皮子糖葫芦，他转过身，弯腰咬下那颗垂涎已久的草莓。

林珩与失笑：“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乔逢愣了下。

沉默良久，林珩与轻声叫他名字，把话挑明：“乔逢，我不想再暗恋你了。”

“嗯？”

“我要追你了。”

“……”

乔逢想说别了吧，他还没有做好开启新恋情的准备，就听林珩与在他耳边吐露心声：

“我喜欢你很久了，比你喜欢关弈珺还要久。

“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要急着拒绝我。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追你好吗？”

乔逢等嘴里的草莓嚼完咽下，又吞了吞口水，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们同是暗恋者，同是受过暗恋的苦的人，乔逢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唯一的不同是，乔逢的暗恋已经结束，被画上句号。

而林珩与的暗恋结束，明恋开始了。

10.

大学生活比起高中，自由度要高很多，自然闲暇时间也多。

林珩与知道这样的时间对他来说有多宝贵，只要一抽出空来，就会和乔逢一起约着去吃饭，唱K和学习。

乔逢对此并不排斥。

起初，因为林珩与约会很频繁，几乎不怎么待在寝室，还被室友调侃：“又和哪个女生出去约会？”

林珩与笑笑：“和男生。”

室友哦了一声，觉得没意思。

后来，他们逐渐咂摸出味来，嬉笑着问他是不是喜欢这个男生。

林珩与说是。

说自己最近在追他。

室友惊呆了，没再拿这事开他玩笑，最后还祝他好运。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早就过了。

林珩与没有选择告白。

之前他询问过几位恋情很稳定的同学和学长，对方说：你当然要告白啊，完全不用害怕会被拒绝，因为他绝对会同意。

林珩与问为什么。

他们都很有经验地回答：因为我们就是这样啊。

但是……

他不想逼乔逢太紧。

他还是想等乔逢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他。

无论多久。

林珩与很擅长等待。

可他没想到，就是他自以为擅长的等待，差点将自己长达三年之久的暗恋亲手葬送。

如同一个甜蜜陷阱。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林珩与和乔逢出去玩累了之后，选择在附近吃火锅。

林珩与一如往常给他夹菜。

却听见乔逢小声地说：“你现在……不喜欢我了啊。”

林珩与几乎要心脏骤停。

“为什么这么说？”他下意识发问。

乔逢盯着碗里的菜，用筷子戳了几下，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说：“因为一个月的时间早就过了，然后你也没有……反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只把我当朋友。”

林珩与被噎了一下。

此刻他无比后悔没有听那位学长的建议。

“我没有只把你当朋友。”林珩与没来得及多想，立马解释，他不想再错过和乔逢的任何一个时刻，重申了一遍：“我喜欢你的。”

乔逢说：“其实我没后悔来C大。因为有你陪着我，我觉得很幸福。”

乔逢声音很轻，环境一片嘈杂的火锅店内，林珩与竟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听见乔逢说：“所以我也没后悔喜欢上你。”

林珩与瞳孔微微放大。

心脏跳动开始加快，大脑极度的兴奋和紧张让他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内心。

在脑海中、在无人的角落里、在睡梦里，演练过无数遍的话语，在再次面对乔逢时，说出来仍会发抖。

“乔逢，我喜欢你。

“一直喜欢你。从来没有后悔过。

“乔逢，你说的那些，是因为你也终于有一点喜欢我了吗？”

说完这些，林珩与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不是因为未知，而是因为他看见，坐在他对面的乔逢，眼眶里盈满泪水。

“嗯。”

乔逢慌乱地点头，又飞快眨了眨眼睛，试图把眼泪收回去。

可眼泪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落下。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我还想是不是我开窍太迟了……”

“什么时候都不算迟。”林珩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替他擦掉眼泪。

揽住他的肩，附身在他眼皮落下一吻。

泪水湿湿的，咸咸的。

林珩与品尝出一丝甜味，声音低哑：“我喜欢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怀里的人脆弱又惹人怜爱，眼睛和鼻头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嗯。”乔逢微弱地动了下，艰难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

安抚好乔逢的情绪，林珩与发了一条朋友圈。

【林珩与】：和男朋友约会。

配图是和乔逢一起在店里吃的火锅。

评论区瞬间热闹起来。

【男朋友】：[捂眼][捂眼]

【室友】：祝99

【室友】：终于还是让你先脱单了，看来我们的群名要改一下了。

【谭宜】：哇哦，恭喜你们修成正果，祝99！

【陈让学长】：恭喜恭喜。

【关弈珺】：？？？

【林珩与】回复【关弈珺】：？？？

【姐】：终于追上了？

【妈】：你谈朋友了？

【爸】回复【妈】：真不愧是我们的儿子，有种。

【有点封建老爷子】：林珩与谁让你谈男朋友的？

【林珩与】回复【有点封建老爷子】：你又没要求性别。

“我的天。”

乔逢十分忐忑地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发现评论区已经乱成一锅粥，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

“别担心。”林珩与说。

喜欢你是我的秘密。

现在终于可以将这个秘密拆开，放在所有人面前。我会小心翼翼地保管好，不会让它被任何人伤害。

C大有宵禁，规定夜里不许晚归，最迟可延至十一点半。

两人踩着点过了门禁。

他们虽然不在同一栋宿舍楼住，所幸距离也没多远。

林珩与把乔逢送到宿舍门口，停住了脚步。

“拜拜，早点睡觉。”

乔逢怀里抱着一大束粉玫瑰，抿抿唇：“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林珩与心脏猛地一颤。

“我也是。”林珩与接话。

今天也是他最幸福的一天。

乔逢抬起手挥了挥，扭捏了几下，才和他告别：“拜拜，早点睡觉。男朋友。”

男朋友这个三个字被他说的格外清晰，再加上乔逢语气比较软，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刹那间，林珩与浑身过电一样酥麻。

男朋友。

既陌生又亲密的称呼。

从乔逢嘴里喊出来，林珩与总有一种踩在云朵上的不真实感。

恍惚间，他想，这是在做梦吗？

为了确认，他下意识喊出乔逢的名字：“乔逢。”

原本乔逢已经因为过于害羞跑掉了，听到有人叫他，才顿了下。

于是他回头，看到林珩与。

“晚安。”

话音落下，林珩与勾唇，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才不是在做梦。

现在，乔逢真的是他的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