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溪挤过人群，悄悄地走到满渠清身边，偷摸问：“满总，你之前认得柏迁林，我想问一下他俩一直都这个相处模式吗？到底是爱还是恨啊？有什么仇闹成这样？”
满渠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了他一眼，问：“你不是也认识他吗？你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我就是档案里看见过照片和资料。”松溪吐槽，“我根本不认识他。”
“噢，在档案里。”满渠清若有所思。
“别套我话。喂，你告诉我一下呗。”松溪祈求。
“我也不知道，一面之缘。我连他是异常也不知道。”满渠清耸肩。
“那你刚刚还想帮他？”
“我现在也想帮他……但我不知道怎么帮了。”
“你是真敢啊，敢和异常局作对。”松溪啧啧道。
满渠清扯了下嘴角：“异常局……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
松溪不说话了。他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缩了缩脖子，瘪嘴：“还得是您。”
潘归衍漠然地蹲在一边发呆，他已经麻了，完全不知道该在怎么办才好。
尊敬半生的父亲去世，在葬礼上被人捣乱，然后父亲复活了，和一个同性的……前任？纠缠不休，紧接着父亲也变成异常了。
他觉得自己也快变成异常了。
这个新冒出来的，疑似异常的精神病男人，真是给他创造了无数个伟大的惊喜。
哦对，父亲还返老还童了。一直不肯用寿命技术和青春技术，死后还是被迫回归年轻了。
柏迁林吞下涌上来的怒气，咬着牙，卑微道：“你看你，总是说这样的话。我本来情绪很稳定的，如果不是你这样总是扰乱我，我也不会这么暴躁。”
“少给我扣帽子了，你情绪不稳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跟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潘深冷笑，“现在倒怪罪给我了。你活那么多年，算我的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了，跟我一个小孙子计较什么？”
“你有点过分了，说那么多个‘太’，我有那么古老吗？反正也记不得年纪了，你少说几个又怎么样？”柏迁林恼怒。
“不多说几个哪里能体现您的尊贵？”
“够了！你这个混蛋！我真是……可恶！”柏迁林气得跺脚。
“你还跺脚？你是小孩子了吗？以为自己这样很可爱吗？”
柏迁林愕然，恼怒：“谁会觉得跺脚可爱啊？我这是被你气的！你这个混蛋！”
“除了混蛋就没词了吗？真是词穷，活得多但是文化一样少。”
“我只是不忍心用更恶毒的话骂你！”柏迁林大怒，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说出别的话，“你这个不知感恩的混蛋！”
“这么生气，好啊，那你杀了我啊。”
说真的，柏迁林真有这个想法。大不了杀了再复活。但他拉不下这个面子，尤其是被潘深明里暗里嘲讽一顿后。
“我真是跟你没话说。”
柏迁林恼怒地移开脸，向门外走，走了两步，他很快又停下，侧着身，阴着脸瞧着潘深，什么也不说。
“你要走了吗？”满渠清捕捉到这个讯号，很快问。
“嗯。”柏迁林依旧盯着潘深。
“走？”潘深讥笑，“他可不走，他还要留下来碍眼呢。”
柏迁林拳头紧握。
满渠清看了看潘深，又看了看柏迁林。冷淡沉静的潘局长，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鲜活地骂人。但骂的实在太刻薄了，简直是仇敌。
“父亲……”
潘归衍迟疑着，试着喊了一声。
潘深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养子。他混浊着，看着潘归衍，怅然：“你还在。”
潘归衍有点想哭：“父亲！我还在。”
潘深叹息：“让你笑话了。”
潘归衍紧闭着嘴，感觉更悲哀了。父亲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过亲密的人，这种时刻，也是这么客气：“父亲，”他说，“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哈。”柏迁林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繁殖脑爬上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还要上儿子了。”
“又不是我生的，你嘲讽什么？”
“哈，你敢说你没想过亲生一个吗？你没想过娶一个妻子当你繁衍的工具吗？”
“我从来没有！还有，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工具。没有人是工具！”
柏迁林愣了一下，很快继续讥笑：“算你还有点良心。你不把人当工具，那就是把不当人的人当工具了？那么多被你杀死的人，你都把他们当什么？——噢，异常，你叫他们，异常。”
“那些都是该死的人，不该死的我从来没杀。我就没杀你！”
“那是你杀不了！”
“就算能杀我也不会。”
柏迁林愣住了，但嘴比脑子快：“虚构的事实有什么可信的？”说完，有点懊恼。他知道潘深真是这样想的。
“哼。”没等潘深回答，他就转过脸去，“和你说话真是怄气。我走了，混蛋。”说完，人就闪电般消失了。没人看清他怎么离开的。骤然就不见了。
室内顷刻间寂静下来。
潘深才有注意力关注室内的人，看着他们形形色色的表情和专注的神态。灵堂里寂静无声，他知道刚刚吵闹的动静和争执全都被他们听得干干净净。
这些东西转眼间就会传遍帝国。
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转过身爬进棺材里一死了之。但他现在活了，不愿意主动地去寻死，只能硬生生捱着。
悲哀的现实，可怕的生活。
他变成了一个异常，柏迁林的奴仆，没有自由的傀儡。
而眼前，是他抓捕异常的同僚，社会上的名流人物，和捕风捉影的媒体记者。
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溜之大吉，当了甩手掌柜，不对任何事情负责，还没把他带上。该死。人怎么能这么混蛋？
现在跟上也来不及了，他也完全不知道柏迁林会去哪儿。
这个神秘的家伙，从来都这样神秘，情谊说得浓墨重彩，但从不向他透露一点他的行踪。
如果现在跑的话也太没面子了。
该死，为什么搞坏事的是柏迁林，要面对大众承担这一切的却是他？
命运太不公平了！
他也想一走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