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虫鸣中倾泻而下，郊区别墅外灯火渐次亮起，比白日多了几分聒噪。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沈聆背对宽大的窗户靠在沙发里，手机明亮的光线将他侧脸映出清晰的轮廓，像一道被锋利刀片割开的剪影。
徐知谨的朋友圈总在更新，仿佛这个人的生活每一秒都过得充实愉悦，很难想象几年前沈聆刚认识他那会儿，他还是个颇为含蓄内敛的人，连跟人搭讪都要先想出一套合理方案。
沈聆点进他朋友圈，果然见到对方半小时前分享的照片。
那是一张双生兄弟的合照，两个英俊的男人五官比例相同，几乎像是复刻出来的模板。
左边的男人眸光沉静，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那种笑无疑是谦逊而温和的，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不是真的在笑，它太过浮于表面，是经过精确计算而产生的肌肉牵动。
而右边那位……
那个人的气质更显冷峻沉稳了许多。
大概是所有上位者通用的一种惯性，当一个人心不在焉时，下颌线的弧度是绷紧的，整张脸会随着那一丝微妙的变化而显得刻薄、不好惹，网络上曾有一个词叫“莫挨老子”，沈聆认为那非常符合他的状态。
普普通通的一张合照，把这两兄弟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聆盯着照片里的两个男人，怔怔出了会儿神。
“他脾气那么好，对你还特别体贴……”
“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就是……就是羡慕。”
苏韫的话回荡在脑海深处，一遍一遍，像是某种天意的告诫。
沈聆恍惚间手指一松，手机蓦地脱手而出，他反应极快，迅速捞了一把，堪堪在落地前接住。
屏幕转过来，徐知谨那条朋友圈下面多了一个爱心。
他一愣，迅速取消但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徐知谨的语音紧接着就弹了出来，快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等。
沈聆盯着那个页面，像是有点缓不过神，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系统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他深呼出一口气调整状态，接通。
徐知谨的声音立即从那边传过来，听起来有些低沉：“不是说画画吗Cyril，怎么有时间偷看老公的朋友圈了？”
如果这句话从字面意义上勉强能让人感觉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徐知谨的语气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喝了多少酒？”沈聆皱起眉。
徐知谨说话的腔调听不出异常，但状态明显不同：“不知道，阿聆，宝贝，你在担心我吗？”
沈聆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没有灵感。”
“沈聆，别骗我。”
徐知谨压低了声音，从电话那头能听出他狂躁的气息，像是某种被激怒的兽类：“你……你这个骗子，又出去了是吗？嗯？去约见哪个野男人了？”
“你知道吗？Cyril，每一次你对我撒谎的时候，我都非常非常地生气，我想把你关起来，锁在床上，让你只能一遍遍地被我……”
沈聆深吸了一口气，冷漠打断他：“徐知谨，你喝醉了，今晚不要过来了。”
他极力控制想要挂断电话的冲动，那边男人却低低地笑起来：“你怕我吗？Cyril，你现在是在怕我吗？”
沈聆死死抓着沙发扶手，指尖戳破皮质面料：“在你冷静之前，我不会见你的。”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沈聆，没良心的小鬼……”
难以言喻的厌倦感袭至心头，混杂着生理抗拒，沈聆抓着手机，肩膀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抖，单薄纤细的身躯犹如一只被撕扯的纸蝴蝶。
直到一个声音穿透无形的封闭屏障，蓦然近在耳畔：“我哥喝醉了。”
和徐知谨相似，却又于音色上略有不同，沈聆感觉自己冰冷的四肢回了温，冷静地问：“……徐晚致？”
“是我。”
“阿致，你……你怎么抢我电话？”混乱嘈杂的声音里徐知谨犹在坚持，“哥跟你嫂子说话呢，快给我，阿致，听话！”
一阵杂乱的响动后，徐晚致再度开口：“对不起，我哥现在不太清醒。”
沈聆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有没有被徐晚致听见，比起这个，他现在更不想见到徐知谨。
他说：“那就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徐晚致不以为然，顿了顿，又补一句：“你……早点休息。”
简短而有效的对话结束，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沈聆表情木然地把手机丢到桌子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在暗光下明灭交替，他出了汗，抖着手伸出指尖去够烟盒。
爆珠捏碎，清新的果香和薄荷气充盈肺腑，压下了胃里那股突如其来的反胃感。
沈聆偏过头，望向窗外夜幕中映出的灯火光影，突然无声自嘲地笑了起来。
徐晚致把徐知谨安置在自家客卧，又用徐知谨的手机给沈聆发了信息，告诉他徐知谨睡下了，让他不要担心。
意料之中，沈聆没有回复。
外套丢到一边，徐晚致解开衬衣袖扣朝浴室走去，背影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冰冷的分界线，仿佛连尘埃都要绕道而行。
淋浴间里热气氤氲，汗液与水沿着侧颈坠落，徐晚致仰头打湿头发，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着不久前徐知谨在走廊打电话的情景。
那个疯狂的、失控的……他的哥哥。
印象里徐知谨从来都是体贴可靠的，徐晚致还从未见过他哥这么不正经，不端庄的样子。
如果是别人，徐晚致根本不会多想，但它真实地发生在徐知谨和沈聆这两个人身上，那就一定不寻常。
沈聆现在一定在生气吧。
会觉得被侮辱吗？
被侮辱的沈聆……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是水温太高，亦或是久未疏解，那股压不住的火一个劲儿地在身体里叫嚣着，好似一头找不到出口的凶狠困兽，在滚烫的血液里尽情跌撞。
徐晚致拂开湿发，长呼出一口气，他终于无可抵抗，放纵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水流哗啦啦溅落在脚边，空气潮湿而闷热，徐晚致仰起下颌，颈侧呈现出紧致的筋络，他喉结滚动，气息渐急，意识陷入一片长久的迷乱……
“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轻飘飘地说。
男人在迷乱中猝然睁眼，只见清薄雾气里，那面容极其漂亮的人不知何时出现。
立领衬衣完整地穿在身上，领扣系到脖颈，布料却被打湿，透出衣料下纤细柔韧的腰身线条，沈聆如同神话故事里那只善用歌声蛊人的海妖化身，浑身散发着虚幻而美妙的性感。
徐晚致紧紧盯着他，感受到一片浓郁血气，任凭这驰骋商界的男人如何挣扎控制，也无法将视线从那人身上撕开分毫。
沈聆眸里含情，泛起迷人的笑意，赤着双脚迈开步子，缓缓来到徐晚致面前。
那只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圆润干净，却落在污浊间。
“阿致，想要我吗？”
“阿致……”
沈聆压了过来，吐息发烫，紧贴着徐晚致的鼻尖，引导着他的一切。
徐晚致喘得克制，怕对方看出他不够矜持。
偏偏这人不知死活，桃花眼弯起来，带着愉悦的笑，勾着他，钓着他：“老公……”
“那是谁？”
徐晚致冷笑，一把将他揽入自己怀里，低头咬住了这张口不择言的嘴唇。
这一下咬得很重，沈聆吃痛皱起了眉，“呜呜”发不出声，徐晚致托起他大步走出淋浴间，把软得快化了的沈聆安置在洗手台上，沈聆浑身早就湿透了，衬衣贴合着皮肤若隐若现。
徐晚致撕扯着，也不管纽扣崩落了几只，跌跌撞撞毫无技巧。
他的吻带着不可抗拒的强橫，明明是个被诱，导的共犯，却把自己逼得像个胁迫者。
那人颤抖着，喊：“痛。”
徐晚致抬起眼，想要看清那张脸，却觉那漂亮到无可挑剔的人似发着光，又像藏在触不可及的雾里，叫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
意志失控，洗手台上的人细细打着颤，徐晚致轻笑，俯身将人抱得更紧。
“滴滴——”
“滴滴——滴滴——”
闹钟响起，徐晚致猛地睁开双眼！
放纵后的余温似乎还保留在身体上，他转过头，望向窗外泛白的天光，终于意识到，那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梦境是不可控的，任他白天如何伪装，也不能改变骨子里掩藏的卑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