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的深空只余一线霞光,映照在男生漆黑的眼底,给本就上扬的桃花眼又添了一笔重彩。
林嘉暮看着男生嚣张又傲慢的神色,怔忪了两秒,架不住真想要,心一横弯下了腰,马尾从白皙的脖颈间垂落,字正腔圆地服软,“求你了。”
许霆从便利店里出来见此情景一愣,先入为主训斥路江元,“你又欺负新同学?”
“不是我——”路江元高举双手大呼冤枉,一脸幽怨地用眼神控诉始作俑者。
祁朝却笑出了声。
轻狂又张扬,笑得一双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整齐干净的牙齿,林嘉暮听到男生的笑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倒是没生气,只是——
躬已经鞠了,话也已经说了,东西总该给她了吧。
男生垂眸居高临下地看她,并没有兑现承诺的意思。
林嘉暮恶向胆边生,直接上前一步去抢纸袋,刚一扯提手,男生就朝她倾斜。
青柠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男生身上微热的体温,撞向她的脑袋。
林嘉暮心口一紧,头顶接着一沉,祁朝揉着她发顶拉开一点距离,躬下.身呵气般说,“不逗你了。”
“拿着。”
手心一重,林嘉暮立刻后退一大步,绷着脸百般不愿地干巴巴撂下一句“谢谢”,扯着看好戏的小伙伴火速离开现场。
祁朝双手插兜,懒洋洋朝少女的背影一抬下颌,对一脸懵的许霆和路江元说:“这叫不叫忘恩负义?”
路江元:“……不要脸。”
许霆:“……轻点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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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又逛了文具店,三个女孩才在公交车站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林嘉暮坐上公交车,拿出手机发现郭淑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未读信息,【什么时候回家。】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有门禁的。
林嘉暮咽了咽喉咙,连忙回去信息。
夜间巴士在宽阔的大路上飞驰,窗外的景物被扯出一条条的光带,飞速地朝车身后流逝。
窗缝挤进来的疾风吹着少女鬓间的发丝,吹得她脸颊都轻微发麻,明明该是放松的时刻,林嘉暮的心却一直提着,惶惶地不时按开手机屏幕看。
郭淑一直没回信息。
深夜的老旧居民楼只剩下寥寥几盏灯亮着,林嘉暮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黑着,她舒了一口气,摸黑进了楼栋。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的机械声在黑暗中格外响亮,门开的那个瞬间,离玄关最近的次卧门被人迅速拉开,昏黄的光向她扫射。
适应了光线,林嘉暮看到林卓嘴角勾着得意的笑,朝黑暗的客厅内说,“妈,林嘉暮回来了。”
黑魆魆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影,郭淑声音寒冷,“干什么去了?”
“跟朋友去书店了。”林嘉暮讷讷答,轻声把门带上。
郭淑朝玄关走了两步,沉着脸看她,“去你房间说,别打扰你爸睡觉。”
林嘉暮点头跟上郭淑的步伐,厚重的木门一关,更显房间狭隘,郭淑坐在床上乜她。
“手机拿出来。”
林嘉暮犹豫了两秒,拿出手机放到她伸着的手掌心里。
房间未开灯,窗外路灯遥遥散进来一点光影,郭淑的脸被手机屏幕上冷调的光照得冰冷。
林嘉暮垂着头,小声解释:“妈妈,我真的是跟朋友出去了,女孩,不小心忘记时间了。”
郭淑没说话,从鼻腔迸出一声冷哼,翻动手机的动作没停。
通话记录、聊天记录、消费记录、依次翻看没查出可疑痕迹,郭淑才拿起手机隔空点她。
警告如约而至,“这是最后一次,记住之前跟你说过的话——
“你要是敢跟男生在外面鬼混,学就不用上了。”
林嘉暮立刻道:“我知道。”
郭淑没再说话起身开门,闻到她身上夜市的烟火气,皱眉说:“身上臭死了,赶紧去洗澡。”
话音一转,补充道:“声音小点。”
温热的水兜头浇下,被风吹了一路的脸颊经热气一烘,热得发烫。
上初二时,一个看似平常的晚上,林嘉暮放学下楼梯时被挤崴了脚,骑电动车的同班男生执意要送她回家,公交晚点没来,她道谢应下。
到楼下时,男生扶她从后座下来,被站在单元门前和邻居闲聊的郭淑撞了个正着。
窸窣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郭淑黑着脸扯着她上了楼,凌厉的巴掌最先落在脸上,随后像雨点般落在身上,郭淑边打边哭。
她年轻时看错了人,未婚先孕,生下她这个累赘,落得为人耻笑的田地,用郭淑的话来说自己就是她的报应,是时刻提醒她犯错的罪证。
林嘉暮的眼泪闷在棉被,瓮声瓮气求饶,自那次后保证以后不再和男生来往。
林嘉暮将身上的水汽擦干,按灭浴室顶灯,摸黑回了卧室,顶着一头潮湿躺进了小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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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期中考试一起强势来袭的是感冒头痛。
林嘉暮顾不上时不时传来钝痛的脑壳,上课强打起精神,下课还要勉力复习。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向来散漫的祁朝也开始复习,虽然他整个人还是吊儿郎当,却是真真实实在翻书。
林嘉暮心里感到一丝丝慰藉。
孺子可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祁朝在草稿纸上潇洒地列公式时,林嘉暮抽空朝他投去眼神,欣慰之情呼之欲出。
祁朝的笔尖一顿,侧过身来,“满意你看到的吗?林老师——”
男生故意拖长声调,懒散的嗓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嘲讽意味。
林嘉暮自然是没听出来。
她抿了抿嘴唇,点了一下头,说:“很满意,就是这两天我不能给你补习了。”林嘉暮指了指自己桌面上堆成山的习题卷子。
“不然我给你补补?”
“呃……”
林嘉暮想到那一行行龙飞凤舞的英语歌词,默默垂下头兀自翻起了书。
明明吃了药,喝了热水,可病毒仍在她体内肆虐,在食堂吃晚饭时林嘉暮说话已然带了浓浓的鼻音。
“要不要陪你去看看啊?”夏星晓咬着胡萝卜问。
“我陪你去吧。”曾月眼睛咕噜一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借着陪嘉暮看病为由翘晚自习。”
“嘁——你不也这么想的?”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两人叽叽喳喳斗嘴,吵得林嘉暮头昏脑胀,从口袋里摸出感冒灵颗粒,宣告这场战争的结束。
扑尔敏很快消解了头痛,却带来了浓厚的疲倦,晚自习林嘉暮手肘撑着下巴,耷拉着眉眼,强撑着精神刷题。
就在她即将不受控制地阖上眼皮时,下课铃清脆地在教室内响起,她才倏地睁开了眼。
只是精神还是不济。
路江元在教室后门喊祁朝,“我去小卖部,你喝点什么?”
“七喜,冰的。”
祁朝头也不抬地回,笔尖一刻不停。
忽地,握着笔的手一顿,祁朝把中性笔往桌面上一撂,侧身朝后门朗声道:“等会儿,再拿瓶热牛奶。”
林嘉暮晕晕乎乎,不忘在心里吐槽,冰汽水配热牛奶,好独特的搭配啊。
路江元赶在上课铃打响的瞬间冲回教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塑料袋扔给祁朝,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溜进了教室。
林嘉暮换了一个学科复习,书页刚一翻开,余光看到桌前被摆放了一个玻璃瓶。
她没在意,仍垂着眼睑,在知识的海洋中徜徉。
电磁感应的解题思路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
温热的牛奶瓶和微凉的指节碰到脸颊时,林嘉暮吓了一跳。
林嘉暮的眼睛睁圆,本能地转头。
祁朝已经收回了手,牛奶瓶放在了她的桌前。
“给你的。”
林嘉暮刚端起来,盖子拧了一半,左前方的邹强转过头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视一番,欠欠开腔,“呦——”
“祁哥只给女生买喝的,区别对待啊!”
盖子无措地捏在手中,一时间林嘉暮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耳尖漫上了绯红。
余光中男生调整了一下懒散的坐姿。
下一秒,还冒着水汽的碧绿铝罐朝邹强砸过去,祁朝手中转着地笔停下来朝邹强一指。
“闭嘴,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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