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推杯换盏,有隐隐谈笑声传入内室。
柳昭月已经卸下繁重的钗饰,换了身轻薄的吉服,静静坐在床上。
她想起前世入宫为妃,待在偏僻宫室,等陛下召见,被冰冷矫撵送上龙床。
都说人与死亡之间有道墙,这堵墙由朋友、家人、爱人,以及任何你牵系并牵系你的人构筑,会在人生至暗时刻牢牢地支撑着你。
可柳昭月在宫里这些年,没有亲近的人。
只有远在边关的父亲,成为了摇摇欲坠的念想。
若非嫔妃自戕是大罪,柳昭月不会活到萧砚舟攻破城池那一刻。
而眼下。
屋内温暖舒适,红烛晃动,夜色沉谧,轻纱安静地垂挂床塌两侧。
她即将等待一人归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柳昭月整个人被填满。
人立于世间总是晃动,于是寻找一个稳固、坚定的避风港,永远不会被抛弃、放弃的倚靠,便成为了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这或许也是世人将成婚成为大喜之日的缘由。
若是相爱的两人,历经繁文缛节,克制心中燥痒,终于满怀期待奔向彼此,无所顾忌肌肤相亲时。
应该会比此刻,不知道何为相爱的柳昭月,更加澎湃。
“咔哒——”
门被推开,柳昭月身形随之一动。
灯油燃烧的滋啦声在耳边放大。一同敲在她心脏上的,还有缓而沉的脚步声。
钻进鼻间的酒气,冲散了她已经熟悉的冷木香,却也聚集了无法言明的暧昧。
柳昭月纤细白皙的手指收紧,顺滑褥单上出现褶皱。
她忽然不知,该以何种姿态与萧砚舟,又或者——成为她夫君的萧砚舟相处。
其实这种挣扎在聘礼送到时,就已悄然蒙生,但因一直没有见面,被掩盖着,躲避在隐秘处肆意叠加。
最终在此刻,身着红色吉服的人站在她眼前时,冲破、爆开。
柳昭月在等他开口。
她想,萧砚舟对于情感自持淡漠,应该不会因她冠上璟王妃的头衔,心境就产生动摇。
然而他却负手站在她面前,沉默不语。
桌面上的烛火忽然晃动,柳昭月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下一秒,萧砚舟忽然靠近。
一条腿的膝盖抵在她腿边,俯身而下。
那张冷峻的脸倏然占据了所有视线,近到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
不知为何,这一瞬竟然和上辈子与萧胤圻相处的某刻重叠,刻骨恨意和疼痛涌上心头,她下意识产生了排斥。
当柳昭月意识到发生何事的时候,她已经别开脸,与他的呼吸擦肩而过。
余光中的身形微微一滞,空气变得稀薄。
完了。
这是柳昭月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句话。她没想到萧砚舟会想亲她,根本没有心里准备。
欲要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萧砚舟停在她颈侧,丝丝馨香钻入鼻腔,心中却没有半丝旖旎。
今日皇帝亲至,他的人也顺理成章进入璟王府。
刚才他回来时,已经发现到屋外有人在暗中监视,萧砚舟猜他们是奉命来试探,他们二人是否真如他在朝上所说,因两情相悦才成婚。
萧砚舟也并非要与柳昭月亲近,而是打算让她陪他演一出戏。
还未能来得及解释,她就躲了过去。
饶是一切发生在瞬息间,他依旧清楚捕捉到了她眼中神色。
——她厌恶他。
想法萌生的刹那。
胸腔中冒出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堵塞、闷胀。像闷热夏日行走在烈阳下,难以呼吸。
与这种情绪相比,更难以接受让萧砚舟接受的是,他无法确定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这样的静止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萧砚舟忽然肩膀一沉,有两条手臂圈上他的脖颈。
柳昭月显然不打算用语言解释,只是身体力行的,抬起下巴,朝他靠近。
忽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动作。
“王妃为何又打算投怀送抱了?”他的声音落下,语调和他的眸色一般晦暗不清。
“刚才我是被吓到了。”
柳昭月眼睫微颤,“女子初经人事,殿下应该能体谅。”
“是吗?”萧砚舟说,“王妃对一个不喜欢的男子,也能做到心甘情愿献身?”
柳昭月更像是深而清澈的小溪,平稳不遗余力地朝前流淌,包容一切不会改变它方向的事物,比如飘来的树叶、闯入的小鹿、坠落的石子,以及,想要求爱的萧砚舟。
更何况,这本就是身为王妃应该做的事。
与她是否喜欢他无关。
“殿下不喜欢我,不也曾说会给我璟王妃的体面?我身为王妃,也会对我的夫君如此。”她语气平静,公事公办。
萧砚舟此刻也顾不得窗外是否有人,也不想再去思考监视之人的意图。
她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气。
萧砚舟直起身,自上而下俯视着她:“既然如此,本王好奇,王妃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柳昭月喉头一紧,在他的注视中,缓缓抬手。
“啪嗒。”
他腰间玉扣被解开,应声落地。
倏然,萧砚舟眼中划过一抹细碎的光,猛地挥手将柳昭月拉起,瞬间打破两人之间的距离。
柳昭月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已不由自主地被他引领,位置眨眼间发生了错位——她膝盖抵着微凉的床榻,跪坐在他结实的大月退上。
彼此的呼吸愈加交织。
萧砚舟几乎能感受到她脖颈间的温热。
他学着柳昭月的动作,将她的外衣缓缓褪去,随着布料擦着他小腿坠落的瞬间,声音低沉:“继续。”
柳昭月同萧胤圻做这件事时,她只是闭着眼,麻木承受,从头到尾不会有任何回应。
如今主导权全然在她手上,却不由自主浑身发抖。
她动一下,萧砚舟就跟着她的动作,后来居上。
直到最后。
柳昭月上身只剩下一件亵衣。
萧砚舟还穿着中衣,只是衣襟半开,露出锁骨和大片胸膛。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柳昭月有些冷。
身体不由自主寻找热源,朝萧砚舟靠近。为了保持平衡,双手不得不放在他的肩头。
然而男女欢好,只靠一个人肯定无法成事。
柳昭月知道惹了他生气,可她分明也主动了,现在他这样,分明是要叫她难堪。
柳昭月失去耐心,下巴在他肩膀上一沉,也不动了。
“刚刚做得不错。”萧砚舟揶揄,“怎么停下了?若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还不够大胆。”
柳昭月:“刚才躲开殿下的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殿下不信,我亦没有办法。若殿下实在不想,那便罢了。”
她说着,欲从他身上起身。
被他一把捞了回去。
柳昭月结结实实撞在萧砚舟身上,比刚才贴得还紧。
没有片刻喘息,她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浑身酥麻。因为此刻萧砚舟咬住了她亵衣上的细带,下扯时,牙齿不经意摩擦肩膀皮肤。
随即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意思是只要我继续,你就肯?”
柳昭月打了个冷战。
还未来得及细想他话中深意,她只觉细带一松,亵衣将要从身上滑落。
柳昭月不由自主收紧揽住他脖子的手臂,身体僵住,却没有反抗。
算是默许。
正当她闭着眼,勉强做好心理准备时,萧砚舟忽然停住了动作。
柳昭月疑惑抬起头,双手护在月匈前,挡住春光。一阵风倏然从身侧掀起,她光礻果洁白的身体被衣服罩住。
冷木香混着丝丝酒气——是萧砚舟的外衣。
柳昭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
薄唇几乎拉成一条直线,心情不妙,而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调转方向,塞进了她手里。
柳昭月看着他,目露疑惑,他的声音缓缓落下。
“如果你不喜欢,不愿......”他说着,拉着她的手腕,刀剑朝向他的胸前缓缓靠近,“这才是你该有的反应。”
柳昭月被吓坏了,用力后撤,然而萧砚舟力气太大,手掌攥住她整只手和手腕,她几乎是徒劳无功。
“而不是装作无所谓,骗自己没有失去什么。”他说,“这不是坦然,是你不敢直面内心的恐惧和谷欠望。”
柳昭月倏然钝住,抬眼看他。
沉默对视几秒后,萧砚舟松开了手,没有留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转身去了净室。
许久。
他再次出现在内室时,已经衣冠整洁。
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叫她看不见一丝皮肤。
柳昭月也穿好了衣服,见他沉默,她也不打算再说什么。
她愿意补偿、主动,但并非毫无底线。她并不欠他,萧砚舟若是执意和她置气,那便如他所愿。
她也站起身,和他擦肩而过时,被喊住:“你要去哪?”
“身上沾了殿下的酒气,去沐浴,不行吗?”柳昭月声音不大,语气却平而直。
话音刚落,便从他身边走过。
本以为萧砚舟刚沐浴过,浴房至少暖意融融。
推开门,冷气却扑面而来。
柳昭月又吩咐杏儿准备热水,这一折腾,过了一个时辰,她才回到房内。
萧砚舟正躺在美人塌上,手里拿了本书,看起来潇洒自在。
柳昭月也没管她,兀自走到床塌上,整理好锦被,准备入睡。
刚躺下去,听到了萧砚舟的声音。
“既然说过会给你王妃的体面,大婚第一日,本王会睡在这里,免得惹人非议。”
柳昭月转了个身,面朝墙,背对着他的方向,脸埋进被子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响起:“殿下请自便。”
萧砚舟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背影上,墨发散乱地铺开,微微凸起的身形在微弱的烛火若隐若现。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温和、安定、舒适,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这一切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感官中蔓延,无法忽视。
萧砚舟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他转头看了眼还在安睡的柳昭月,推开门。
云霄迎上来。
往常殿下都是这个点起床,后去校场练武,只是这大婚第二日,殿下还醒这么早,未免也太勤勉了些。
他只顾着思索,没认真看路,走在前面的萧砚舟忽然脚步一顿,云霄差点一头撞上去。
他正惊魂未定,感概自己反应迅速,一道声音冷冷响起。
“把本王的衣服都收拾出来,今晚住静山居。”
静山居是王爷平时的住所,大婚前,就吩咐人把东西都搬来,与王妃同住,怎么这会听着像是被撵了出来?
云霄自是不能明说,又问:“殿下只今晚住静山居吗?随后是否需要把王妃的东西也搬过去?”
“......”
“云霄,你的话有点多了。”
云霄眼皮直跳,额头差点冒出汗来,连忙应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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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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