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刀背指照诡林路

“老头,你怎么就自己往生了?”白藏撇了撇嘴,“说到底,执念只是你少爷有没有进太医院,没意思。”

“他已成怨鬼,入不了轮回。”鬼差已拿出一只白灯笼,往前走去。

闻言,白藏愣了愣,往那老头方才倚靠的位置沉默着看了几秒,转身往院里走去。

“你一定要我像牵狗一样拉着你走吗?”鬼差已是极不耐烦,甚至连头都没回。

白藏听见“狗”一字,心下一颤,不过立马说道:“我见鬼差大人走的甚是潇洒,以为是不需要我了。”

他低头望着地面,那模样好似将要潸然泪下,口中却是死咬着嘴角,强憋笑意。

鬼差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眼,说道:“戏演得这般不错,你如何不去当个戏子?”

闻言,白藏撇了撇嘴,只得白白地解释道:“我得带上‘狗’,没它我可走不了夜路。”

鬼差皱了皱眉,往边上靠了靠,没再应声。

待白藏跟上他,他一面快步走着,一面皱着眉扫了一眼抱着黄犬的白藏。

“怎么?鬼差大人可是没见过我这般爱狗之人?”

“爱狗之人?”鬼差嗤出一声冷笑,“确实是没见过用狗拉着自己的人。”

“都说严父才能逼出好儿,我那分明是让它多锻炼锻炼,”白藏望着黄犬,摸了摸它的肚子,问道:“你说,是不是?”

鬼差没理他,收了几分笑意,停止了脚步,问道:“走哪边?”

“那你方才可是在瞎走?”

鬼差懒理他的嘲笑,道:“这两条路都是向城南的。”

白藏望了望眼前的岔路,顿了顿。

他如何得知这两条路都是去城南的?

可他没问出口,只是将黄犬放在地面,喊道:“狗,靠你了。”

那黄犬很快跑远,在路上留下一串闪着荧光的脚印。

“你如何早不让那狗带路?”

白藏望了一眼鬼差,却见那面色在惨白的灯笼映衬下,阴沉得更加瘆人,顿时愣住了。

正要解释,鬼差却已带着那白灯笼往前走去,冷冷地落下一句谑笑:

“地狱十八层,我倒觉得很难抉择。若是你三日完不成,便送你去一层层体验一番,如何?”

白藏僵了,鬼差那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倒像是确有此事。就算他那阎王老爹会阻拦,可鬼差将他砍成碎片怕不会是假的。

他跟在鬼差身后,却隔了至少一米远,两人便这么不远不近地,一路跟着那狗爪留下的脚印弯弯绕绕。

“白藏,”鬼差喊了一声,“这狗靠谱吗?”

白藏他望了望四周,不觉也有些奇怪,本来那小院就算偏远,如今却越走越偏,四周全然是遮天蔽日的竹林,小路的痕迹也渐渐模糊。

但他深信他那黄犬向来机灵,便笑道:“怎么?鬼差大人可是怕在这荒郊野岭的,我把你拐了去?”

鬼差转过身,将那白灯笼照向白藏,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下笼罩出一阵亮堂的白光。

“没路了。”

白藏愣住了,他向前跟上,站至鬼差身边,望着前方被白灯笼照得油亮的叶子,密密麻麻,将整个树林塞满,再无岔路。

而地上,毫无脚印。

不可能,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若是脚印断在此处,那“狗”...在哪?

“刷刷——”忽地,一阵阴风刮过,树叶萧萧作响,刮得两人脊背寒凉。

前方的树林里一阵异动,像是有庞然大物狂奔向两人。奈何里面太深,树林太密,白灯笼压根照不进去。

声音越来越近,两人步步后退,步伐也不由得加快起来,可树林里那东西更快,防不甚防。

“鬼差,你死不了的吧。你都是鬼了。”白藏声音有些发颤。

不及鬼差回答,“嗖”地一声,一个黑影朝白藏窜过,白藏迅速往旁边一闪,躲在鬼差身后。

那活物扑了个空,摔倒在地,却听见一声声“呜呜”的鸣叫,好似在呻吟。

白藏慌忙从鬼差身后窜出,向活物看去。

那竟是他心心念念的“狗”!

只是它遍体鳞伤,伤口遍布全身,在那白灯笼的照射下,好似骨头都生生裸露在外。

“狗!狗!”白藏慌忙跑向它,将其抱起,“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

那黄犬在白藏怀中却收住了鸣叫,将头偏到一边去。

“你这狗怎还怪罪上我来了,分明是你自己乱跑的。你快说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鬼差先还皱眉,见白藏此番,却轻笑了一声前去。

“你笑什么?”白藏抬头问道。

“没见过爱狗之人,稀奇。”

白藏笑道:“也是,你这种冷血的人绝然不懂我与狗的羁绊的,我自能与狗对话,如何?”

鬼差笑道:“便是了,那你可问出来什么了?”

“我...我这不正在问吗?”白藏转向黄犬,问道,“快,你告诉我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半晌,那黄犬仍是默不作声,鬼差却径自往前方走去,那光越来越淡,白藏只得快步跟上。

“你走这么快,就不怕前面有甚么...”

“是树枝。”鬼差指了指前面的树枝上残留的血迹。

白藏有些尴尬,只能向狗喊道:“不就是几片树枝吗?你如何不愿说,这有何不好承认的,我还道有甚么怪物。”

“狗随主人。”

“你...”

“唰——”鬼差猛地拔出刀,对着前面的树林一阵狂砍,碎叶漫天,瞬间开辟出一条道来,地下的脚印又重新泛起白光。

白藏望着鬼差削铁如泥的架势,愣在原地,这刀要是砍在自己身上,血得飞溅成何等模样。

“不走?”鬼差已将刀插回腰间,转头向白藏问道,“你还想拖延到何时?”

“走...走啊。”夜色寒凉,白藏的声音有些发颤,脸色更是惨白。

鬼差轻轻皱了皱眉,将灯笼的一头递给了白藏。

“作甚?”白藏还没缓过神。

“拿着。”

“哦。”

白藏接过灯笼的另一端,另一手抱着黄犬,由着鬼差将自己拖拽着向前。

“鬼差,其实我不怕,只是...”

“那你松开。”鬼差嘴上毫无生气地说道,却没甚动作,只是拖拽着灯笼,只顾向前。

白藏尬笑了一声,故作轻松道:“松开也并非不可,只是某人到时找不到我,又要将我认作是违约之人,要打要杀的,也不知是我苦恼还是他呢?”

鬼差淡淡地扫了一眼白藏紧紧握着灯笼的手,又扫回白藏那张惨白却死不承认的嘴脸,低沉地吐出一抹讽笑:“死鸭子嘴硬。”

白藏回望了一眼鬼差,有些恼怒地喘气,偏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只能死咬着嘴唇。

忽地,鬼差留着那一抹讥讽的笑意,别过头,停住,“可是此处?”

白藏轻轻看了眼黄犬,却见它已在怀中昏睡过去,便没吵醒,答道:“看它睡得如此安稳,便是了。”

四面树木茂密,黑暗遍生,一间小屋刚好卡在万千树木中,倒像是跟着这片林子一同生出来似的。

鬼差闻言,已抬步跨向小屋。

“鬼差,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接过如此诡秘的一单。”白藏向鬼差笑道,“不如就由你去敲敲门吧,你手气好。”

鬼差没理,已拉着灯笼上前去。白藏却死死扣下灯笼,不愿移动半步,好似已与这片初次踏入的土地生在一起。

鬼差见拉不动白藏,竟猛地拔出刀,向白藏的手边砍去。

“你作甚?!”

白藏倏忽收回手。

鬼差笑道:“看你到底是怕刀还是怕黑多一些。”

“疯子。”白藏摸了摸自己毫发无伤的手,还心有余辜地忘了眼鬼差正收入鞘的刀,眼神却颤了颤。

“咚咚咚”,阴气太重,木门发出的声音极为沉闷。

叩门不过一时,吱呀一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出门缝,在两人之间回荡,离了灯光,两人半晌才看出那是一个女人披散着长发。

鬼差问道:“老人家,我们在这林中迷路,不知...”

“你说谁老人家?”忽地,那女子仰起头,两人这才看清,那并非披头散发的老疯子,而是一年轻女子,只是披散着发又身形高大,难免将人认错。

见此,白藏连忙赔笑道:“小弟他有眼不识人,我给您赔罪了,”甚至作了个揖,“不知可否借宿一宿。”却扭头向鬼差邪笑了一下。

鬼差撇嘴。

那女子的眼神在两人身前回荡,眉毛微皱,又有些不安地望了眼屋内,终于说道:“进来吧,声音轻些,我丈夫已经睡下了。”

两人轻声谢道,跟着女子进了屋。屋内极暗,唯有一只昏暗的烛火照明,隐约勾勒出简约的物件的形状,只是整个屋子收拾得极为整洁,倒显得狭小的空间空旷得很。

“你们且在那边睡下,只是仅有一张卧床。”那女子将二人带入一间卧房,随后转身,迅速将门关上,在最后一丝门缝中,低声道,“这间房子暂且让你们借宿,明早你们必须离开,还有...晚上万不可走出这间屋子。”

那声音透过黑暗向二人传来,已不再是少妇羞涩的责难,而像是苍老的低语。

“鬼差。”待那女子走远,白藏才出声道。

“怎么?你睡觉也要点灯?”白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鬼差的脸,只听见他放下灯笼和刀的声响,以及,那嘲讽的笑意。

“你方才用的是刀背吧?”

从今天开始隔日更,因为最近实在是太忙了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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