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慕听到这话噗嗤笑了出来。
楚天阔不懂,问:“你笑什么?”
谢不慕愠声道:“笑你蠢!凭你一个刚及冠的小子也想跟我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不爱滥杀无辜,杀了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我劝你现在赶快滚,别在这多管闲事。”
楚天阔凛然道:“不可能!要动他,先过了我这一关!”
谢不慕愣了征片刻,不太明白,两个明明素不相识的人,为何要帮他?他问:“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这么值得你用命来救他?”
楚天阔道:“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
他既然都收柳四郎为小弟了,就一定要尽好大哥这个责任。虽萍水相逢,但重情重义。
谢不慕听罢,轻轻抖落袖中的微尘,罢了。转身步入夜色,身影迅速融入黑暗,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
哎?就这么走了?
楚天阔想追,但看了看身边的人,柳四郎不知何时昏过去了,算了,还是先送他回卧房吧。
*
天破晓,柳四郎一醒来就看到楚天阔趴在床榻边,他不会就这样趴了一整晚吧?
楚天阔睡眠很浅,听到一点动静就醒了,他看到柳四郎,立即眉开眼笑,憨笑道:“你醒了!”
柳四郎打量了他一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昨天他们是怎么回来的?他问楚天阔。
楚天阔听到这就来劲了,一边比划着一边道:“昨天我和那个家伙来回大战300个回合!我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他打不过就跑了。”
柳四郎听到这,啧了一声。这家伙撒谎都不打草稿的。他问:“你这么厉害?”
楚天阔点头:“那当然了,你当我小弟可是有福了!以后就让小爷保护你吧!”
柳四郎没经住轻笑了一声,算了,你开心就好。他又问:“昨天晚上你怎么想到来找我的?”
楚天阔说:“昨晚起夜,看到床上没人,然后就去找你了。”
柳四郎低眉,思索着什么:“哦,这样啊……”
楚天阔看他不太对劲,问:“话说昨晚你怎么会碰上那家伙的?他还要杀了你,你们有什么仇吗?”
不是他与谢不慕的仇,而是谢不慕与柳家人的仇,谢不慕要灭门,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凭谢不慕的本事和疯癫,还真有可能做出来。这么说来,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柳四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下了塌,说:“他现在人在哪?”
楚天阔听得云里雾里的,指着外面,说:“在院子里。”
柳四郎闻言飞奔向院子,原以为会看到血光四溅、一片狼藉的一幕,可是,并没有。画面反而意外的温馨。
谢不慕在院子里和小朋友们愉快地玩耍,脸上洋溢的笑容温暖又阳光,充满了少年稚气,很有亲和力。
柳四郎看到这一幕,愣了一瞬。
昨夜那个扬言要灭门的少年呢?怎么一觉醒来又变了一副嘴脸?
谢不慕注意到投来自己困感的眼神,他抬头,毫不掩饰一笑,扑面而来的温和捧了他一脸。
柳四郎还真有一秒被他伪善的外表给骗了,不过马上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立即沉下脸来,没给他任何回应。
好在谢不慕心理素质也够硬,对于这种爱搭不理的状况完全不放在心上,好似自己开心就好,他像是一个人在自导自演,用最伪善的面孔打发走身边的小朋友,而后转身,轻松大步朝柳四郎走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不到一指间。
双眸激烈地交战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气氛拉锯到极点,现在谁心里都揣着不告人的秘密。
“我说,第一次见面就用刀对着人,不礼貌吧?”
谢不慕开口了,他挑了下眉,将柳四郎抵着自己的小刀推了回去。
柳四郎收起刀,神色却未松懈:“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谢不慕退了一步,以示礼貌,他摊开手,道:“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柳四郎刚想提及昨晚的事,却突然顿住了。等等,他刚刚说“第一次见面”,什么意思?明明昨天就见过了啊。
柳四郎眉梢一翘。
谢不慕轻描淡写道:“没错,我大发慈悲块定放过你了。昨天就当我们没见过,你就当我说过的话属放屁。我还这么年轻,可惜命着呢。要是把你们全杀了,我还活得成吗?”
“听到我这么慈悲的话是不是要激动得感谢涕零啊?不用这么客气,你我相识一场,不打不相识,不用太感谢我。哦!还有,我也当没见过你,你究竟是谁我也不在乎。至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柳四郎。”
柳四郎看着他温和的外表,实在不难起疑,仅仅一个晚上就想通了?不可能变化这么大吧?
谢不慕继续自顾自说着:“管你信不信,反正现在这种局势对你我都有利不是吗?”
的确,没人知道谢不慕就是谢氏遗子,他来这报仇的目的也不会有人知晓。同时,也没人知道柳四郎被夺了舍,他可以暂时掩人耳目。
可柳四郎却总觉得这么做有种负罪感。帮谢不慕隐藏身份是其一,其二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霸占着这具身体。
什么时候,他算来算去都把自己搭进去了?
谢不慕没得到对方的回答,也好似习惯了这种对话,很自然地拜了一孔,转身就要走。
柳四郎突然叫住了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放了我吗?”
这话明显问的就是,昨晚谢不慕明明可以杀了他,可却没有。柳四郎不明白其中原因。
谢不慕低哼轻笑了声,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抿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长叹一声,道:“可能是,我慈母心泛滥吧。”
柳四郎被这句过于戏谑的话砸得懵了好一会儿。再一看,他早已摆手离开了。
哎?这句前不搭后语的话分明是在拿他取笑吧!
神特么慈母心泛滥!
鬼才信!
*
人走后,楚天阔从屋内出来了,他问:“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柳四郎硬生生转移话题:“昨晚多谢你了。”
楚天阔疑惑:“哎,你刚刚向我道过谢了。”
柳四郎心不在焉的:“哦,可能是我忘了。早饭吃什么?我有点饿了。”
喂你这话题转移得比雷电还迅速生猛啊!
楚天阔也没在意,他说:“我带你去吃早饭吧。”
“好。”柳四郎点了点头。
吃饭时,柳四郎打探了些关于谢不慕的事。
这个善于变脸的少年,实在不容小觑。谢不慕和他的师弟一同来柳家只为作法超度柳四郎,还不收分文。神奇的是,柳家人只知他们是蜀山道士,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就连姓甚名谁都不知。称呼一声道长便是。
怪不得柳家人不曾起疑,这般马虎简直是引狼入室啊!要是知道了谢氏遗子混进了柳家府邸,这还不得闹翻天?
柳四郎不觉担忧起来,谢不慕是眼下最大的隐患,至少对柳家人来说。万一他哪天心情不好,真干出灭门的事怎么办?
柳家虽于柳四郎而言,并无多大瓜葛,可毕竟是现在这具身体的归宿。于情于理,也该阻止这场悲剧发生,保柳家安定。
楚天阔见柳四郎发着呆,在他眼前恍了恍,问:“你怎么了?”
柳四郎回过神,道:“没事。我就是在想,我回来了,是喜是悲。”
不知他回来这事,招来的是好运还是厄运。
楚天调当即道:“当然是好事啊!你没死,柳家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在他们面前露面啊?”
现在柳家人并不知柳四郎还活着。
“不急。盼着我死的人还没露出马脚呢,稍安勿躁。”
听到这话,楚天阔好奇地问:“那个,你真是被谋杀的啊?”
柳四郎嗅到一丝警惕,他微皱眉,问道:“你知道什么?”
别人都说柳四郎是自杀的,可楚天阔却提出了“谋杀”二字,显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楚天阔呵呵笑了两下,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一个公子说你不是自己投湖溺死的,而是被人推下水的。”
柳四郎打起了精神,仔细听着。
楚天阔回忆那人说过的话,道:“他提到了什么和鸾玉佩,哦!对了,他还怀疑凶手就是柳家三个公子,他说柳家三个公子与你关系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背底里不知做什么勾当呢。”
柳四郎细细掂量这几句话的重量,每一句都似醍醐灌顶。
和鸾玉佩他是知道的,柳家的传家之玉,世上有且仅有四块,分别给了柳家四个公子。
但仅凭这个并不能说明陷害柳四郎的人就是他的三个哥哥之一。可同时,柳四郎此刻却无比希望事实如此,如果不是,那么真相可能会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难以接受。
看柳四郎熟思的表情,楚天阔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四郎轻摇头,没有把握的猜测,他断然不敢说出口。
“柳老爷的尸身不见了!”
一大早就传来了这个消息,众人再次集聚一堂。
柳四郎和楚天阔闻声赶了过去,穿过人群看到几人正在吵闹。
一小厮懊恼又着急地踩脚,说道:“我昨晚明明一直守在老爷身边的呀,怎么今早老爷就不见了?”
众说纷坛。
“不会被偷走了吧?”
“什么人连尸体都要偷?柳家这么多金银财宝没偷,偏偏偷尸体?什么怪痹?”
“大家稍安勿躁,我看未必是有人偷走了尸体。”
又是那个一到关键时到就出来逞风头的道士。谢不慕走上前,观察了下四周,从包中拿出几根香,点燃,插在土里。
在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时,有人问他:“你为什么说未必有人偷走了尸体?难道不是有人偷走的,而是尸体自己逃了?”
谢不慕听罢,打了个响指,笑道:“猜得不错!”
“真是荒唐!尸体怎么可能自己动?”
“哪请来的道士,简直一派胡言乱语!”
谢不慕没理会这些声音,又道:“昨晚大家有听见什么声音吗?或者说,发现什么怪异的事吗?”
“什么声音?这,没有啊,你有听到什么吗?”
“我睡得太熟了,啥动静都没听到。”
他们互相交谈着。
有人耐不住脾气,问道:“你个臭道士,想说什么直接了当了说,拐弯抹角做什么?”
谢不慕浅笑了下,道:“那我就直说了,昨晚我看见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却活了过来,你们说,这事怪不怪?”
柳四郎心里咯噔了一下,一阵寒意顺着脊梁升起,这人不会在说自己吧?
显然这话过于鬼搐,众人皆七嘴八舌。
谢不慕又道:“夜黑风高,难免会看错了。我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柳老爷,所以才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但如今看到这局面,柳老爷的尸体不见了,也许昨晚我当真没看错呢。”
他在撒谎!
赤课课的谎言!柳四郎知晓,昨晚除了那场打斗外,明明什么动静也没有,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自己会动?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如此,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其他人却毫无察觉?
将死尸转移于他而言其实并不难,操控傀儡这点小技俩也不难想到。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继续听谢不慕接下来的一席话。“我昨晚好像看到柳老爷往柳家三个公子的房内走去了,应次不会有错的,我记得那个方向好像就只有柳家三个公子居住吧?”
听罢,众人惊惶,纷纷将目光转向柳家三个公子。气氛骤然紧张,众人的情绪如同被夏日雷雨前的闷热所笼罩,一触即发。
他们三人也慌了,柳大公子当即破口大骂:“臭道士!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无故将脏水泼给我们?”
他涨红了脸,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谢不慕,愤怒的火焰几乎要从他的眼中喷薄而出。
“臭道士”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他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感到极度不满。
“就是,昨日那般指鹿为马,不辨是非,今日依旧信口胡诌,咄咄逼人!”
“你若是再这般,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谢不慕却依旧从容淡定,微笑道“哎,别这么激动嘛,我只是讲述客观事实,对三位可没有任何偏见。柳老爷去你们房内,又不一定是坏事,也许老爷想你们了,去看看你们也说不定。”他眉尾一弯,有几分笑意藏眼底,道:
“斯人已逝,幸得老爹厚爱,旁人羡霎还来不及呢。”
这几个字凑一起,果真让人听来火大。
“……你!”
“不知好歹!”
眼看柳家三个公子就要和他打起来,众人纷纷劝阻,场面一度混乱。
柳四郎对身边的楚天阔说:“你说他公然作死是为什么?”
楚天阔也不解,回了句:“欠的?”
柳四郎挑了下眉,表示认同:“我看也是。”
实在找不出谢不慕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们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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