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瑜找房东叔叔约好了时间，重新去签了一份新合同。

合同签好，开始入住，房间在五楼且有点电梯，萧嘉荣搬来的生活用品倒是不多，就一些简单的洗漱及床上用品。

他搬过来的那天，夏瑜不在家，等晚上自己回家后才发现萧嘉荣留下的生活痕迹很少，客厅公共区域大都是自己的东西，没变动，最能证明他搬进来的就是放在阳台上的君子兰。

萧嘉荣把盆栽养的很好，高大挺拔，枝叶浓绿。

他把花养在这里，也会留意浇水，夏瑜有好几次能在阳台上看到这盆栽里的土都是湿润的，显然他中途回过家，但是待的时间都不长。

除了这些，厨房里时不时会增加的用具和食物，也暗示他趁她不在的时候回过家。

夏瑜在德国留学的那段时间，因为饮食不合胃口，自食其力开始学做饭，最近回到国内后，因为开店，再加上自己还有些未完成的设计，夏瑜日子过得并不算太轻松。

回家晚，起床晚，根本就没时间做饭，早上都是吃些从网上买的面包，中午和晚上在外面将就吃点，冰箱里除却自己喜欢喝的那款啤酒果汁，也都是空落落的。

本来放置的厨房用具都落了灰，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厨房用具被擦的锃亮，甚至有用过的痕迹，她有不少次还看到冰箱里有囤好的水果凉菜，稍微热下就能吃。

房间的钥匙就两把，自己随身带一串，给了萧嘉荣一串，想都不用想，那些东西会是谁放的。

萧嘉荣也正向他之前保证的那样，除却周末闲暇时间，不会回来住。

在他搬来一周后，她和萧嘉荣两人没碰过面。

夏瑜有时候怀疑萧嘉荣到底租这个房子是干嘛的，平常不在这里住，还常来收拾房间，难道真像他之前提到过的那样，是个精神寄托？可这一年房租费万把块钱，萧嘉荣家里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还是说在自己出国留学这些日子里，他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变成暴发户了？一切都不得而知。

夏瑜想起自己的生活，貌似像没有房顶的屋内，里面的陈设装修他都看的一清二楚，而自己对萧嘉荣，房屋外观也还停留在印象的高中，距离是隔着几千米而望，更别说看清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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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店里提早打烊，夏瑜决定带着店员吃饭唱k，一方面是因为新店开业，店员们这段时间都在忙碌，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感谢一下他们，另外是夏瑜招到了一个新员工，算是团建。

再叫上刚在学校上完晚自习的江颖，五个人去吃了火锅，结束后又一起去了KTV唱歌。

夏瑜已经好久没畅饮嗨唱了，自从和家里吵架及和男友分手以后，她心里压着的情感因为店里的问题一再压抑，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释放的机会，夏瑜当然得尽兴而归。

她还点了好多酒，一边唱一边喝一边哭。

夏瑜点了一首阿信的离歌，站在沙发上，嘶吼喊叫，“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心中所想，没有爱情的成分，全都是对父亲的不满，为什么高考后要把自己一人送往德国，为什么平日里对自己不管不顾，为什么总是呵斥自己做的不够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好好爱自己……

还没唱几句，酒先干空了几瓶，这些与德国那些酒不同，浓烈上头，夏瑜酒量并不好，但往往人菜瘾大，喝到最后，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稳不住身子，只能撑在沙发角的一边。

江颖身为多年的好闺蜜，立马尽好友的义务，赶紧用手机录下这珍贵的视频，边拍边笑，边笑边拍，双方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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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嘉荣今天穿得格外正式，黑色西装紧衬人肤白身硕，一双修长笔直的双腿迈开而落，气质非凡，原先盖住浓眉的碎发也都被撩了上去，背头而梳，露出高洁的额头和挺立的容颜，眼睫轻缓如风，藏在之下的那双深幽的眼神，站在那里给人一种无名的压迫感。

主要是因为个实验项目的完成，有不少知名学校的教授和导师重聚庆祝。

萧嘉荣作为项目成员当然也不能缺席，他平时很少出席饭局，好不容易露面一次，一些同行的同事当然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在饭局上时不时提起他。

除了他比较厉害的学术研究，私底下他们对萧嘉荣谈论最多的，就是那些杂七杂八的生活事。

要说萧嘉荣平时没什么朋友，生活上没什么津津乐道可说的，但偏偏就是这样独来独往的性子，没朋友，没女朋友，在这群成家立业或名草有主的人中，才是饭桌上闲聊的对象。

再加上他和周婉清熟悉，身边也只有她一个女孩能和他说上话，周婉清本人也不排斥，自然有不少人想为他们牵线搭桥，想要成就这一段好姻缘。

“嘉荣师弟，要是你和婉清在一起，别说是一个实验室了，就是一幢教学楼这个项目我都投了。”

说话的人是周利，一个投资商人同时也是萧嘉荣导师周阳的弟弟，也正是有这层关系的存在，萧嘉荣才有机会提名这场研究。

周围有人拿着酒杯开始谄媚攀权附合他：“周老板就是眼光好，我看两人也挺合适的，郎才女貌，不管是学识还是外貌都是良配。”

“……”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周婉清坐在那里，只是低头微笑，而反观旁边的萧嘉荣脸色冷着，对于他们的取笑和撮合，闷头敬了周利一杯，

“师哥，承蒙您的关照，我们才有机会接触这个实验，学习同时也收获了许多，感谢您为科研事业的付出，我干了。”

话里话外都没提关于他和周婉清的事情，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拒绝了，没有明说的原因是不想把事情闹的那么难堪。

他这话一出，直接拂了主人的面子，周利脸色并不好看，他闷头喝了一杯，酒桌上也瞬时冷了起来。

周婉清赶紧站出来，拿起酒杯，打圆场，

“叔叔，您就别撮合我们两个了，弄得我都害羞了，我年纪还小，还想着一直陪在您身边……”

她一两句话把周利哄的笑容扬起，

“我这侄女就是这样，小时候总是黏在我们身边，长大了还想陪着我们。”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跟着笑起来，也都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周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杯温水，在萧嘉荣旁边坐下，

“刚才我叔叔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他就是酒喝多了，不知道说的什么胡话。”

“没事，只要你我两个人知道就好。”

萧嘉荣嘴上说着都过去了，但心里却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澄清一下他和周婉清的关系，他只把她当作师妹，对于感情上的事情，丝毫没有存在过。

他接过那杯水，放在了桌子上并没有打算喝。

周婉清轻轻扫过他的脸，说道：“我知道你酒量差，肠胃也不好，多少喝点不会那么难受。”

“我还好。”

“那你是有喜欢的人吗？”周婉清突然问。

萧嘉荣没回答。

周婉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喜欢的是那个开店的女老板？”

她从别人那里了解不少，说他罕见的提起一个人时，表情有些不一样。

萧嘉荣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说道：“我跟她现存的只是同学。”

说完后也没有再留下来的打算。

他对周婉清告别：“时间不晚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是要回学校吗？”周婉清喊他，“不如我们一块回去。”

见萧嘉荣蹙眉犹豫，她又补充道：“还有陈声，我们三个一块回学校也好，正好我还有个课题有些不懂……”

萧嘉荣出声打断她的话：“不用了。”

“你们先回去吧，今晚我住外面，其他的事情等我有空再说。”

他眼神淡漠，抬脚就往外走，丝毫没有给周婉清再开口的机会。

周婉清看着他决然的背影，脸上有些阴沉，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干净利落下了肚。

脑子里都是烦心事，萧嘉荣和陈声在饭店门口告别，一个人闷闷地走回了家。

到楼下，抬眼望上瞅，熟悉的那户房间里并没有开灯，难道她早早睡着了？还是说并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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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瑜脑子里混沌不清，半睡半醒，嘴里还念叨着骂人的话，骂她那个色心的设计室老板，骂他那个出轨的男朋友……

睡着的人身体重量总是要比平时沉很多，江颖搀着她，刚和夏瑜说靠在墙边，自己去车上取包，她就立马瘫在了地上，拉也拉不动，喊也听不清。

江颖怨恨自己当时就该劝她少喝点，现如今这个情况可不是给自己找事干吗。

她皱眉一边闻着她身上浓厚的酒味，一边思考着到底怎么把她抬上去，

是硬拖拉拽还是自己喊人来帮忙，正犹豫间，她突然看到楼道间走过来一个男的，西装革履，气质沉稳，再定睛一看，她眼前一亮，

嚯！这不是夏瑜跟她提过的萧嘉荣？她曾经在程子辰的朋友圈看到过他，现如今，自己也不用发愁了，因为帮忙的人来了。

萧嘉荣步伐沉稳地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坐靠在墙边喝的不省人事的夏瑜，先是跨步走了过去，然后又把西装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江颖抬起头对他说：“萧嘉荣？正好在这里碰上你，我一个人抱不动她。”

“嗯。”萧嘉荣眉眼下垂落温柔，语气轻轻：“交给我吧。”

对身形和夏瑜差不多的江颖来说，把她从地上拽起再抱回家有些艰难，但对身高马大的萧嘉荣却不同，单看他只是普通的身高，可蹲在夏瑜面前却显得背阔身长。

他动作也温柔，半蹲下身子，用西装裹住了她上半身，再把头轻缓挪到在他肩上，绅士手搂着她的腰部，稍微用力抱起，夏瑜就伏在他身上，没有吵闹，很乖。

江颖在一边观察许久，看着貌似像暖心的画面，忍不住把这个场景拍了下来，想着等夏瑜明天醒来的时候一并分享给她，到时候一定很刺激。

走进电梯，萧嘉荣看她喝醉的样子问道：“她是为情所伤？”

江颖解释：“额……也不算是。”

“那她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缺钱了？”

“也不是。”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五楼。

江颖开口简单提了一嘴说：“她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过的并不好，所以难免有时候会不开心……”

萧嘉荣眼神下沉，没太多表情，只是默默地又抱紧了她。

输入房门密码，门刚被推开，萧嘉荣才迈进了一个步子，身上的夏瑜突然干呕一声，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反胃的呕吐物全数都吐在了盖在她身上的西装上。

江颖惊呼一声，赶紧去找东西收拾，余光中瞥见萧嘉荣的神情只是微变，没有想象中的发怒和不耐烦，只是很平淡地放下她，拿起被弄脏的衣服扔到了厕所里。

江颖则是照顾还不算失去理智的她，把脸上的脏东西擦掉，又嫌弃她醉酒的味道不好闻，给她漱了口，看她在床上躺下，才算放心。

天色已经很晚了，江颖明天还要上班，她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她没想过要在这里长待，和萧嘉荣告别后就离开了。

知道夏瑜中途吐过一次，也经历过醉酒后胃里的滋味很难受，萧嘉荣又跑到厨房开火，做了一碗暖心梨汤，敲门走进去，把碗放在了床头。

夏瑜四仰八叉地躺着，把刚才盖着的被子蹬到了床尾，萧嘉荣叹了口气，起身又把被子掩盖好，才轻声细语喊她。

“夏瑜，你还好吗？胃里面还难受吗？”

夏瑜还没完全睡着，嗯哼了一声，半耷拉着眼睛，视线看不清，也不知道此时和自己对话的是谁。

萧嘉荣说：“要是胃里难受的话，就把这碗热汤喝下去，会好很多。”

“想喝。”夏瑜嘴里嘟囔着，身上却没有力气，往前张开双手，“能不能拉我起来，我动不了。”

以前萧嘉荣见的最多的是她活泼爽朗的样子，这种乖巧温顺是从未见过的，他拉住了夏瑜悬在空中的手，稍微用力就把她拉坐了起来。

夏瑜头还是晕的，意识也不怎么清醒，她背后没东西撑着，脑子又沉，被他这么一用力拉，整个头都栽进了萧嘉荣□□厚实的胸膛处。

感觉有什么东西硬硬的，夏瑜捂着自己的头，扬起小脸，一脸迷茫，脸上沉醉的微醺染的人性感不已。

“好痛啊，”她低声，看到萧嘉荣无措的脸时，玩心四起，大胆伸手捏脸上去，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你啊，萧嘉荣。”

还没等他回答，夏瑜便收回了手，一脸委屈：“你这脸一点也不好玩，都没肉捏，不软。”

“我又不是小孩，”萧嘉荣耳根红透，眼神飘忽，又起身把枕头靠在了她背后，把床头的碗递给了她，“既然都起来了，就喝点吧，喝点身体会舒服很多。”

夏瑜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要接碗的动作，只是张开了嘴巴，闹着要人喂，

“啊……”

萧嘉荣看着自己面前喝完酒后成小孩脾性的夏瑜，摇了摇头，把一杯汤勺吹了吹，才喂进去，

“小心烫。”

还没喝几勺，夏瑜便转着眼珠歪头看着他，一脸醉气地问道：“萧嘉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天降横财了，或者买彩票中大奖了，还是老家房子拆迁了。”

萧嘉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但还是默默回答：“都不是。”

夏瑜凑近了他一些，看到面前的男人问道：“那你为什么总帮助我？办会员卡还有租房子……”

萧嘉荣想为自己找理由：“我这是……”

“你别开口，嘘……我知道了，”夏瑜咯咯一笑，

“你是因为高中的时候总抢我风头，所以觉得过意不去，单纯的想要补偿我是不是！？”

萧嘉荣还没回答，夏瑜觉得困意袭上心头，合上了眼睛，身子顺着滚了下去，缩在了被子里。

看着她躺在床上呼呼欲睡的模样，萧嘉荣替她又盖好被子，空气里安静的只剩下他独自的叹息。

他盯着夏瑜深看了一眼，目光中透着浓烈的情感，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自言自语：“你要是多想想我以前，就该发现我对你的心思……”

他摇头叹息，后半句话连同此时微弱的月色一样一同藏在了黑乎乎的夜中。

后半夜睡得并不安稳，萧嘉荣刚躺在房间里，眼还没合上，就耳尖听到房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老鼠还是其他奇怪的东西，得出去看个究竟，要是吵到夏瑜就不妙了。

萧嘉荣打开夜灯，刚推开房门，就看到阳台处站着熟悉的身影，再眯眼定睛一看，夏瑜穿着睡衣，手里提着东西站在那里。

萧嘉荣心头一紧，赶紧跑过去：“夏瑜，你站在那里干嘛呢？”

“我在浇花，嘿嘿。”夏瑜脸上嘻嘻一笑，拿着洒壶。

看这阵势应该是在发酒疯。

萧嘉荣赶紧制止她：“我前几天浇过了……你先下来……”

夏瑜没有理会他，拿着洒壶，直接从自己头顶上开始往下浇，嘴里还念着：“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萧嘉荣：“……”

合着她把自己当作鲜花了。

看着萧嘉荣沉默的神情，得逞后的夏瑜捧腹大笑：“哈哈，吓你一跳，”

清冷月色下，被淋湿的衣服下若隐若现的曼妙，萧嘉荣眼神沉了下去，喉间一紧，赶紧从浴室里扯出了一个浴袍，围住了她，也包裹住了呼之欲出的情感。

“你不要闹了，赶紧回房间换个衣服，万一感冒了。”

夏瑜见他来捉自己，一个箭步想要从他限制中跑开，但脚下被东西一绊，拽着身后的萧嘉荣，两人一块扯倒共同压在地毯上，

萧嘉荣和她共同躺在地上，隔着很近的距离，他几乎看清了她的面容，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就在自己眼前，

睫毛来回颤动就如他此刻不安作祟的心情，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

夏瑜摔了一下，才安分许多，不吵也不闹，看着呼吸近到几乎快要接触的人，缓缓开口：“你真好看。”

她此时脑子早已经断线，只觉得自己脑袋和身体都上了头。

话音刚落，还没等萧嘉荣反应过来，夏瑜闭眼亲了上去。

不是缠绵悱恻的深吻，是那种蜻蜓点点的浅吻，只是轻轻地贴了上去，两唇相贴之际，萧嘉荣感觉像是在梦里，可现实却不是梦。

“夏瑜。”

萧嘉荣嗓音沉到沙哑，脑子里全是刚才她停留在自己嘴边柔软的触觉，他没有再次动作，只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夏瑜闭上眼睛睡去，他也闭上了眼睛。

屋内的夜灯还开着，萧嘉荣只感觉着原先静谧稀薄的月光此刻就在自己心中撒欢，闪亮着，晃动着，一切哑默的声音轰轰轰地喊叫着。

黑漆漆的夜里一切本该是黑漆漆的，可唯独此刻，一切的一切变成了五颜六色，连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