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林言盯着那杯水,心里乱成一团,其实他自己也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昨天早上他接到方秘书的通知,说不用他再去裴氏上班,但可以介绍他去另外一家公司,而那公司竟然是周家的。

林言记得周纪年,除了那次在酒吧的风波,后面他在公司还见过几次周纪年来找裴延,那人一看就是纨绔子弟,见到自己笑得总是特别有深意。

裴延这是要把自己推给周纪年吗?就因为沈知要回来了?

蒋方亮实在气不过,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算了,裴延既然拎不清,那就干脆釜底抽薪,直接去见沈知,不要再占着位置妨碍别人幸福。

其实林言已经隐隐察觉到,他一直认为稳重体贴的裴延,其实还有许多他不了解另一面,可对裴延的渴望已经成了执念,他不愿深入思考,混混沌沌跟着蒋方亮来见了沈知。

这个男人有些出乎林言的意料,看起来瘦削苍白,温润有礼,见到自己虽然略有狼狈,却仍维持着体面,甚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仗着自己年轻,以及前段时间和裴延的夜夜疯狂,沈知在面对沈知时本来抱着优越感,可在沈知平和态度下,他渐渐感到气馁。

林言不愿承认内心深处的自卑,自我说服一般,开始讲述起自己和裴延在一起的过程。

实习生时期,裴延对自己的偏爱,去美国出差,手表礼物,初夜,不舍,以及后面疯狂的一周之约……

只要是故事,就会带着主观色彩,更何况这是林言面对沈知最大的底气,于是更加渲染。

沈知一直垂着眼帘,静静听着,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

林言说完,屋内重新陷入寂静,他看着沉默的沈知,自我催眠式的底气迅速流失,他抓住最后的勇气,快速说:“裴延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他,你能不能不要阻碍我们?这样他会很难做。”

之前沈知虽然亲眼见到一些事情,但大部分的故事还是自己的猜测,今天沈知终于了解了裴延和林言之间完整的过程。

已经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疼痛,如今亲耳听到那些细节,验证自己的许多猜想,沈知只觉得心中痛到麻木,还伴着窘迫和难堪。

深入骨髓的教养让沈知不能失态,他忍耐着紧握双手,口中尝到了苦涩的血腥味。

林言还在等着他的回复,沈知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甚至笑了下,低声回应道:“这事你问我有什么用?要去问裴延啊,而且你放心,裴延绝不会让自己难做,他从来都是掌控的那个人。”

正说着,门外隐约传来嘈杂的吵闹,然后是急促砸门声音。

沈知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竟是一身黑衣的聂迟。

“沈老师,你没事吧?”聂迟几乎是扑上来,一手握住沈知手腕,上下打量着他。

聂迟身后跟着蒋方亮,两个人衣服都被拉扯得凌乱,感觉刚打了一架似的。

聂迟目光扫过屋内的林言,立刻把沈知拉到自己身边,对林言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你谁啊?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蒋方亮在后面插话,试图拨开聂迟。

聂迟低骂了一声,转头一拳将蒋方亮打得趔趄几步,又快步进屋,拎着林言衣领,将他拖了起来,压低嗓音说:“一个小三,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谁给你的脸,敢来打扰沈老师?”

林言脸刷的就白了,求救似的看向蒋方亮。

蒋方亮想要扑过来,可看聂迟身材高大,自己明显不是这人的对手,只站在一边破口大骂。

一切不过是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沈知终于从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回过神,这边的喧闹已经引来许多人围观,探头探脑的站在走廊上朝这边看。

沈知只觉得难堪得要命,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外大喊了声:“都出去!”

林言没想闹成这样,自知心虚,低头拉着还在骂骂咧咧的蒋方亮走了。

房间里转眼只剩聂迟和沈知两个人。

屋内恢复平静,沈知仿佛脱力般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弯腰坐着,甚至没意识到聂迟还在房间里。

聂迟去把房间门关上,回身走到沈知身边,半蹲下来,手臂抬了下,想去抱住沈知,却又生硬克制住,只是看着沈知瘦削肩背,自己竟也渐渐红了眼眶。

**

聂迟第一次见到沈知是在五年前,那年他还是高一的学生。

聂迟幼时,他父母就因打工事故过世,他是被爷爷拉扯长大的,聂迟虽然学习成绩优异,但家里条件不好,磕磕绊绊读到高中已经十分不易。

那年爷爷咳了许久,去医院查出肺里有片阴影,医生建议尽快做手术,可几万块的手术费用,对于还在读高中的聂迟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的数字,他毫无办法,退学打工赚钱是唯一的出路。

聂迟其实没怎么挣扎,平静地递交了退学申请书,面对学校老师们的惋惜,甚至还笑着安慰起老师,然后便回家安排爷爷,准备出去打工的行李。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聂迟离开学校那周,他们学校接待了一队来采风的北城大学美术系的师生,他们本就是路过,只在这里住一晚就走。

被保送研究生的沈知随队出行,晚上吃饭时,听校长提起聂迟的事情,沉默了许久。

吃完饭,沈知找到校长,提出可以资助爷爷手术费用,让那位学生回来继续上学。

校长不敢相信,直到沈知拿出一张银行卡,让校长交给那个学生,又说目前卡上钱不多,他回北城后会把剩余的钱打到卡上。

这下子换成校长老泪纵横,他连忙说要把聂迟叫来,给沈知立个字据,还要当面给沈知鞠躬道谢。

沈知却连连摆手,他只是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帮人,就去帮了,并不求什么感谢,更没想过要还钱,而且那会儿他也不过是大四的学生,实在做不来当众被人鞠躬的事。

校长连夜去找了聂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又把沈知的那张银行卡交给了他。

聂迟却不想要,梗着脖子说:“我家的事,我自己扛,不想承别人这么大的人情。”

校长觉得聂迟不知好歹,骂了他一通,恨铁不成钢说道:“你这个年纪就知道犟,人家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要你承什么情啊!要还你自己去还,我没脸去说。”说完,把银行卡扔在桌上,背着手忿忿走了。

聂迟一大早便带着卡去了学校,正好碰到沈知他们准备上车离开。

校长拉着聂迟,遥遥指给他看,那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就是给他银行卡的沈知。

那天清晨阳光很好,和煦又清晰照在沈知身上,沈知穿了件白衬衫,面容白皙,头发乌黑,清俊秀丽,他正好看过来,笑着对聂迟身边的校长挥了挥手告别。

那一刻,聂迟只感觉心跳轰的一声,连校长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是看着沈知上了车。

车子开走后,聂迟才发现银行卡还紧紧捏在自己手里,而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分辨不清这是什么感情,不过他深深记住了那一刻的每个细节,清晨的阳光,干净的白衬衫,温和清秀的笑颜,这是他十几年人生中最美的画面。

自此聂迟有了目标,他用了那张银行卡,给爷爷做了手术,一边照顾爷爷,一边拼了命的学习,他要考上北城大学,这是他唯一能接近沈知的路。

刻苦学了两年,聂迟如愿考上了北大计算机系,报道那天,他把行李送去宿舍,便跑去了美术系迎新站,果然看到了那个清秀身影。

沈知那天穿了件白色T恤,带着温软笑意,跟他印象中一样霁月风清,聂迟再次心跳如雷,他握着手里的银行卡,朝沈知一步步走过去,想跟他打第一个招呼。

可离沈知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聂迟却定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来到沈知身边,笑着低头在沈知耳边说着什么,一只手轻揽住沈知的腰。

沈知白皙脸上浮起红晕,轻轻推开那人,站得远了些,而聂迟清楚看到沈知眼中流露出的眷恋和亲昵。

难道他们是同**人?

这个认知让聂迟脑中轰轰作响,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何第一次见到沈知就产生那样浓烈情绪,为何这两年他一直对沈知念念不忘,可与此同时,他痛苦的认识到,沈知已经有了伴侣。

聂迟落荒而逃。

接下来三年,聂迟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沈知,时间越长,他对沈知越沉迷,沈知的善良,温和,清澈,让他越来越无法自拔。

他知道沈知研究生毕业了,留在美术系担任教师,还开了艺术史的课,于是他毫不犹豫的选修了和计算机毫无关系的这门课。他十分认真的上课,从未缺席过一节,可每次他也只是早早就坐在最后一排,从未主动出现在沈知面前。

聂迟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只要沈知开心幸福,他做什么都行,甚至一辈子不接近他,只在一边默默看着他。

直到他知道了裴延和林言的事。

那天聂迟在食堂吃饭,无意间听到背后两个人说到了沈知的名字,他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想到听到这样一个狗血的故事。

聂迟本来觉得,既然那人不珍惜沈知,干脆自己来守候他,可当他真的面对沈知时,又觉得自己无法让沈知面对那样的痛苦。

有好几次,他都想告诉沈知,裴延和林言的事情,可每次都说不出口。

后来在敦煌时,聂迟甚至想着,如果裴延迷途知返,如果沈知能不知情的幸福下去,自己可以退回原来的位置,只要远远看着沈知就好。

可当沈知回了北城,却又失去了消息,当聂迟回到学校去美术系打听沈知消息,却听到林言也去问了沈知下落,并且来宾馆找人,聂迟便明白,事情已经败露了。

此刻聂迟看着沈知痛苦的样子,只觉得比自己受伤还痛,他半蹲在沈知面前,半晌后小心翼翼开口:“沈老师,你别难过……”

沈知抬起头,眼眶很红却没有哭,只是神色灰败,他看着聂迟,说:“你也知道,对吗?”

见聂迟不说话,沈知苦笑着点了点头,说:“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

裴延已经两天没有去公司,这是自从他进了裴氏工作后,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方秘书没办法,带着厚厚一沓文件去裴延家里找他,很多事情需要他签名,否则没法继续。

裴延来开门那一瞬,方秘书被吓了一跳,两天没见而已,一向注意外表的裴总竟然颓废成这个样子,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衣服也皱皱巴巴,好像几天没换过。

方秘书有些感慨,他知道沈知不见了,也大概能猜到原因,可他没想到裴延会在意成这样。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

方秘书很想把这句话打印出来,放在文件夹最上面给老板看,可他看着裴延颓然的模样,也只能无声叹了口气。

“你来找我,是有小知的消息吗?”裴延嗓音沙哑问道,一边说,他一边低头点了一根烟,方秘书看到烟灰缸里已经厚厚一层烟灰和烟头。

“还在查。”方秘书有些不忍心说道,一边把文件放在餐桌上,说:“这些文件……”

“方秘书……”裴延仿佛没听见一样,打断了他,停了很久,才压抑开口说道:“你说,我当时在想什么?怎么就……”

方秘书明白他要说什么,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上了林言?怎么就控制不住任其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方秘书能说什么?裴延身居高位,性格决断,逐渐被权力和周围人的追捧迷失了本心。

眼前红尘中的犬马声色那样刺激,身后那个清冷温顺的人又怎么可能比得上?

只有浮云散去,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是已经太晚了。

方秘书没有回答,而且他感觉裴延也并不是真的要答案,只是他太难受,要个情绪出口罢了。

正这时,方秘书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号码,连忙看了眼裴延,然后用扬声器接通电话,直接问道:“您好,是有沈先生的消息了吗?”

“是的,刚刚查到有人用沈知的身份证,在北城大学附近的一家宾馆办理了入住手续。”

闻言,裴延猛地抬起头,大步朝这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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