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晨露沾衣与灶边烟

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时,陆池就被灶间隐约的动静和飘来的甜香唤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身侧早已空了,只余下被褥上淡淡的体温和阳光晒过的味道。窗纸透进青白的光,将庭院里柴火“噼啪”的轻响和江起与奶奶低低的交谈声,都染上了一层温润的湿意,像浸了晨露的棉絮,软软地裹着耳朵。

“醒了?”江起掀帘进来时,肩上随意搭着块蓝布帕子,古铜色的额角沾着点淡淡的烟灰,整个人像是刚从晨光和烟火里走出来的。他走到床边,低头在陆池额上亲了一下,带着胡茬的触感有些痒,“奶奶说要教你做南瓜饼,再赖床,南瓜泥都要被我偷吃光了。”

陆池往被子里缩了缩,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一蓬没梳理过的蒲公英:“再睡会儿……就一会儿……”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他被江起连人带被地抱了起来,吓得赶紧搂住对方的脖子,两条腿不自觉地盘在了江起腰上。“江起!你干嘛!放我下来!”

“抱你去洗脸。”江起稳住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低头又亲了亲他的眼角,“再磨蹭,奶奶该亲自过来‘请’你了。”

灶间的锅里正“咕嘟咕嘟”冒着白汽,浓郁的南瓜甜香混杂着柴火的草木气息,霸道地弥漫了整个空间。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择韭菜,一把年纪了,腰板还是挺得笔直。看见他们,她笑着将一个刚剥好的热鸡蛋塞进陆池手里:“小池快吃,垫垫肚子才有力气学,别让你家江小子看笑话。”

陆池剥着滑溜溜的鸡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江起。他正站在灶台前忙碌,身上系着奶奶的蓝布围裙,平日里束起的袖子高高卷到手肘,露出一段线条紧实、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着蜜色的小臂。他正将蒸好的、橙黄饱满的南瓜块倒进石臼里,用木杵一下下捣成细腻的泥。晨光从高窗的棂格间漏下来,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连沾着点点白面粉的指尖,都透着一种踏实而温暖的烟火气。

“过来搭把手。”江起抬眸冲他招手,眸光里盛着笑意,“把南瓜泥捏成团,要圆滚滚的才行。”

陆池走过去,刚伸出手,就被江起轻轻按住手腕,顺势将他的手也按进了装着南瓜泥的陶盆里。“先沾点面粉,不然粘手。”他的掌心宽厚温热,带着灶火的暖意,与陆池微凉的手背相贴。江起的手指带着他,耐心地将滑腻的南瓜泥在面粉里滚一圈,再引导着他的手,将泥团在掌心揉捏成一个个圆滚滚的小团子。“你看,像这样,力道要匀,心要静。”他的声音低沉而专注,气息拂在陆池的耳廓,惹得他一阵心慌意乱。

陆池的心跳有点乱,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南瓜泥的甜糯香气钻进鼻腔,竟比平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学、学会了……”他有些艰涩地点头,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江起低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阳光,灿烂又温暖。他没说话,只是趁机在陆池沾着面粉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起儿!”奶奶在旁边轻咳一声,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韭菜,嘴角却忍不住偷偷地上扬。

江起低笑出声,松开了手:“快去把手洗了,别在这儿捣乱。”

南瓜饼煎得金黄时,油花在铁锅里“滋滋”作响,四溢的香气几乎要将院子里盘旋的麻雀都勾过来。陆池刚拿起一块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滚烫的甜糯南瓜馅混着酥脆的外皮在口中炸开,烫得他舌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口。江起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像只好奇又纵容的大型犬。直到陆池被烫得直哈气,他才笑着接过盘子,用嘴轻轻吹了吹那块饼,才递回他手里:“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就抢!”陆池不服气地嘟囔着,又咬了一口,腮帮子鼓得像只偷食成功的仓鼠。

赶集的路上,两人手牵着手走在田埂上。秋日的稻穗已经黄透了,沉甸甸地弯着腰,风一吹,便掀起金色的波浪,偶尔惊起几只绿色的蚂蚱,蹦跳着窜到脚边。江起忽然停下脚步,弯腰随手摘了支狗尾巴草,回来后在陆池鼻尖上轻轻地扫着。

“痒不痒?”他憋着笑问。

“别闹!”陆池拍开他的手,脸颊却泛起一层薄红。江起却顺势拽着他往自己怀里一带,两人就这样挤在狭窄的田埂上,江起宽阔的后背抵着一丛丛沉甸甸的稻穗,发出“沙沙”的轻响。他低下头,一个温柔的吻便落了下来,带着南瓜饼的甜香和清晨的微凉,舌尖轻轻舔过陆池的唇角,将那点残留的甜味尽数卷走。

“有人来了……”陆池含糊地提醒,听见远处传来牛车“吱呀吱呀”的缓慢声响。

江起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将他搂得更紧,吻得也更深。直到牛车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才抵着陆池的额头,气息微喘:“怕什么,看见了才好。我想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你是我的。”

陆池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被秋日最艳的晚霞染过。他推开江起,有些狼狈地往前走,却被对方一把拉住手腕。江起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声音低沉而认真:“小池,等过了这茬秋收,我们就在院里搭个葡萄架吧。就像奶奶说的,夏天能遮阳,秋天能结出甜甜的果子。”

“好啊,”陆池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眼底的笑意像漾开的涟漪,“再在旁边种点向日葵,它们总是朝着太阳转,多有意思。”

“还要养一只小羊,”江起笑着补充,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只软乎乎的小家伙,“早上能挤新鲜的羊奶给你喝。”

“才不要,”陆池立刻反对,皱着鼻子,“羊奶腥得很!”

“不腥,”江起不信,捏了捏他的鼻尖,“我小时候天天喝,长得多壮。”

“你壮关我什么事。”陆池撇撇嘴,却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他身上那份让人安心的暖意。

镇上的集市比落霞镇热闹许多。卖糖葫芦的老汉嗓门洪亮地吆喝着,糖稀在阳光下拉出丝,闪着琥珀色的诱人光泽;布摊前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地挑着花布,清脆的笑声像一串串银铃;还有捏糖人的手艺人,手指上下翻飞,不一会儿,活灵活现的孙悟空和蹦跳的小兔子就出现在了竹棍顶端。

江起果然信守承诺,买了一串最大最红亮的糖葫芦,递到陆池嘴边:“张嘴。”

陆池咬下一颗,山楂的微酸瞬间被糖衣的浓甜包裹,刺激得舌尖一阵发麻。江起忽然也凑了过来,精准地咬掉了旁边的一颗,唇瓣不经意间擦过陆池的脸颊,惹得他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你自己不会拿啊!”

“你的甜。”江起说得理直气壮,又咬了一颗,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一只刚刚得逞、心满意足的大型犬。

两人逛到布摊前,奶奶让他们扯块布做新被褥。陆池一眼就看中了块月白色的棉布,上面用浅蓝色丝线绣着几朵舒展的云纹,清新雅致。江起却直接走到旁边,指着一块大红色的锦缎:“这个好,喜庆。”

“谁要这么红的!”陆池立刻瞪他,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就这个了,”江起根本不听他的,直接让老板扯了六尺,又指着陆池手里那块月白色的,“这个也来六尺,凑一对。”

布摊老板是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笑着打趣道:“小哥,这是给家里新媳妇备的吧?这红配白,寓意好得很,日子肯定过得红红火火。”

陆池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拉着江起的衣袖就想走。江起却按住他的肩膀,从老板手里接过那匹红布,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是新媳妇,是心上人。”

回去的路上,陆池拎着那块沉甸甸的红布,感觉手心都烫得厉害。江起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他轻轻圈在自己怀里。田埂旁的稻穗在他们身侧“沙沙”作响,像一首温柔的伴奏曲。“陆池,”他的吻落在陆池的额上,带着午后阳光的温度,“等被褥做好了,我们就睡一起,好不好?”

“谁、谁要跟你睡一起!”陆池嘴上还在倔强地反驳,身体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悄悄放松了紧绷的姿态。

江起低笑一声,吻便顺着他的额角、鼻梁,缓缓滑下,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厮磨着。这个吻不带任何**,只有纯粹的珍视与安抚,像在品尝世间最甜美的果实。“那我跟你睡,行不行?”他低声问,气息温热。

这个吻带着糖葫芦的酸甜和阳光的暖意,陆池的手先是下意识地抵在他坚实的胸口,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后来渐渐软了下来,手指顺着他的衣襟滑下去,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腰间的布带。稻穗的影子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像盖了一层流动的金色薄纱,将周遭的一切声响都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和呼吸,在寂静的田野里,织成一张温柔而绵密的网。

直到夕阳将整片稻田都染成了醉人的蜜糖色,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江起的肩上搭着那匹鲜艳的红布,被晚风吹得轻轻飘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陆池的手里拎着那匹月白的布料,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江起掌心的温度,与布料本身的柔滑交织在一起,带来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心安的踏实感。

“你看,”陆池忽然指着远处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奶奶肯定做好晚饭了,好香啊。”

“嗯,”江起握住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回去吃奶奶做的红烧肉,还有你最爱的南瓜饼。”

晚风拂过成熟的稻穗,带来了泥土和谷物的混合清香。陆池看着江起的侧脸,夕阳的余晖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上那个浅浅的梨涡,像盛着整个秋天最甜的蜜。他忽然觉得,所谓幸福,大抵就是这样——有人陪你赶集,有人为你洗手作羹汤,有人在无人的田埂上偷偷地亲吻你,将琐碎的寻常日子,酿成一首醇厚的、关于柴米油盐的诗。

回到家时,奶奶果然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陆池刚在桌边坐下,就被江起变戏法似的塞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丰腴的油汁顺着嘴角就往下淌。江起赶紧拿起干净的帕子,细致地帮他擦掉,指尖在他湿润的唇上多停留了片刻,惹得陆池心头又是一阵酥麻。

“慢点吃,别噎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缱绻的笑意,只有两人能听见,“晚上还有‘好东西’给你尝。”

“你又想搞什么鬼!”陆池的脸“腾”地红了,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他瞪了江起一眼,却还是乖乖地把肉咽了下去。甜腻的酱汁在舌尖化开,像心里那点无法言说的、愈来愈浓的甜蜜。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着奶奶新铺的厚实粗布褥子,却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像一幅会呼吸的画。陆池不知翻了多少次身,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侧过身,正好对上江起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目光。那双眼睛在夜里,像缀满了星辰的夜空。

“睡不着?”江起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点蛊惑的磁性。

“没有。”陆池嘴硬地别过脸,后背却不着痕迹地向着他那边靠了靠。下一秒,他便被江起从身后整个圈入怀中。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

“小池,”江起的吻,带着一丝克制的渴望,落在他的颈窝,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布都买了,被褥也快做好了,我们就……”

“就什么?”陆池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易察 chiffres的沙哑。

江起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代替了所有言语。他稍稍分开两人,翻身将陆池压在身下。黑暗中,陆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江起的吻落了下来,不再是之前的蜻蜓点水,而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压抑已久的深情。手也不再满足于隔着衣料,而是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探进了他的衣襟,抚上他滚烫的脊背。

陆池浑身一僵,随即彻底软了下来。他能感觉到江起指尖的温度,和他胸膛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江起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缓慢而温柔地在他背上画着圈,像是在安抚一匹受惊的良驹。窗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天地间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和月光静静流淌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织成一张名为“爱”的、温柔而坚韧的网。

“江起……”陆池的手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腕,指腹深深陷进对方温热的皮肉里,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我在。”江起的回应混着炙热的吻,烙印在他的唇角,“别怕,我在这里。我会很轻,很轻……”

他的动作确实很慢,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但那份压抑在深处的汹涌情感,却像田埂上蓄势待发的稻浪,层层叠叠,无可阻挡地漫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温柔地吞噬、包裹。月光被飘过的云层遮住,房间里陷入更深的黑暗。陆池放弃了所有抵抗,静静地靠在江起坚实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像听着世上最安稳的鼓点。鼻尖无意识地蹭过他锁骨处细腻的皮肤,感受到那因方才的亲吻而残留的、滚烫的温度,陆池忽然释然地笑了。

“明天……”他轻声呢喃,指尖在江起结实的胸口画着圈,“教我编草绳吧?”

“好,”江起吻了吻他汗湿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的余韵,“再教你认草药,捉鱼,摸虾,让你把江家坳所有能学的本事,都学个遍。”

陆池往他怀里缩得更紧,将整张脸都埋进他温暖干燥的颈窝,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浓浓的烟火气息,疲惫和安心感一同袭来,很快便沉沉坠入了梦乡。梦里,是无垠的金黄稻浪,是唇齿间甜糯的南瓜饼香,还有江起在田埂上吻他时,那双比落日余晖还要明亮、还要炽热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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