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生一觉醒来, 满脸的深沉。
他周边围了一圈人。
大皇子、顾府老太君,还有站在角落的管家。
顾宴生的目光落到了把他圈在怀里的敖渊脸上,看到他眼中带着些许疲惫和血丝。
顾宴生心疼的摸了摸, “圆圆你晚上没有睡觉吗?”
敖渊摇了摇头, 语气艰涩,“你昏迷了整宿。”
顾宴生眨眨眼睛, 听出了敖渊肯定是守了他一宿。
别说敖渊了,旁边的大皇子更惨, 整张脸惨白, 眼底青黑, 嘴唇却红的发紫,很像是快死了。
动了动自己的小脚丫, 用左右动了动脚脖子。
滚滚这个小坏蛋最近总喜欢咬他脚尖,好像在磨牙——不光是这样, 府里还有些桌椅板凳腿儿也都出现了参差不齐的豁口。
门槛还没被人踩断,就要先被滚滚小朋友给啃光光了。
“既是醒了,便请王爷留些空隙,让我们祖孙二人有个说话的空档。”坐在侧边一直沉默着的老太君开口说道。
顾宴生这才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这是个很老的女人了,岁数应该和医院的院士奶奶差不多年纪, 约莫七十……在这中时代下, 这已经是高寿了。
敖渊闻言沉默了一瞬,但还是捏了捏顾宴生的走离开了。
大皇子依然是被搀扶着出去的, 只是出去前,他双目沉沉的看了眼顾宴生, 那一眼藏了太多的东西。
屋内瞬间被清空了。
顾宴生看了看仍端坐在主位,双眸清明的老太君,说道:“祖母。”
“可都记起来了?”顾辞点了点头, 并没有太多慈祥和蔼,眉眼间尽是威严,然而望着顾宴生时,却仍有藏不住的喜爱与困惑:“你现在该与我说说,当日你同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意了?”
顾宴生抿抿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半晌,他灵光一闪,抬起头,眼底微亮的说:“是因为太子。”
老太君神情一沉,“太子?”
顾宴生满嘴胡说八道:“是。”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早年间为了夺取太子之位,离间大皇子和皇上的父子亲情,更是在生母刚辞世时便诬陷大皇子意图侵犯嫔妃,说他失了伦理纲常……那时皇上喜欢七皇子,有意立幼不立长,大皇子如法炮制,暗害了七皇子。其余黄子忠,五皇子不堪大用,有勇无谋,圆圆……”顾宴生一顿,脸上一抹困惑一闪而过,“他厌恶敖渊,更不可能立他做太子。”
顾宴生说的这些事情堪称惊天动地,可顾辞面上却没表露出什么。
她只是点了点头,也听出了顾宴生的言下之意,“你的意思,他用了同样的法子,也毒害了你?”
“对!”顾宴生重重的点头。
顾辞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顾宴生这才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祖母,实不相瞒,皇室目前存于的这五位皇子……除了大皇子和五皇子之外,其余人,怕是全都命不久矣了。”
顾辞直到这时候才终于变了神色,“你这是何意?”
顾宴生垂着头,低头将滚滚揣在了怀里,摸着它的毛说:“这些,我便不能告诉祖母了。”
他可没办法用现代遗传学去解释——说你们家皇帝娶得这几个老婆全都没出五服,都算是近亲结婚,没生出来几个傻子都已经得去烧高香了——哦,倒是也有,刚出生就被掐死了。
就剩下那么几个先天正常的儿子,还一个个全都被太子害的挺惨。
大皇子是皇帝当年强要了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来的,让太子下毒了。
五皇子的母亲和皇帝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是不是皇帝的儿子都要另算——至于为什么长得像皇帝,那是作者的事儿,他是不知道的,也让太子他母亲下毒了。
敖灵璧的母亲是当年惊才绝艳的右相独女,一生下来就被受期望——也被太子他娘和太子加在一起联合下毒了。
老幺,也就是敖渊,也算是根正苗红的嫡出皇子,且是正宫皇后生下来的,同样,刚出生,就被太子他娘和太子一起,下毒了。
顾宴生不由看了眼窗外,心想这皇家可真是个大毒窝。
其他的人他暂且管不着,但是敖渊的事儿,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了。
他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当中,顾怜儿虽然可以止住敖渊一时发疯,却止不了一世——而顾怜儿身上的那股香气,反而会在每一次压制了敖渊的疯病之后,让他下一次疯的更加彻底。
这才导致了最终惨烈的结局。
但是这辈子……他怎么搞?
顾怜儿都已经被太子搞走了。
看出顾宴生脸上的忧愁,顾辞也没说太多。她点点头,悠悠站起身,叹道:“多年前你带着那瓶回生仙饮来求我,说今日让我来救你的命,我做到了,便也该回了。”
“祖母!”顾宴生一愣,急匆匆的从床上站起来,追了两步,想了想,跪在她面前说道:“您若还信孩儿一次,便请亲自带着元甫,同父亲一脉疏远的好。”
顾辞定定的望着他。
顾宴生双瞳黝黑,言辞肯定的说:“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上,最终只会是敖渊。”
*
老太君走后,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室内。
顾宴生没什么精神的窝在床上,滚滚窝在他颈侧睡的四仰八叉,舌头耷拉在一边,还在不停地打着小呼噜。
顾宴生看着敖渊要进门,愣了一下,赶紧从床上半跪了起来,抬起手,“等等,圆圆,你……你等一下再进来!”
敖渊抬脚的动作一顿,又落回到了门栏后。
他定定的看了眼屋里的顾宴生和坐在他对面的大皇子,抿抿唇,挺直肩背,“嗯。”
门被重新关上了。
屋外的洪管家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侧了侧脑袋,冲着敖渊说:“王爷,方才顾少爷说什么?”
他们家王爷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闷不做声的坐到了亭子里。
洪管家这才迈着小短腿挪了过去——看到亭子里被踩成了□□的石子时,洪管家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
顾宴生垂头丧气的看了眼大皇子,蔫哒哒的说:“你说吧。”
敖瑞看见顾宴生的模样顿了顿,说“你……”
他收了一下情绪,闭眼又睁开,说道:“你当年走前曾言,待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之日,我便可拿着龙佩寻你。”
“嗯。”顾宴生也想起了这一茬。
他看着敖瑞,歪了歪头,声音清脆的说:“我当时说,能帮你洗刷掉所有冤屈,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敖瑞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憋得整张脸涨红,半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声音沙哑,满目通红,“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一无兵权,二无人脉。除了这些个自小跟着我的龙卫之外……”
顾宴生的目光从窗户飘出去,正巧能看到端坐在小亭子里面的敖渊。
他摆摆手,想了想说:“你有的。”
敖瑞看着他。
顾宴生这才回过头,想起敖渊刚才的模样,再看着敖瑞时,目光就有些复杂了。
他说道:“你拥有先帝对你几乎毫无底线的父爱。”
“父爱?”敖瑞闻言却长长的嗤笑一声,“天家何谈父子亲情?”
“那我换个说法。”顾宴生说:“是愧疚。一个皇帝的愧疚,而这个皇帝,恰好是你的父亲。”
“你当今上这么多年来一直纵着你胡作非为,几年前将你从天牢放出,又重新让你在宫内被好好伺候着,是因为什么?”顾宴生说道:“因为他知道了真相,他愧疚,但是他又不能认错啊。”
敖瑞抬头看他。
顾宴生想了想从前他在电视上看见过的那些大忽悠,尽可能的言辞恳切,一字一顿都特别注意:“皇帝是不会犯错的。”
敖瑞沉沉的笑了笑,“你说得对。”
“我也早该察觉,父皇并非不知情,只是他不能容许推翻他自己,只能将错就错。牺牲一个皇子而已,即便这个皇子是他亲手带大的儿子,也不能挑战他身为帝王的威严,和他在百姓之中口口相传的名声,以及他名满天下的慈父形象。”
顾宴生点点头,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还是很懂的嘛。”
话说到这里,敖瑞便已经站了起来。
他走前回头又看了眼顾宴生,说道:“你帮我,不过也是为了任由我和太子互斗,好让敖渊登基吧?”
顾宴生赤脚踩在地上,被地面凉的不停的把脚丫交替着踩,闻言皱着眉说:“对啊。”
他这么直白,反倒是敖瑞愣了。
顾宴生终于踩到了地毯上,也不那么着急了。
闻言他抬起头,双眸澄澈,倒映着敖瑞的脸,“可除了敖渊,又有谁还有那个能力成皇帝呢?瑞瑞,你当年,也曾是满腹抱负,想为天下百姓当一个千古明君的人啊。”
敖瑞一愣。
过往挥斥方遒的一幕幕突然在眼前浮现。
他眼中浮现出皇帝早年领他几次北上荒原,南下湖海的一幕幕。那时的皇帝还对他极为宠爱,言谈间毫不藏着想要将帝位交给他的意思。
那时候,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会是未来的新帝。
然而不过短短几年间,他已经被磋磨成了如今这模样。
日日夜夜辗转难眠时,他满心所想的,全都是要拼着最后一把力气,去和现在的太子同归于尽。
可他还打不过太子。
便只能愈发自我折磨,饱受那自我锥心之苦。
顾宴生吸了吸鼻子,看着敖瑞通红的眼眶,和他藏在眼底的眼泪,说:“被天下人误解、被从前那些你视为奴才的人轻蔑鄙夷,你也很难受的吧?”
敖瑞闭眼,忽然满脸涨红,凸出一口五黑滚烫的血。
轿前四个龙卫身形立动,将他仔仔细细搀扶住。
敖瑞挥开了他们的手,眉宇间却已经没了那抹藏不住的忧思,大笑两声,“是!”
顾宴生笑了笑。
然后他小脸特别严肃的说:“即便不说这个,你也总该要想另外一件事情。”
敖瑞抬眸。
顾宴生抿了抿唇,嘟囔了两句什么,才重新说道:“除了敖渊以外,天底下还有谁,能让皇帝真的选择将天下交托出去的?”
“又还有谁,愿意为了你,对自己的生父大不敬?去替生父写罪己书?”顾宴生敲了敲脑袋,他脑袋有点疼,太多记忆乱糟糟的,他自己都有很多东西没弄清楚,就要被迫动脑。
敖瑞这次终于长久的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苦笑一声,“谁都不会。”
而后,他又喃喃道,“九弟若是和从前一般,没有失忆的话……恐怕我这辈子也没可能洗刷自身的冤屈。他手里还握着整个礼朝的大半兵权。就是造反,他也是造的起的。”
顾宴生一缩脖子。
恢复记忆的圆圆六亲不认,别说给敖瑞伸冤了,直接领兵造反,抹了太子脖子都有可能。
而且还师出有名,被天下人簇拥,镇南王后来更是成为了他麾下一员猛将,兵权掌握在帝王手中,没什么比这更稳固的事情了。
顾宴生小步子跑了两步,凑到敖瑞面前,想了想,冲他勾了勾手指。
敖瑞迟疑的看了看,俯身低下了头。
顾宴生小声说,“我跟你说,反正你现在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嘛——反正你早就不想活了,那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胡作非为怎么来。”
大皇子还有些迟疑,“这……”
顾宴生道:“你循规蹈矩一辈子,有用吗?”
敖瑞摇头。
“那不就对了。”顾宴生一眨眼,“你见过皇上这么多年还为谁撑伞在空院子里等过那么久?”
敖瑞还是摇头。
顾宴生点点头,“所以啊,他想当一个贤父,你就成全他嘛——来,我们先看看这第一步。”
敖瑞表情严肃了些。
顾宴生看了看他下巴上还在往下滴的血,一脸深沉的说:“你先把你脸上的血,抹到你袖子上,然后,走到皇上御书房,跟他哭,说太子欺负圆圆,抢了圆圆未来老婆——就是顾怜儿,顾怜儿你知道吧?就是前两天太子吃酒的时候一直摸来摸去那姑娘。”
顾宴生舔舔嘴唇,说的有点嘴巴干,又接着说:“你就说,太子还要带着顾怜儿耀武扬威给圆圆难堪,你看在先皇后曾经照顾过你的面儿上,实在是看不过去,又觉得你好歹是个兄长,感念皇帝这么多年教导之恩,想伸手缓和一下兄弟关系,结果就被太子气吐血了……他怎么气的你,你就去看看外面那些小话本里面怎么说的,怎么气人怎么说……”
敖瑞被他说懵了。
半晌,他愣愣的说:“这……我今日还未见过太子。”
“那你就去找他啊,你去找他,你们不就见面了嘛。”顾宴生瞪大眼睛,“这件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敖瑞愣愣的摇了摇头。
顾宴生一拍手,“那就对了嘛!你每次见太子,都要被他气吐血的,你去见一次,你就吐一次,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直接去找他就好了嘛!”
敖瑞觉得顾宴生说的可真是十分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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