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悦耳动听,蓝韫正闭眼沉醉其中,突然身后有个什么物什,缓缓抚上了她的脖颈,带着丝丝痒意。
她想也没想,一把抓起就往旁边甩了出去。“嗯~”旁边随之传来一声娇柔的闷哼。
睁眼一瞅,是洛南潇趴在地上,顿时好兴致瞬间全无,皱了皱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警告你哦,本公子今天心情好,没功夫同你磨嘴皮子,你且该干嘛干嘛去,别来惹我!”
蓝韫话说得极不客气。
破天荒的,洛南潇这次竟然没有瞪眼还嘴,倒像是没听见似的。
她勉力站起身又朝着蓝韫走来,只是那双腿仿佛刚长出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几步远的距离被她走的一波三折。
蓝韫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已然不耐:
“我方才并没有用力,你别跟我在这碰瓷。”
洛南潇始终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双眼迷离带着**,面色亦透着不寻常的酡红色。小画师看她这副模样,若有所思道:
“她好像有点不正常……”
“她就没正常过!”
蓝韫淡淡瞥了她一眼,下了个定论:
“双眼混沌迷离,走路脚下虚浮,明显是喝多了酒!”
这时,洛南潇突然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面前有椅子竟然都不知道绕开,看来当真醉得不轻。
一个妙龄女子就那样大咧咧躺在地上,实在不甚雅观。过了半盏茶功夫,她还没有自己起来,蓝韫轻叹一声,走过去想把她搀扶起来。
岂料,她却一把栽入蓝韫怀中,一个劲儿的她身上蹭,浑身燥热的像个火炉子,还伸手要去解她的衣带,嘴里喃喃念着:
“热~我好热~”
蓝韫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你热,你解我的衣带做甚!”
她这次不晓得是不是听懂了,迷迷瞪瞪又开始解自己的衣裳,像条水蛇扭来扭去。
蓝韫急忙钳制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咬着后槽牙,威胁道:“你给我安分点,再乱动我可要揍你!”
左顾右盼也没瞧见她的那个跟班柳源,几位琵琶乐伎也不知何时全走没影了,还想让她们帮着搀扶一下的。
无奈只好望向旁边傻站着的小画师:
“你别站着了,过来帮我一把给她拖到躺椅上去,她不老实我一人拖不动啊!”
小画师几步走上前,欲言又止:
“她身上没有半分酒气,应该不是吃醉了酒,反倒……像是吃了迷药……”
“迷药?什么迷药?”
蓝韫头也没抬,只顾得按紧她的双手。
“就是那种……男女之间,用来催…催情的……不正经的药……”
小画师说完也涨红了脸。
呔!!!
蓝韫霹雳一惊,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洛南潇先发制人,双手已然挣脱了她的桎梏,趁机反勾了蓝韫的脖颈,朱唇顺着她一侧的面颊紧贴了上来。
蓝韫大惊失色!小画师也是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双手扣住洛南潇的肩膀想把她推开,奈何她像是坠入深渊的溺毙者,抓住了自以为的救命绳索死不放手。
见状,小画师也过来帮忙,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你们在做什么!”
正值手忙脚乱、你亲我躲的当口,突闻一道清列温和的嗓音蓦地响起。
这声音蓝韫最是熟悉不过,万分惊喜举目望去,果真是羡临兄一袭白衣胜雪立于门口。
面若冠玉、淡雅出尘依旧是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只是衣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尘土,想来是风尘仆仆赶路所致。
蓝韫冲他粲然一笑,欢天喜地道:
“嗨~羡临兄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难得百里措这次却不笑也不搭话,只是一径儿盯着蓝韫的面颊瞧,眉峰略略起伏了一下,清冽明净的双眸中带着几分颓败之色。
百里措身后还有萧风、念雪和飘雨三人。
萧风他们三人乍一见屋内情形时,面上表情是说不出的丰富多彩、奇幻奥妙。
瞧大家这般神情,蓝韫便知道他们铁定是想歪了,虽说是挺让人浮想联翩的。
“别误会别误会!事情并非你们想的那般!她是不小心吃了迷药有点意乱情迷,然后就一直拉扯我……但是!你们知道的,我乃日月可鉴的正人君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等失格之事,无奈只能是竭力挣扎自保清白了!”
蓝韫急于挣脱辩白,情急之中推搡了洛南潇一把,她后脑磕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此举多少沾点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嫌疑了。怕百里措不信,她抽出手指向旁边的小画师。
“不信,你问他。”
小画师点头如捣蒜:“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冷不丁一抬头恰巧对上百里措的目光,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忙不迭低垂着头。
他之前见过蓝韫画像上的百里措,容貌英姿和眼前真人毫无二致,乃至说真人更胜一筹,只是……这气场却是大相径庭。
画像上的百里措是温润如玉,暖人心扉的谦谦君子;而他此时此刻见到的真人,却仿佛周身都笼罩着天山之巅的凛冽寒气!
萧风上前几步凑近洛南潇,在她面上望闻问切一番后,对百里措颔首道:
“的确是中了□□物。”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小药丸塞到她口中。
“服下解药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百里措几个款步走到蓝韫面前,柔柔的眸光注视着他,大拇指腹轻轻擦拭掉她面颊的口脂唇印:
“我自然信你,走吧,先离开这儿。”
蓝韫怔了怔,'我自然信你'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还有她适才为什么着急向他解释?
为什么要怕他误会?
现下细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她拧了眉毛,陷入一派沉思之中……
百里措见他面色凝重且迟迟不动,问道:“还有什么事儿么?”
蓝韫恍然回神,尴尬笑了笑: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走到二楼时,她偷瞄了百里措两眼,他面色宁静如深水,看不出情绪,凭直觉,蓝韫觉得他在生闷气,而且是一种很闷很闷的闷气……
她从后面轻扯了下他的袖口,细声细气道:“羡临兄,你是不是……”
生气两个字还没问出口,却被突然冒出的两个登徒子截住:“两位天人之……”
然则,'姿'字尚在口中未出,就被百里措一人一脚踹飞在大堂的赌桌上,生生给咽了回去。
!罪不至此啊!
蓝韫、萧风和念雪等人,又是一整个震惊到四肢百骸,他们从未见百里措这般失态过,实在大撼。
她挑眉看向萧风,眼神询问:
羡临兄这是怎么了?
萧风耸耸肩一脸无奈,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百里措突然回头望着蓝韫,弯着唇角和风细雨般笑了笑,再温和不过。仿佛刚刚狠戾踹人的不是他。
他道:“似音方才想问我什么?”
蓝韫干干笑了两声,抿了抿唇:
“没什么,我已经晓得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一言不发,气氛安静低沉,百里措和萧风走在前面,蓝韫、念雪和飘雨三人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将要走到客栈门口时,念雪突然拉住了蓝韫,面色肃穆庄重:
“等会儿在公子面前,你可得帮我和飘雨求求情说两句好话。”
“为何?”她疑惑不解。
念雪以为她是不愿意,立马哭丧着脸低声控诉:“你可不能不讲义气,之前在赌桌上还是我们帮你赢的呢,那十九个点数!”
蓝韫恍然大悟,旋即一个抱拳:
“原来是你俩从中帮忙啊,多谢多谢!”
飘雨连忙拱手回礼:
“公子客气,不过分内之事。”
她觑了觑念雪丧眉耷眼的模样,关切道:“你们是犯了什么过错?需要我帮忙求情?不过,我说话可不一定起作用的哦。”
念雪眨巴着眼,颓唐道:
“公子嘱咐我们好生照拂你,结果给照拂到那摘星揽月阁了,本来你不说我们不说也没啥事,谁承想公子今日就到了,方才阁中的情况你也是亲眼目睹的,我家公子肯定是生气了,少不了要治我和飘雨个看护不周之过………”
念雪本来以为殿下明日才到,逛一逛青楼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者说,这似音公子逛青楼找乐子,纯属是他自己的个人喜好,别人无权干涉吧。
是以,殿下气从何而来,他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蓝韫直截了当问:
“那你是想让我怎么说?”
念雪转了转眼珠,道:
“不如这样,回头公子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非要去的,我们死活都拦不住!”
飘雨在旁边白了他一眼:
“瞧你这点出息!”
蓝韫点头,脆生生爽快道:
“本就是我要去的,确实与你们无关,他若问起,我一力承担便是,况且羡临兄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他自己之前也去青楼猎艳过的。”
“啥?!!!”
“啥?!!!”
念雪和飘雨吃到了惊天大瓜,同时惊呼一声。
求知若渴的眼神望着蓝韫殷殷切切:
“这又是什么情况?!不可能呀!公子可否展开说说?”
话音未落,念雪屁股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差点摔个狗吃屎,回头一瞧,萧风不知何时转到他们身后去了。
萧风横了他一眼:
“你小子长能耐了,还敢非议公子!”
“没有啊……我们在讨论其他事情……”念雪嘴硬不承认,冲着蓝韫和念雪挤眉弄眼试图得到附和。
蓝韫看云看风,神态悠闲。
飘雨左顾右看,沉默是金。
回到客栈,萧风打算要个套间,让蓝韫宿在里间他宿在外间便于保护。蓝韫一惊,虽然知道他是好意怕自己再被掳走,但是此举未免木皆兵了些。
她摇摇头,以不方便为由给婉拒了。
萧风却不以为意,习惯性的想过去拍他的肩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收回手转而拍向念雪的肩膀。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躺在一张床榻上,要知道我以前和念雪飘雨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
念雪瞪大了眼睛,茫然看向萧风:
“咱们什么时候挤……”话说一半,肩膀却遭用力一捏,忙不迭闭了口。
飘雨心细有所察觉,虽然不清楚萧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知道此刻配合他才是正解。
酝酿了片刻,眉头一皱,望着蓝韫忧心道:“据可靠消息得知,那匪寨里的女匪头子可还在找您呢,那女匪!念雪跟我形容过,啧啧~”
飘雨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继而,又幽幽道:
“万一她知道你一个人住在房间,色向胆边生,半夜偷偷潜入房内……”
萧风突然插话,压低了声音,阴恻恻道:
“届时迷烟一吹,房门一闭,烛光一灭,床幔一拉,您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予取予求、为所欲为!一点点一寸寸慢慢被啃食殆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呃……
“停!”蓝韫汗了汗:“你说的是女匪还是女鬼?那有这么夸张!”
念雪适时开口,心有余悸道:
“她还不如女鬼呢!女鬼至少体态轻盈、身姿婀娜……”脑海中回想起那女匪的模样,不禁后背发凉。
蓝韫进退维谷,正犹豫着,萧风锲而不舍又道:
“您若是不想和我住在外间,那也好办,不如就让我家公子住在外间,我家公子耳力极佳,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有所警觉,风锦城那时还是公子最先发现您不见的。”
听到这,飘雨可算知道萧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是在给殿下和似音公子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殿下和似音公子两人关系竟是……
他起初就有些猜疑,但实在没敢往那方面想,此刻被萧风这么拐弯抹角隐晦说出,他自是确信无疑了。
只是他嗓子眼里似乎卡了块银锭子,费劲嚼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一时半会儿恐消化不了。
况且,萧风这个弯绕得何其之大,算盘珠子都快崩人脸上了,蓝韫还不解其意。
念雪自然更不明白,要不然他也不会拍着胸脯说:
“似音公子你别担心,我跟你住一间,那女怪物要是敢来,我定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一抬眼,却发现萧风正蹙眉瞪着他,很是不解,遂小声问飘雨:
“我有说错什么吗?”
飘雨低头轻叹:“榆木脑袋罢了……”
颇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意味。
正琢磨着,店小二从楼上匆匆走下来,与他们道:
“几位客官可商量好了,上面那位公子想来是累了,面色越发清冷,还在等几位呢……”
唔!忘了这茬,几人急忙一窝蜂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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