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律稳定室内的光芒逐渐消散,只余下空气中细微的能量震颤,如同琴弦被拨动后的余韵。陈镜辞指尖的银色音符缓缓隐入皮肤之下,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双能编织旋律的手。
许未晞靠着墙壁坐下,肩部的绷带已经渗出新血。他闭目调息,试图忽略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以及体内那股陌生的谐律回响——深度同步的后遗症比预想中更强烈,陈镜辞的谐律核心如同一道烙印,在他意识深处持续震颤。
“你的血,”陈镜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实验性的冷静,“在同步过程中产生了异变。”
许未晞睁开眼,看见陈镜辞正俯身采集地面残留的血迹。那些血珠在银色光纹中凝结成晶体状,折射出不同寻常的光泽。
“禁绝谐律的副作用。”许未晞简短回应,试图起身却因剧痛而蹙眉。
陈镜辞递来一个透明容器,里面盛着几粒血色晶体:“我需要分析这种变异。它可能是一种全新的净化媒介。”
许未晞没有接那个容器。他的目光落在陈镜辞脖颈处,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暗金色纹路,如同褪色的刺青。
“当务之急是完成《尼伯龙根指环》。”许未晞说,“林指挥官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仿佛响应他的话,稳定室的通讯器响起急促的提示音。全息投影自动开启,显示出学院各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在画面边缘,几处刚刚修复的防护罩又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看来‘杂音’已经适应了我们的防御模式。”陈镜辞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音轨,眼神变得锐利,“它们在学习。”
许未晞终于勉强站起,军刀在手中转出半圈:“你的最后乐章,还需要多久?”
“结构已经完成,但缺少一个关键声部。”陈镜辞转向许未晞,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分析性的光芒,“你的谐律核心在同步后产生了37.4%的变异,我需要重新校准。”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复杂的音律图谱。银白色的线条交织旋转,其中夹杂着几缕不协调的暗红色——正是许未晞的血色谐律。
“伸出手。”陈镜辞命令道,语气是纯粹的研究者口吻。
许未晞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片音律图谱时,奇异的共鸣瞬间贯穿全身。他清楚地感受到陈镜辞的谐律如冰冷的溪流般探入他的意识,精准地测绘着每一个音符的振动频率。
“别抵抗。”陈镜辞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音律图谱,“我需要完整的数据。”
许未晞咬紧牙关,忍受着这种近乎侵犯的探查。他能感觉到陈镜辞的谐律在他体内游走,如同外科手术刀般精确,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这种体验比任何战斗都更令人疲惫,因为他必须完全敞开自己的防御,任由对方深入最私密的谐律核心。
“找到了。”陈镜辞突然说,音律图谱中的暗红色线条突然亮起,“你的谐律中有一个独特的频率,是‘杂音’无法模拟的。”
图谱中央,一道血红色的音轨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暖而坚韧的能量。许未晞认出那是他家乡民谣的核心频率,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这就是最后的声部。”陈镜辞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杂音’能够模仿任何复杂的谐律,却无法复制最简单的情感共鸣。”
许未晞猛地抽回手,音律图谱随之消散。
“这个频率不行。”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用它作为声部,会暴露我的谐律弱点。”
陈镜辞皱眉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这种拒绝:“为了完成乐章,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包括牺牲你的护卫?”许未晞反问道,眼神锐利,“如果‘杂音’通过这个频率反向侵蚀我的谐律核心,你想过后果吗?”
稳定室内的气氛骤然紧绷。两人对视着,谐律能量在不经意间开始碰撞,空气中迸发出细小的火花。
就在这时,警报再次响起。全息投影上的画面突然扭曲,学院中央广场的防护罩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入侵的“杂音”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形态——它们不再是无形的能量体,而是凝聚成具体的人形,每个都拥有清晰的面容和肢体。
“这不可能...”许未晞盯着投影,瞳孔收缩。
那些人形“杂音”的面容,赫然是他们熟悉的学院成员——已经阵亡的谐律师、退役的指挥官,甚至包括许未晞多年前牺牲的战友。
陈镜辞的呼吸微微急促:“它们在利用我们的记忆。”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人形“杂音”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开始在广场上构建某种结构。它们用黑色的谐律能量编织成复杂的网格,网格中央渐渐浮现出一架纯黑色的钢琴轮廓。
“它们在模仿你。”许未晞转向陈镜辞,眼神警惕。
陈镜辞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完全被那架黑色钢琴吸引,指尖不自觉地模仿着弹奏动作。许未晞注意到,陈镜辞眼中的琥珀色正在变深,几乎接近暗金。
“陈镜辞!”许未晞厉声喝道,同时将军刀横在两人之间。
陈镜辞猛地回神,额头上渗出冷汗:“它在呼唤我...那个结构在模仿我的谐律核心...”
全息投影中,一个与陈镜辞极其相似的人形“杂音”坐在了黑色钢琴前。它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流淌出的却不是噪音,而是一段完美复制的《唐豪瑟》序曲——正是陈镜辞最擅长的乐章。
“它们进化了。”许未晞握紧军刀,肩部的伤口因紧张而再次渗血,“不再是简单的污染,而是精确的复制。”
陈镜辞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许未晞从未见过的疯狂:“那就让它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唐豪瑟》。”
他转身走向稳定室的控制台,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操作。随着他的指令,稳定室的天花板缓缓打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大型谐律发生器。
“你要做什么?”许未晞警惕地问。
“既然它们想听,就给它们一场音乐会。”陈镜辞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帮我争取十分钟。”
许未晞还想说什么,但广场上的情况已经不容他犹豫。人形“杂音”组成的军团开始向指挥中心移动,它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
“十分钟。”许未晞最终点头,军刀在他手中泛起血光,“多一秒都没有。”
他转身冲出稳定室,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镜辞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在控制台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按下了启动键。
谐律发生器开始运转,银白色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出稳定室,向广场方向蔓延。陈镜辞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到乐章的构建中。
在广场上,许未晞已经与人形“杂音”交上手。军刀每一次挥砍都带着血色的谐律波纹,那些被击中的“杂音”并没有立即消散,而是像真正的血肉之躯一样流血、倒下。这种诡异的真实感让许未晞感到毛骨悚然。
“它们在学习疼痛...”许未晞喃喃自语,侧身避开一个“杂音”的攻击。
就在这时,银白色的谐律浪潮从后方涌来,与许未晞的血色谐律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两种能量交织的地方,“杂音”开始真正地消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
许未晞回头望去,只见稳定室方向升起一道冲天的光柱,光柱中隐约可见陈镜辞的身影。他悬浮在半空中,双手如同指挥家般挥舞,每一次动作都引动更多的谐律能量。
人形“杂音”们突然停止了攻击,它们齐刷刷地转向光柱方向,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呐喊。黑色钢琴前的“陈镜辞”站起身,手指在琴键上重重按下——
震耳欲聋的音爆席卷了整个广场。许未晞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他咳着血抬起头,看见黑色钢琴已经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向光柱中的陈镜辞抓去。
“小心!”许未晞大喊,同时将军刀全力掷出。
军刀化作一道血光,精准地刺入黑色手掌的掌心。令人惊讶的是,手掌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继续向陈镜辞抓去,军刀就像一根微不足道的刺,被牢牢嵌在手掌中央。
光柱中的陈镜辞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暗金色,嘴角却带着平静的微笑。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声音通过谐律传遍整个广场,“你们不是在模仿我,而是在寻找同类。”
黑色手掌在触碰到光柱的瞬间突然停滞。陈镜辞伸出手,轻轻按在手掌表面。暗金色的纹路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很快布满了整个黑色手掌。
“许未晞,”陈镜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罕见的恳求,“给我你的频率。”
许未晞挣扎着站起,肩部的伤口血流如注。他看着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陈镜辞,又看了看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形“杂音”,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闭上眼睛,开始哼唱那段古老的民谣。
简单的旋律在废墟中飘荡,与银白色的谐律光柱形成了鲜明对比。当旋律传入陈镜辞耳中时,他眼中的暗金色突然波动起来,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
“谢谢。”陈镜辞轻声说,然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他主动融入了黑色手掌。
“不!”许未晞冲向光柱,却被人形“杂音”组成的屏障挡住。
在黑色手掌内部,陈镜辞的谐律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污染。但他没有抵抗,反而主动接纳了这种污染,如同一个渴求毒药的瘾君子。
“我明白了...”陈镜辞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你们不是入侵者,而是被放逐的谐律...”
在外界的许未晞看来,黑色手掌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最终爆炸成无数碎片。从碎片中央,陈镜辞缓缓降落,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着的黑色核心。
他的眼睛恢复了琥珀色,但瞳孔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影。
“《尼伯龙根指环》完成了。”陈镜辞对赶来的许未晞说,声音疲惫却坚定,“但我们需要重新定义敌人。”
许未晞看着他手中的黑色核心,又看了看满目疮痍的广场,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指挥中心的观测台上,林指挥官注视着这一切,脸色凝重。他手中的数据显示,陈镜辞的污染指数在刚才的瞬间达到了89%,然后又奇迹般地回落到42%。
“他们正在走向我们无法预测的方向。”林指挥官对身边的助手说,“准备好应急预案,一旦陈镜辞的污染超过60%...”
他没有说完,但助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实验室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响彻底隔绝。陈镜辞将那颗跳动的黑色核心放置在隔离台中央,银白色的台面立刻被晕染出蛛网般的暗影。
许未晞靠在门边,肩部的伤口经过紧急处理已经止血,但每一次呼吸仍会牵扯出细密的疼痛。他的目光落在陈镜辞的背影上,注意到对方左手无意识地按压着右侧太阳穴——这是陈镜辞谐律超载时的习惯动作。
“你的状态不稳定。”许未晞说,声音在绝对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镜辞没有回头,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黑色核心的共振频率在持续变化,每分钟波动37次。它确实是活的。”
隔离台四周升起透明的能量屏障,将核心完全封闭。在屏障成型的瞬间,核心的跳动突然加剧,暗影蛛网疯狂蔓延,几乎覆盖了整个台面。
许未晞向前一步,军刀已握在手中:“它在模仿你的谐律频率。”
“不完全是。”陈镜辞调出全息数据图,暗金色的波纹与银白色的音轨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它在学习如何与我的谐律共存。看这里——”
他指向图案中一个微小的节点,那里的暗金色与银白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这是三小时前的数据。”陈镜辞又调出另一个图案,同样的节点已经扩大了三倍,“它在自我进化。”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许未晞警觉地环顾四周,军刀上的纹路泛起微光。陈镜辞却像是早已预料,手指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指令。
“不用担心,只是核心的能量辐射超出了屏蔽层的阈值。”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调整了过滤参数。”
许未晞走到隔离台前,凝视着屏障内的黑色核心。近距离观察下,他发现核心表面并非纯黑,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暗金色音符组成,这些音符以某种诡异的规律流动、重组,仿佛在演奏无声的乐章。
“在广场上,你说它们是被放逐的谐律。”许未晞问,“什么意思?”
陈镜辞终于转过身,实验室的冷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许未晞注意到他瞳孔中的琥珀色比平时更深,几乎接近暗金。
“我吸收了部分核心的数据。”陈镜辞的指尖轻轻敲击控制台,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杂音’不是外来入侵者,而是谐律的另一种形态——被初代谐律议会判定为‘危险’而强制分离的部分。”
全息投影上浮现出古老的文献片段,那些用谐律密码写成的文字在空气中缓缓旋转。许未晞认出其中几个片段来自**区,他曾在一次特殊任务中接触过这些资料。
“《谐律净化法案》,新历73年。”许未晞轻声念出其中一个文档的标题,“所以传说都是真的?初代议会确实进行过谐律纯化运动?”
陈镜辞点头,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记录。画面中,银白色的谐律能量如同潮水般席卷世界,所到之处,所有暗色的音符都被强行剥离、封印。那些被剥离的谐律在虚空中扭曲、哭嚎,最终凝聚成最初的“杂音”核心。
“我们一直在对抗的,是被我们自己抛弃的那部分谐律。”陈镜辞关闭影像,实验室重新陷入寂静,“它们想要回归,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污染现有的谐律师。”
许未晞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军刀上的疤痕。这个真相太过震撼,甚至动摇了他多年来对抗“杂音”的信念根基。如果他一直守护的谐律秩序是建立在某种原罪之上,那么他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指挥部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必然知道。”陈镜辞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尼伯龙根指环》根本不是什么净化乐章,而是加强版的分离装置。完成它的最终效果,不是消灭‘杂音’,而是将它们永久放逐到谐律虚空。”
许未晞沉默地看着隔离台中的黑色核心。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核心的跳动会让他产生某种奇异的共鸣——那里面封印的,是每个谐律师与生俱来却被强行剥夺的部分。
实验室的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试图突破。许未晞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军刀横在身前,血色谐律在刀身流淌。
“不用紧张。”陈镜辞却异常平静,“是林指挥官的人。他们来取核心样本。”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通讯器响起林指挥官的声音:“陈镜辞,许未晞,立即交出黑色核心。重复,立即交出核心。”
陈镜辞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调出门外的监控画面。全副武装的特遣队已经包围了实验室,他们手中的武器散发着不祥的暗紫色光芒——那是专门针对谐律师的抑制器。
“看来指挥部不打算让我们继续研究下去了。”陈镜辞说,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许未晞移动到控制台旁,快速扫描特遣队的装备配置:“他们配备了‘寂静’系列武器,谐律抑制等级达到九级。硬闯不是明智选择。”
“谁说我们要硬闯?”陈镜辞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许未晞感到陌生。他伸手按在隔离台的屏障上,暗金色的纹路瞬间从他的指尖蔓延至整个屏障。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屏障内的黑色核心突然停止跳动,表面的暗金色音符开始重组,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完美无缺的银白色音符。
“这是...”许未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谐律的本质转换。”陈镜辞收回手,屏障内的核心已经变得与普通谐律样本无异,“一点小把戏,暂时骗过检测仪器没问题。”
实验室的门被强行突破,特遣队员鱼贯而入。领队的军官扫视实验室,目光落在隔离台上已经“净化”的核心样本上。
“陈镜辞谐律师,许未晞护卫官,请交出核心样本。”军官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机械的冰冷。
陈镜辞优雅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特遣队员上前取走核心样本,检测仪器发出的绿色光芒显示一切正常。
许未晞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但特遣队取得样本后立即撤退,没有丝毫犹豫。实验室的门再次关闭,只留下满地狼藉。
“他们不会相信这么简单的伪装。”许未晞说,军刀仍未归鞘。
“当然不会。”陈镜辞调出另一个监控画面,显示特遣队正在走廊上对样本进行二次检测,“但这能为我们争取至少二十分钟。”
画面中,特遣队的检测仪器突然爆出火花,那个“净化”后的核心样本重新变回黑色,暗影蛛网瞬间蔓延了整个走廊。警报声凄厉响起,特遣队陷入混乱。
“你做了什么?”许未晞皱眉。
“一个小小的定时装置。”陈镜辞开始快速收拾实验数据,“当样本离开实验室一定距离,伪装就会解除,同时释放干扰谐律。现在,我们该离开了。”
许未晞挡住他的去路:“离开?去哪里?你现在是叛逃者了,陈镜辞。”
“我们一直都是,只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陈镜辞直视许未晞的眼睛,“你可以选择留下,向指挥部报告一切。或者...”
他没有说完,但许未晞明白那个未尽的选项。留下意味着继续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护卫,离开则要面对整个谐律议会的追捕。
走廊上的混乱正在加剧,暗影蛛网已经蔓延到实验室门外。许未晞能感觉到黑色核心释放出的谐律干扰,那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频率,仿佛唤醒了他血脉中沉睡已久的某种本能。
“你知道黑色核心为什么会对你的血色谐律产生反应吗?”陈镜辞突然问,“因为在所有谐律中,只有禁绝谐律保留了最初的全部形态——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沌,从未被分离。”
许未晞的手指收紧,军刀上的纹路泛起血光。这是他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密,连指挥部都不知晓的真相。
“你从哪里知道的?”
“在深度同步时,我看见了你的谐律本质。”陈镜辞的声音低沉,“许未晞,你守护的不是谐律秩序,而是谐律的完整性。这才是你真正的使命。”
实验室的墙壁开始震动,特遣队正在使用重型装备突破谐律干扰。时间已经不多了。
许未晞看着陈镜辞伸出的手,那双手既能弹奏出净化世界的乐章,也能操控最危险的黑暗核心。在他们身后,是整个谐律世界的秩序与谎言;在他们面前,是未知的危险与真相。
最终,许未晞收起军刀,但没有握住那只手。
“带路吧。”他说,“但我有自己的判断。”
陈镜辞微微一笑,转身在控制台上输入最后一道指令。实验室的后墙无声滑开,露出隐藏的应急通道。在踏入黑暗前,他回头看了许未晞一眼,琥珀色的瞳孔中暗金流转。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许未晞。”
应急通道的黑暗浓稠如墨,只有陈镜辞指尖跃动的银色音符提供着微弱照明。许未晞紧随其后,军刀始终半出鞘,刀锋与鞘身的摩擦声在狭窄空间里有规律地回响。
“通道长度374米,倾角12度,通往第三区废弃净化厂。”陈镜辞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实验数据,“指挥部至少需要47分钟才能突破我设置的谐律迷宫。”
许未晞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陈镜辞背上,注意到对方行走时左肩有0.3秒的迟滞——这是谐律超载的典型后遗症。在之前的深度同步中,他清晰地感知到陈镜辞的谐律核心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每一次能量流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崩解。
通道尽头出现一道锈蚀的金属门。陈镜辞伸手触碰门锁,暗金色的纹路从他的指尖蔓延至整个门扉。令人惊讶的是,门锁并未开启,反而将他的手指弹开,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谐律抑制锁。”许未晞上前一步,刀尖轻点门缝,“最新型号,需要双重认证。”
陈镜辞皱眉观察门锁结构:“这不是应急通道的标准配置。”
“因为这不是应急通道。”许未晞的军刀突然刺入门缝,血色谐律如蛛网般蔓延,“这是陷阱。”
金属门轰然洞开,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废弃工厂,而是一个充满淡蓝色液体的圆柱形容器。容器中央悬浮着一个与陈镜辞极其相似的人形,无数导管连接着它的身体,将暗金色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容器顶部的收集装置。
陈镜辞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克隆体...他们在用我的谐律样本培育‘容器’。”
许未晞已经转身,军刀横在胸前。通道两端不知何时已被特遣队封锁,他们手中的抑制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投降吧,陈镜辞。”林指挥官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容器上方,“你的叛变早在预料之中。”
陈镜辞突然笑了,指尖的银色音符疯狂旋转:“预料?那你是否预料到这个?”
他伸手按在容器外壁上,暗金色的谐律如病毒般侵入液体。容器内的克隆体猛然睁眼,瞳孔是完全的暗金色。连接它的导管接连爆裂,淡蓝色液体喷涌而出。
“他在同步克隆体!”特遣队员惊呼着后退。
许未晞敏锐地注意到,陈镜辞脖颈处的暗金色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这不是受控的谐律操纵,而是彻底的污染失控。
“陈镜辞,停止同步!”许未晞厉声喝道,军刀直指对方后心,“否则我会执行清理程序。”
陈镜辞缓缓转身,眼中的琥珀色已被暗金完全吞噬:“连你也要阻止我吗,许未晞?”
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克隆体突破容器束缚,暗金色的谐律风暴席卷而来。特遣队的抑制器在风暴中接连过载爆裂,惨叫声此起彼伏。
许未晞毫不犹豫地挥刀前刺。军刀在距离陈镜辞心脏一寸处被克隆体挡下,刀锋与暗金皮肤碰撞出刺耳的音爆。
“你...”陈镜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
许未晞抽刀后撤,血色谐律在刀身凝聚:“我的任务是阻止谐律污染,不论源头是谁。”
克隆体发出非人的咆哮,暗金谐律化作实质的触须向许未晞袭来。许未晞灵活地闪避着攻击,每一刀都精准地斩断触须,但新的触须又会立即再生。
“没用的,”林指挥官的全息投影在风暴中闪烁,“克隆体连接着陈镜辞的本体,只要他的污染不停止,克隆体就是无敌的。”
许未晞瞥了一眼陈镜辞。对方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彻底迷失在黑暗谐律中。暗金纹路已经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是履行职责清除污染源,还是冒险尝试唤醒陈镜辞的本体?许未晞的刀尖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克隆体的攻击突然停滞。它痛苦地捂住头部,暗金瞳孔中闪过一丝熟悉的琥珀色。
“许...未晞...”陈镜辞的本体艰难地开口,“核心...破坏收集装置...”
许未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军刀调转方向,血色谐律全力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红光直扑容器顶部的收集装置。
“阻止他!”林指挥官怒吼。
特遣队的火力立即转向,但许未晞的速度更快。军刀刺入收集装置的瞬间,剧烈的能量反冲将他狠狠抛向墙壁。他咳着血抬起头,看见收集装置开始过载,刺目的白光吞噬了整个空间。
当白光散去,克隆体已经化作一地暗金碎片。陈镜辞跪倒在地,脸上的暗金纹路正在缓慢消退。
“干得...漂亮...”他虚弱地笑道,随即陷入昏迷。
许未晞挣扎着站起,军刀指向林指挥官的全息投影:“现在,该谈谈真相了。”
投影中的林指挥官面无表情:“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谐律净化运动,”许未晞擦去嘴角的血迹,“知道‘杂音’是被分离的谐律,知道指挥部一直在隐瞒真相。”
通道尽头传来新的脚步声。许未晞警惕地转身,看见来者时瞳孔猛然收缩。
那是一个与陈镜辞极其相似的中年男子,穿着古老的谐律师长袍,手中握着一根暗金手杖。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谐律频率与陈镜辞完全一致。
“初次见面,许未晞护卫官。”男子微微颔首,“我是陈清远,镜辞的父亲,也是初代谐律分离计划的负责人。”
许未晞的军刀握得更紧了:“你应该已经死了。”
“官方记录确实如此。”陈清远走到昏迷的陈镜辞身边,手杖轻点地面,“但现在,是时候纠正过去的错误了。”
他俯身检查陈镜辞的状态,暗金手杖发出柔和的光芒。令人惊讶的是,陈镜辞身上的污染纹路开始加速消退。
“你对他做了什么?”许未晞质问。
“治疗。”陈清远抬头,眼神复杂,“镜辞的谐律核心本就设计为双向通道,既能净化‘杂音’,也能容纳它们。问题是,指挥部只想利用前一种功能。”
通道内的特遣队不知何时已经撤离,只留下满地狼藉。许未晞意识到,这场追捕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林指挥官,”陈清远转向全息投影,“告诉议会,计划进入第三阶段。‘钥匙’已经觉醒。”
投影中的林指挥官沉默片刻,最终点头消失。
许未晞的刀尖依然指着陈清远:“解释。”
“很简单,”陈清远扶起昏迷的陈镜辞,“谐律需要重新融合,而我的儿子是唯一的桥梁。指挥部想摧毁这座桥,而我想保护它。”
“那为什么会有克隆体?为什么设置陷阱?”
“测试。”陈清远的手杖发出暗金光芒,在空气中勾勒出复杂的谐律图谱,“我们需要确认镜辞能够承受完全融合,而不是被黑暗吞噬。”
图谱中央,银色与暗金的音符激烈碰撞,最终达成微妙的平衡。许未晞认出那是陈镜辞谐律核心的模拟图景。
“你的血色谐律是关键。”陈清远突然看向许未晞,“只有禁绝谐律能在融合过程中维持平衡。这就是为什么指挥部始终让你担任镜辞的护卫。”
许未晞想起指挥部分配任务时的异常坚持,想起那些看似巧合的调度安排。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通道深处传来诡异的嗡鸣,墙壁开始渗出暗金色的液体。陈清远脸色骤变:“融合已经开始,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许未晞看着昏迷的陈镜辞,又看向不断被黑暗侵蚀的通道。军刀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震颤,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真相与谎言,职责与背叛,秩序与混沌。所有的界限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最终,他收刀入鞘,上前扶住陈镜辞的另一边手臂。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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