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偏见

从古镇一路开车回家,接近十二点才进家门。

李港港累了一天,早就困得睡熟过去,贺禹白没太动她,只给她脱了外面的衣服,就把她塞被子里睡着。

贺禹白站在阳台上,沉着脸往下看。

冷风灌得他头脑清醒,冷冽凌厉的眼神比这寒夜的风还凉,前两天见到的人,让他心底再次产生了愤怒和不安,十几年前被扫地出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些屈辱的日子,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却又似乎离他那么近。

“你怎么不睡觉?”李港港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打着哈欠,穿着一件单衣,光脚踩在地上。

她刚刚突然醒来,在床上摸了半天没摸到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来上了个厕所,又在卧室书房都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贺禹白。

正要下楼,就看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李港港也算见过很多种状态的贺禹白了,心情好的,生气的,无奈的,或者是冷冰冰单纯不搭理人的时候。

像现在这样,浑身压着低沉的,死一样的寂静,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李港港在这方面很敏锐,她发现了贺禹白不对劲。

难道还是因为江行的事?

不至于啊。

她一口一个老公喊着哄他,那会儿在车里,还答应了下次给他吃蜜桃,应该是哄好了啊,不至于她都这么努力了,还一点用没有。

不然贺禹白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跟她有关?

李港港想着,眉头皱巴巴,她反思自己最近没做什么不太好的事。

难道他公司又要破产了?

李港港想到这,两三步走出来,刚踩到地上,一阵凉意传来,她下一步还没跨出来,贺禹白一手把她捞起,轻轻一提,双脚离地。

再落下时双脚已经踩在温暖的地板上。

“家里没鞋穿了?”贺禹白看她光着脚,沉声说了句,自己双脚从拖鞋里出来,示意李港港穿上。

李港港听话地把脚放进去。

超大码的鞋,她套进去怪滑稽的。

李港港看他几眼,然后质问他:“我看你在这愁眉苦脸的,不会是要破产了吧?”

她认真地问,是真的很担心这件事。

贺禹白绷着的脸被她逗出笑来。

“要养你这个小吞金兽我敢破产吗?”

说的有道理。

养李港港可是很费钱的,她现在已经从小混蛋,小混账,小流氓此类荣升为小吞金兽了,她点头,表示比较满意这个称呼。

不过——

“那有什么事值得你愁成这样?”李港港又脑洞大开,“你在外面还养了别的吞金兽,你怕养不起?”

贺禹白那股烦闷彻底没了,他看着李港港,冷硬的唇也弯了下:“伺候你一个我都伺候不过来。”

这个李港港也同意。

她是不好伺候。

怕她问出再惊世骇俗的话来,贺禹白及时制止,让她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她脑袋。

李港港被敲得气鼓鼓,但也只是气鼓鼓。

她不服。

贺禹白问:“关心我?”

李港港大方承认:“关心啊。”

她关心的事多了去了,但显然比起其它的,贺禹白心情不好她更担心,他这种人,不是破产也不是有关钱的,更没关于她,还能有什么让他不开心?

贺禹白让她先回去坐下,阳台口风大,别又把她玉体吹感冒了。

李港港这会儿就特听话,她乖乖回去坐下。

贺禹白倒了杯水,他仰头喝了一大口,他靠在桌边,手臂撑着,抬抬下巴,示意外面。

李港港好奇的睁着眼睛,没明白。

“我来宁城前,查了以前家里的一桩旧案,把我姑父送进了监狱。”

贺禹白这人心狠,冷血,哪怕他亲姑姑跪在他脚边苦苦求他,他也没有半点心软,这种无所谓的亲情,断了就断了。

“前段时间,他在监狱里查出了癌症,活不了多久,于是来求我,让我帮她。”

以前的事,贺禹白不想多说,他这个人,确实睚眦必报,那些仇只要他记着,总有一天他会报回去,会让那些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他寄人篱下的时候,忍气吞声,就是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迟早得弄死他们。

他能蛰伏也能隐忍,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想起当初的那些事,一幕幕清晰出现在他眼前,就算已经让他们付出了代价,他还是会愤怒,会觉得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

她现在早已不能像当初那样对他为所欲为。

对现在的他来说,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能轻松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帮不帮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他不会。

“那你不高兴什么?”李港港抬起头问,“不想看到她?”

贺禹白没说话,他又倒了杯水喝。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是已经无足轻重的人,依然像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

这根刺再细,它也会疼。

有时候,他会被短暂地困在从前。

李港港娇气的声音把他从这短暂的从前拉了回来——

“你要学会向前看。”

“那些事既然已经是过去式,就不要再想了,那些就算十年,也只占据你人生很小的一部分。”李港港用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顿了顿,“你要多想想现在。”

贺禹白看着她:“想现在什么?”

李港港的声音在这一刻就变得很温柔,她说:“想你过好现在的日子啊,你有老婆的,你是有家的人。”

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只要她李港港在,就能自然而然给他筑起一个家。

他有老婆,他有李港港。

他有自己的家。

港港女士话锋一转,掰着手指继续说:“你得挣钱吧,想想你一天挣多少,能给我买多少金子?买几个包?几条项链几身衣服?”

“这些很重要的,你要每天都反思一下,每天多想想。”

首先保证不破产,其次保证可持续发展,最后再做大做强。

这是他现在的三大要义。

牢记,全文背诵。

贺禹白心里那点烦闷气都被她一通话彻底说没了,感动里又掺着无奈,半天嗤笑一声:“李港港,我哪天要是真破产了,你是不是就会一脚把我踹开?”

李港港故意说:“那可不是嘛。”

贺禹白终于笑了:“那我可不敢,哪天真有什么事,不能放你去祸害别人。”

李港港点点头,表示他说得对,马上又善解人意地安慰他:“但这个你放心,毕竟这世上能养得起我的人也比较少。”

她半躺在沙发上,裹了一半的毯子,脸上单纯又认真,又好像咋咋呼呼地就这么给他开辟一个新世界,让他觉得,以前的事,确实算个屁。

贺禹白放柔了声音:“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去给你做。”

李港港这时候其实是有点饿的,坐了一晚上车也没好好吃东西,换作之前早就使唤他去弄吃的了,但今天她摇摇头,说她不饿,别做了。

算了吧,贺禹白心情是不大好,他这个人虽然心狠手辣,但过去太苦了,苦到她有时候想到一点点,心里会发酸。

她是没吃过苦的人,她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所以她也从来不评判他的过去。

“去睡觉吧。”李港港向他抱怨,“床上冷死了,我刚刚会醒来就是因为一点都不暖和,不然早就一觉睡到天亮了。”

这是怪贺禹白没来抱她。

他俯身,一把把她抱起,手臂支撑着怀里的人,收着力气往自己怀里笼,低头看着她,低声道:“我哄你睡。”

李港港这病弱体质,一到这样的冬天就手脚冰凉,贺禹白每次抱着她,就会把她双腿夹到自己腿边,一只手给她枕着,另一只手轻轻拍她肩膀,他身体热乎得给她一捂,天生寒体小冰块也能马上变成小火炉一个。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见平稳的呼吸声,正窝在贺禹白怀里的李港港却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道她是一直没睡着还是又醒了,做贼似的从贺禹白怀里爬出来,简直比泥鳅还滑。

房间里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李港港头发披在肩膀上,发尾软和,把她人衬得也软。

她托着下巴看熟睡的贺禹白,视线描绘过他的眼眉,然后到他的鼻子,嘴巴,贺禹白这个人大概是天生自带的,他就算睡着了也一股匪气,显凶狠,最凶的那双眼睛闭上了于是好点,高挺的鼻梁下是不薄不厚的嘴唇。

想起他睡前说的话,港港女士很有感悟,她想,贺禹白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很信任她,会愿意把脆弱的一面也展示给她看。

李港港看着他,很小声地说:“你真破产了也还有我,我很能挣钱的。”

李港港又靠得近了近,认真回答他之前那个问题,几乎是很轻的气音:“你破产了我也会养你。”

话音落下,贺禹白睁开眼,直直盯着她。

他黑色的眼睛瞬间勾住她直视的目光,李港港吓得一抖,反应过来贺禹白是不是一直都还没睡,她别开视线觉得尴尬,心里疯狂在叫嚣,他明明没睡着装睡着了怎么也那么像,这么晚了他好端端就不能睡吗?

不!能!睡!吗!

李港港简直抓狂,但她又极力让自己淡定下来,见贺禹白眼里升起怪异的情绪,他张口要说话,被李港港扑过来捂住嘴巴。

“不许说。”李港港恶狠狠威胁他,否认道,“我刚刚说梦话了。”

贺禹白眼底沉了沉,眼尾都有藏不住的笑,他戳穿她:“睁着眼睛说梦话?”

不给面子,简直不给面子!

李港港拉不下这漂亮脸了,她咬着嘴唇,脑子里努力搜刮解释的话,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找补和狡辩,她这么聪明的脑瓜子竟然有种翻阴沟里的绝望感。

贺禹白眼里沉得更深。

盯着李港港快把自己下嘴唇咬破,贺禹白支身过去亲了亲,声音低沉暗哑:“别咬了……咬我。”

港港愣了下,化尴尬为悲愤,她马上就咬过去,这恶狠狠被他轻松压制,他几乎是毫不费力控制住她的动作,沉着脸硬是把小混蛋的一通咬变成了一个深吻。

她这病弱的玉体还是不行,打不过强悍的土匪。

他抱着她在怀里,任她挣扎也不松手。

“谢谢你养我。”黑暗里贺禹白声音很沉,他铁烙般的手掌就这么按住,一如往常,强势地过分。

他这声感谢很真诚,李港港挣扎的动作停下,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没听清。

“李港港,和你待一起就挺幸福。”贺禹白低头贴在她耳边,热气灼着她耳缘,“跟你说真话呢。”

他说真话的时候,胸膛震得闷响,李港港在他怀里,听得清清楚楚,她其实也不一定就非要争口气,他心情不好,那就给他颗好果子吃吧。

“我知道了。”李港港应了一声,她好心地用脸颊贴在他胸膛靠近心脏那块,很轻很轻地吸了口气。

“贺禹白,你以后一直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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