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风裹着甜香钻进窗缝,是灶间熬麦芽糖的焦香混着松枝燃烧的烟火气。陆池蹲在灶台前,鼻尖几乎要蹭到铁锅边沿,看奶奶用木勺搅动着金黄的糖汁。糖稀在滚沸的锅里咕嘟冒泡,泛着蜜色的涟漪,像把揉碎的夕阳煮化了。“奶奶,我能尝一口不?”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抠着灶台边沿的青石。
“烫死小崽子!”奶奶用锅铲轻敲他手背,却笑着往他碗里添了块烤红薯,“先垫垫肚子,糖稀得晾凉了才准碰。”
“让他试试。”江起从外头掀帘进来,肩头落着层薄雪,发梢还沾着冰碴。他把陆池往身边拉了拉,自己先伸手沾了点糖稀,凑到唇边吹了又吹,才递到陆池嘴边,“甜不甜?”
陆池张嘴含住那截沾着雪气的指尖,麦芽糖的甜混着江起掌心的暖,像含了块化不开的春阳。他正想再吮一口,江起忽然轻轻咬了下他下唇,酥麻的痒意从舌尖窜到心口,惹得他红着脸往后缩:“就知道使坏!”
江起低笑,指尖还沾着糖渍,往他脸颊上抹了道浅痕:“瞧,成小花猫了。”
灶间的蒸汽腾得窗玻璃蒙蒙的,把两人的影子投在上面,像幅被水汽晕开的画。奶奶擦了擦手,往江起手里塞了块刚出锅的灶糖:“拿着,堵堵你的嘴,别总逗小池。”
江起把灶糖掰成两半,半块塞进陆池嘴里,自己含着另一半,说话含糊不清:“晚上贴灶王爷画像,你帮我扶梯子。”
“才不帮!”陆池含着糖,声音闷在糖块里,“要贴你自己爬高。”可话音刚落,眼睛就亮晶晶盯着堂屋墙上空着的位置——那里还留着去年贴的旧画像,边角已经卷翘。
下午的阳光把雪地晒得软塌塌的,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江起搬来竹梯靠在堂屋墙根,陆池扶着梯脚,仰头看他踮脚贴画像。灶王爷的眉眼被江起贴得歪了些,笑起来倒更显慈祥。“往左半指!”陆池踮着脚喊,冻红的手指在冷风中直打颤。
江起低头看他,睫毛上沾着阳光的碎金:“你上来贴?”
陆池刚要摇头,腰上忽然一紧——江起竟弯腰把他打横抱起,稳稳放在梯子第二阶。“哎!”他慌忙搂住江起脖子,鼻尖蹭过对方冻得发红的耳廓,“你疯啦!”
“省得你摔着。”江起的呼吸带着糖稀的甜,拂过他颈窝,“灶王爷要是怪咱们不敬,我替你挨罚。”
陆池的脸烧得能煎鸡蛋,却还是接过画像,指尖捏着边角往上送。江起的手虚虚托着他腰,指尖时不时蹭过他棉服的衣襟,惹得他浑身轻颤。画像贴得更歪了,江起低笑一声,握住他的手一起调整:“这样才对,灶王爷准保喜欢。”
两人的手在画像上交叠,阳光透过梯子缝隙落在手背上,把糖稀的黏痕都映得发亮。陆池忽然偏头,在江起唇上轻啄一口,把那点灶糖的甜都渡了过去:“奖励你没摔着我。”
江起眼睛亮得像星子,刚要回应,梯子忽然晃了晃。陆池吓得抓紧他衣领,两人踉跄着摔进院角的雪堆里,溅起的雪沫子落了满身。
“摔疼没?”江起慌忙爬起来,手掌在他身上来回摸索,指腹蹭过他发红的耳尖,“可别磕着骨头。”
陆池摇摇头,盯着他发间沾的雪粒笑:“你头发白了,像老寿星的胡子。”
江起也笑,伸手把他拽进怀里,在雪地里滚了半圈。吻落下来时带着雪的凉和糖的甜,舌尖撬开他唇齿,像在采撷这年关将至的甜意。“唔……”陆池手按在雪地上,冰凉透过手套渗进来,和江起唇上的烫形成奇妙对冲。
直到奶奶在屋里喊“糖瓜出锅喽”,两人才慌忙爬起。拍掉身上的雪,陆池发间还沾着片雪花,被江起笑着拈下来含进嘴里:“甜丝丝的。”
“就你嘴甜。”陆池红着脸往屋里走,耳尖的红比灶糖还艳三分。
糖瓜摆上八仙桌时,夕阳把窗棂染成金红。圆滚滚的糖瓜裹着白芝麻,在粗瓷碟里闪着油光。陆池刚要伸手,又被江起按住手腕:“先给灶王爷供上。”
两人端着糖瓜站在画像前,陆池偷偷瞥江起——他侧脸被夕阳镀了层柔边,睫毛投下浅浅阴影,像落了层糖霜。“灶王爷,”江起声音忽然放轻,带着点郑重,“保佑我和小池岁岁平安,别叫我们分开。”
陆池心跳漏了一拍,跟着小声道:“也保佑奶奶身子骨硬朗。”
江起低笑,在他唇角亲了口:“贪心鬼,要的倒多。”
夜里火盆烧得旺,劈柴噼啪响。奶奶坐在榻上摇着蒲扇讲旧事:“那年望川你爷爷,腊月二十三非给起山你太爷爷送糖瓜,俩老爷们在柴房分糖吃,糖渣掉衣襟上,被我笑了半宿。”她眯眼瞧着江起和陆池,“跟你们现在一个样,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陆池耳尖发烫,往江起怀里缩了缩。江起攥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棉手套渗进来,暖得能焐出潮气。他指尖在陆池手心里画圈,像在写只有两人懂的密语。
“困了?”江起声音贴着耳廓,带着点痒,“回屋歇着?”
陆池点点头,被江起半抱半扶着往西屋走。炉火光从窗纸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像谁在跳无声的舞。江起替他脱棉袄,指尖划过他腰侧,惹得他轻颤着往被子里缩。
“别乱动。”江起吻落在他颈窝,带着火盆的暖,“让我抱会儿。”
他的手轻轻搭在陆池腰上,掌心温度透过中衣渗进来,像团温吞的火。陆池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蹭过他锁骨,闻到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糖瓜甜。“江起,”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年三十咱俩守岁成不?”
“成。”江起吻他发顶,“再给你包压岁钱,红布包着压枕头底下。”
“谁要压岁钱。”陆池嘴硬,“我又不是小娃娃。”
“在我这儿,你就是。”江起低笑,捏他脸颊,指尖沾着糖渍,甜得人心尖发颤。
他的吻渐渐往下,落在陆池唇角,轻轻厮磨。陆池手抵在他胸口,推拒的力道软了,最后乖乖勾住他脖子,任暖意顺着舌尖往四肢漫。
“唔……”陆池偏头躲开时,唇瓣被江起轻咬了下,酥麻混着糖香窜到心口。火盆光在两人身上跳动,呼吸都染得发甜,像浸了蜜的风。
江起手顺着他腰线往下滑,指尖碾过布料,陆池轻颤如被糖稀粘住的蝶。“小池……”他声音哑得厉害,吻落肩头,轻轻啃咬,那里很快泛起淡粉,像落了胭脂。
陆池往他怀里缩得更紧,手抓他衣襟,指腹陷进布料,触到他加速的心跳,像要撞碎肋骨。“江起……”他喘着气,混着窗外风声,像首温柔的歌。
“我在。”江起吻他眉心,带着珍视的温柔,“别怕。”
火盆炭火烧得噼啪响,暖意漫得满屋都是。陆池手从江起衣襟滑进去,指尖触到他滚烫皮肤,像碰了融化的糖稀,烫得猛地缩手,却被按住手腕按在自己胸口。
“你听。”江起声音带点蛊惑,“它在为你跳。”
陆池清晰触到那有力的震动,一下下撞着掌心,像回应无声的约定。他忽然抬头吻住江起,用尽力气回应,仿佛要把所有情意都融在这吻里。
夜色渐深,窗外风裹雪沫刮过窗棂,“呜呜”响,像为相拥的两人奏乐。陆池靠在江起胸口,听他沉稳心跳,忽然笑了,往怀里缩得更紧。
“江起,”他轻声说,带着慵懒的哑,“明儿去赶集不?买红纸教你剪窗花。”
“好。”江起吻他额角,声音软得像糖稀,“再买串芝麻糖葫芦,你最爱的。”
陆池点头,闭眼,鼻尖蹭过他锁骨吻痕,安心坠入梦乡。梦里有甜滋滋的灶糖,有暖烘烘的火盆,还有江起在雪地里吻他时,眼里比糖稀还亮的光。
他知道,所谓年关,大抵就是这样——有糖瓜的甜,有相拥的暖,有人把你放在心尖疼,把所有寒冷都挡在门外,只留一室甜香。这样的日子,他要和江起一起过,过到岁岁年年,烟火人间里,依然能在暖夜里相拥,听彼此心跳,把每个平凡日子,都过成浸在蜜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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