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江宁星回来前，江家的管家和佣人们都知道小少爷又遭遇了不好的经历。

江萧然受邀参加过帝都星政商会议，警察局里稍微有点地位的都知道他有个宝贝弟弟，派人通知了江氏公馆。

在这不到一个季度的时间里，小少爷经历了不少事情，和秦止的关系也忽上忽下，让他们捉摸不透。

“着急死了，怎么给小少爷打电话也提示关机了？”

“再等等，刚才打电话询问过局里的人，说小少爷和秦止一起坐车回来了。”

管家站在大门口等着，路灯照出他脸上的担忧，接电话的人说小少爷跟着一个帅气的，身高将近两米的少年回来了，那个人应该是秦止。

他和小少爷的学校挨在一起，今晚这件糟心的事发生的地点也正好在小少爷学校附近，秦止应该比他们更容易知道这件事。

“看到人了！看到人了！小少爷回来了！”

管家立即迎上去，先是看到秦止高大的身躯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秦止背上趴着江宁星，已经睡着了。

小少爷即使睡着了，脸色也不太好看，像是哭了很久，天生薄薄的眼皮肿了些弧度，上面缀着泪痕的红晕。

他知道秦止话很少。秦止越过他们一众等了许久时间、面露焦急的年长者，直接背着小少爷上了楼梯。

他背着小少爷，小少爷背着毛茸茸的猫猫书包。

秦止背着江宁星进了他的房间，把人从背上放下来的时候，睡梦中的江宁星发出无实际词义的哼唧，踹飞了盖在身上的鹅绒被。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草地“咬人”后，秦止第一次将睡着的江宁星抱回房间，随手替他扯过床上的被子盖上，刚盖上又被江宁星一脚踹开，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娇气包不亏是娇气包，睡着了也折腾人，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耐心。

秦止有时候怀疑江宁星就是外表看着安静乖巧，内心住着一只搞怪的猫。

他站在床边，扶着额，另一只手不知道多少次扯过被子重新盖在江宁星身上，用枕头压着四个角，娇气包才像给人的初次印象，安静的神态上透着乖。

江宁星的房间墙壁是轻松的蓝天与白云色彩，每一寸地板铺上了昂贵的羊毛毯，稍微有钱的人家用来盖身体的羊毛毯被江宁星踩在地上。

他在江家偶尔吃饭的时候，听到佣人们说过这件事。因为江宁星喜欢趴在地上看书，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们还说小少爷身体差，不小心睡着过一次，身体着凉第二天便发烧了。

“呵。”秦止想到这里，坐在床边看着江宁星睡着的模样，忍不住发出类似于无可奈何又说不上是烦恼还是别的情绪的语气。

娇气包，又娇又气人，让人不省心，自己却在这里呼呼大睡。

-

江萧然接到星星又出事的消息，他还在公司里亲自带着项目组的成员一起讨论最新技术的上市方案。

这段时间他刚拿下一个矿产的大生意，在□□的董事会站稳了一只脚，之前怀疑他还年轻无法真正接手江氏这么大集团，给他使绊子的老董事消停了不少了。

他父亲在集团内掌握了近一半的股份，还不够，江萧然的野心比父亲更大。

目前的阶段正是趁热打铁的时机，忽略了星星的近况。

他赶回家，秦止正巧关上了星星的房门，从里面出来。

“星星怎么样了？”

通知他消息的人只是说星星被社会上的小混混吓到了，当时江萧然着急回来，没问个清楚，回来的路上已经吩咐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他知道秦止救了自己的弟弟。

临近晚上十点多，江萧然身上还是上班的西装，由于烦躁和担忧扯开了领带，看样子一直工作到了现在。

秦止知道□□最近的风头很大，名下的科技公司突破了新技术，亟待上市。

财经报说谁搭上了□□这辆快车，谁就改变了未来。

可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注定的未来，和江氏的路黑白不相容。

“他没事了。”秦止说。

江萧然手上抓着西装外套，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湿了一小缕，垂下来丧气感：“那就好，谢谢你救了星星。”

他打通了点关系，让人多“照顾”那个试图猥亵星星的花臂男。

如果不是秦止，就算李婷的人及时赶来了，星星也会留下阴影，可能一生都无法治愈。

“这属于合同范围外的，你可以对我提个条件，我会满足你，”江萧然想起他和秦止之间的合同快要到期了，“除了即刻解除合同之外。”

秦止抬眸看了他一眼。

江萧然以为秦止想的就是解除合同这件事，当时秦止有多不情愿他是看在眼里的：“这事你得和星星商量，我做不了主，如果他同意，我肯定会同意。”

良久，江萧然的视角，秦止像是在思考同他要求什么条件，最后他听到秦止说：“目前没什么想要的，留着。”

秦止不是那种表面和善推辞，内心虚伪的人，他自认是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

既然让他提要求，他自然不会说些客套话拒绝。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政商皆通的□□一定有可以为他所用的地方。

至于和娇气包之间的合同……

如果不是江萧然突然在他面前提起，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纸合约。

-

江宁星做噩梦了。

梦到了要亲他的花臂男，梦到了那张朝他凑近的猥琐的脸。

还有被捏爆的青梅味酸奶。青梅上挂着两颗泪，在梦里头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喝掉他，为什么让它被坏人抢走了。

于是第二天猫猫上课发呆，下课趴在桌子上继续苦闷着发呆。

即使学校的小卖部也上新了青梅口味的酸奶，他也提不起兴趣，又不是昨晚那一盒酸奶。

他无聊地玩着写字的笔，将笔从桌这边滚到桌子那边，像猫猫形态时玩滚毛球一样。

那盒酸奶不是重点。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

重点是他现在一闭上眼，让他不舒服的记忆浮现出来。

可能是需要连喝十盒新口味酸奶才能治愈的程度。

“星星，吃果冻吗？”同桌段西西扔了条可吸果冻给他。

学校里没有人知道昨晚学校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有些人昨晚看到警车来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萧然让人封锁了所有消息，不允许任何流言蜚语对星星造成影响。

江宁星像是块耗尽电池的人偶，极缓地转着眼珠子，视线挪到那条果冻上，确定是喜欢的口味，拿过来，慢吞吞拆开咬着。

“你怎么了？感觉心情不是很好？”段西西凑近看他的脸蛋——有些苍白了。

江宁星咬着果冻条含糊“唔”了声。

他今天真的不想上学了。

就算十天后的月考是倒数第一名，丢了猫猫的脸，他今天也不想装个好好学习的乖学生了。

他唇角咬着果冻条，慢吞吞吸一口，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点开了秦止的聊天框。

-

上课铃响彻，陈东不见前桌的人影，纳闷道：“江宁星上个厕所这么慢了？都上课了，人去哪儿了？”

没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在月考周，所有人埋头学习，无人看见江宁星去哪了。

[往学校的东南角围墙走，我在围墙上等你。]

江宁星站在学校的某个隐蔽角落，原地转圈圈，用手机定位哪个方向是东南角。

是个天生方向感差的迷糊蛋。

半晌，他的手蓦地被抓住，秦止出现在他面前：“我看你转了老半天了，还找不到方向。”

江宁星被他拉着往前，跟在后面嘀咕：“都怪你不早出现，还有空看我转圈圈。”

秦止没说话，他当然不能继续说看娇气包像个迷糊蛋一样在原地都能迷路，很好玩。

要是一说出心里话来，待会儿人又哭了。

“先翻围墙出去。”

江宁星跟着秦止来到一堵围墙前，看着秦止让他翻的墙。

他嗫嚅:“……我不会翻墙。”

秦止早想到了:“也不指望你会。”

伏着身躯，秦止朝江宁星露出宽厚的后背:“踩着我上去总会吧?”

江宁星拍了拍秦止的后背，还挺结实，他应该不会摔倒。

“我试试。”

他慢慢爬上秦止的背，然后踩着他的肩膀站起来。

秦止处于安全稳定考虑，抓着他的脚踝帮他稳了一下。

江宁星的踝骨小，附着绵软的肉，牢牢地包裹在大掌中。

他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触摸着江宁星的时候，他的心会有种异样感。

仿佛是干涸了多年的土地重新开出一朵青涩的花骨朵。

江宁星全然不知道秦止在想什么，他觉得秦止手很大，很稳，他不用担心会摔下去。

爬到围墙上，江宁星等着秦止翻过围墙，往下跳到了秦止的怀里。

被秦止接了个满怀。

秦止翻墙比他方便多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翻到校园外。

围墙外停着一辆重型机车，光滑的墨黑车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色彩，江宁星眨眨眼睛:“好酷。”

他踩着踏板爬了上去。

秦止拦下他:“等会。”

江宁星看着秦止往他脑袋上戴上了头盔。

“坐稳，别发呆。”

秦止把着机车的手柄，话音刚落，两只绵软的手臂从背后环绕过来，江宁星紧贴着他的脊背，脑袋靠在秦止身上，乖巧地回:“坐稳了。”

紧紧抱着秦止，无论等会开多快，他一定不会有事。

虽然猫猫的双腿在打颤。

秦止还是第一次和江宁星靠这么近，第一次感受到江宁星绵软的身体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失算了，或许不该骑机车来。

-

夕阳在江边撒下一层碎金。

江宁星嚼着含果粒的酸奶，蹲在岸边用另一只手给栖息的小鱼小虾喂食。

秦止带他骑着机车从校园兜风来了江边。

一路上他的头发都被呼呼刮在面颊的风吹起来了。

猫猫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大魔王还算是个好人，会陪他一起释放不开心。

秦止站在江河堤岸的高处，看着江宁星在喂小鱼，最后用捡来的塑料袋去捞小鱼。

“我们可以在江边烤鱼吗?”甚至还这样问他。

明明刚带他吃过饭，现在又想吃烤鱼。

“胃口这么好?”秦止走到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反问:“这像是伤心难过得连上课的心思都没有?”

秦止说的这句话是他发过去的消息，江宁星扔掉了塑料袋，袋里的小鱼重新游回了水域。

江宁星捏了捏校服的衣角，莫名有种狡辩的心慌:“本来是心情很不好的，然后就好了。”

只不过这个“然后”间隔了不到一小时。

秦止盯着江宁星低着的脑袋看了几秒。

娇气包每次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

如果不是他之前体会过这一点，他会以为这次是江宁星在耍他。

-

重新回到校园的围墙外。

秦止依旧让江宁星踩着他先爬上去。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

时间比他想得要短，等会赶去打工的地方应该还来得及。

好在娇气包心情变好了。

江宁星站在围墙边上，没有听秦止的安排，没有动作，垂着眸有些过于安静了。

校服衣角在他手心里攥成紧巴巴的状态。

卷翘眼睫蓄着日光微颤。

秦止忘了催促，定定看着身着青涩校服的江宁星这幅模样。

像颗刚成熟的青梅，或许用力一捏，能爆出可口的汁水。

“又怎么了?”秦止喉结微紧，没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又低又哑。

江宁星抬眼看向他，眸光晃动，仔细看里面甚至有泪光。

他不知道娇气包怎么又要哭了。

脚步往后退，江宁星低着头说了句什么，卷着舌头含糊不清。

秦止没听清楚，往墙边走靠近江宁星:“嗯?”

在这宁静的一隅，秦止投落在围墙上的影子完全覆盖住靠在墙边的江宁星。

彼此的呼吸在这小片空间交缠。

江宁星低着头，依旧攥着校服衣角，有些紧张和局促，眼皮似乎都是烫的。

秦止听见一句软软的“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什么?”那瞬间秦止脑内一片空白，江宁星以为他没听见，又颤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声音更软了。

真要命。

秦止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理由。”

刻意清醒的嗓音在此刻听上去有些山雨欲来的阴沉感。

江宁星咬着下唇，看着他，有些害怕得发抖:“……我怕晚上又做噩梦了，又梦到那个人要亲我。”

秦止压近他，一只手撑在江宁星软黑的碎发旁，眸光沉沉盯着他:“所以你觉得我亲你一下能有多大作用?”

“洗掉噩梦般的记忆么?”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人带来美好的回忆。

娇气包甚至过于单纯地相信他亲下去会是蜻蜓点水般校园青涩朦胧，有着微醺中洗涤噩梦的吻。

没想过可能会是另一场“噩梦”。

“我、我们可以试一试。”江宁星已经颤颤地闭上了眼睛。

日光下咬着那看上去会很好亲的唇-瓣。

今天是陪星星一起消除郁闷情绪的大魔王。

以及

快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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