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年前，姜迟带她去参加熙王的生辰宴，在宴席上，熙王就是用这琴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那时，长安有流言，皇帝有意立熙王为太子。

熙王的这一曲《凤求凰》，可谓是扰乱了多少少女心。

她记得那是一把极为特别的琴，通体乌黑，像是被烧焦了一般。姜宛印象极深，只一眼就记住了。

姜迟竟然一直留着熙王的琴，莫不是对他旧情难忘？当年，若不是先帝乱点鸳鸯谱，姜迟可能都嫁给了熙王了吧。

黎妃脸色大变，一把拉过旁边的绸布，将“焦尾”严实遮住。对着姜宛冷喝道：“这么没规矩！这椒房殿也是你随便闯的吗？！”

姜迟银牙暗咬，面上却丝毫不显，低头怯怯道：“对不起。是妾的错。长姐，不，皇后娘娘，黎妃娘娘，妾下次一定牢记在心。”

姜迟安抚地拍了拍黎妃的手，走过去，亲柔道：“小宛不必多礼。这是你做的甜糕吗？”捻起一块甜糕，放入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好好吃，好久没吃到小宛做的甜糕了。”

姜宛柔柔一笑：“长姐喜欢吃，以后我多做些。”呵！嘴上说着把她当妹妹，其实不过是将她当作弄食的丫鬟罢了。

姜迟吃了一个又一个，再去拿时，“啪”地一下，手被黎妃给打了。

“你脾胃不好，这甜品不能多吃。”

朝夕相处了三年，黎妃知道了姜迟私下里的一些习惯。例如，极喜甜食，见了甜的就迈不开腿。

脾胃不好，容易腹痛。她觉得，这毛病就是姜迟吃甜食吃来的。

姜迟干笑着，讪讪地缩回手。狠心地对姜宛道：“小宛，你将这甜品，放到那边去吧。”放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不然，她怕她手又会伸过去。

吃多了，待会腹痛就难受了。

姜宛点头，走进屋子，将甜品放到里面的小桌上。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姜迟不好意思道：“小宛，你以后不必做这些的。陛下赐你住在椒房殿，以后这椒房殿也是你的家。”

姜宛腼腆一笑，点点头。

黎妃看不下去了，姜迟这个笨蛋，有了吃的就把自己都卖了？！难道看不出来，她那个庶妹，野心大到想取她而代之吗？

陛下见了他的心上人白月光，又不册封，还赐她住在椒房殿，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黎妃暗示道：“阿迟，你还是搬回主殿吧。这偏殿太挤，哪住得下这么多人？”

其实椒房殿很大，就是偏殿，也有好些个院子，别说这点人，就是再多一倍，也能住得下。姜宛现在住在偏殿的另一个院子。

姜宛知黎妃是在指桑骂槐，说自己鸠占鹊巢，低下头弱弱道：“是妾打扰了皇后娘娘，那妾搬出偏殿……”

姜宛话还没说完，就见青玉打帘进来，怒道：“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竟然妄想住椒房殿主殿！还装模作样，我呸！我青玉才不会被你哄骗！”

姜宛红了眼圈：“我没有。”

青玉翻了个白眼：“做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这里可没人男人让你勾引。”

姜宛抹着眼泪，嘤嘤哭了起来。

姜迟板着脸喝斥：“青玉！”

青玉委屈地撅起嘴，狠狠蹬了姜宛一眼，扭过头去。

姜迟头疼得很，青玉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便道：“去把院子里打扫干净，不做完不准吃饭。”

“是。”青玉气恼地蹬蹬地往外走了。

黎妃捂嘴咳嗽了几声，微微喘息后，笑着道：“青玉丫头，这性子像你。”在这宫里，直率纯真不做作的性子，最是难能可贵。

这也是，姜迟极宠青玉。她与姜迟交好的原因。

姜迟手撑着额头，很是无语：“黎姐姐，你错了吧？我可是最温婉娴静的。那像这丫头，跟个炮仗似的。”

黎妃捂着嘴咯咯笑了：“我记得，当年初见你时。你就是个小炮仗。一身红衣，策马长安，好威风呢。”她身子不好，最是向往那策马飞驰的快意。是以，当年对姜迟很是羡慕。

姜迟也笑了：“黎姐姐，这是又笑话我了。”再回想当年，似是已恍然隔世。

正说笑着，晚晴进来了：“娘娘，养居殿来传话了，陛下晚些来椒房殿用膳。”

姜迟笑容敛住了，他是来看姜宛的吧。便挥了挥手：“去准备吧，摆在主殿。”

“是。”晚晴很欣慰，娘娘终于懂得要争宠了。

黎妃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每回来椒房殿，都寻个皇帝不在的时候。听到皇帝要来，就赶紧快快又跑了。

不清楚的还以为，皇帝是吃人的猛兽呢。

黎妃走到门口，见姜宛仍站在屋里不动，便道：“姜二小姐，我有个事要请教你一下，不知可否随本宫去一趟玉堂殿。”

姜宛心里很不愿，她想陛下应是来见她的。姜宛磨磨蹭蹭不愿答应：“我……黎妃娘娘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

黎妃沉下脸：“姜二小姐，莫不是不想帮忙？”

姜宛心里暗恨，若她也是妃位，黎妃怎敢这般命令她。便只得答应：“黎妃娘娘误会了。能帮到娘娘，妾很荣幸。”

黎妃点点头：“那走吧。”

待两人走后，姜迟轻叹一声。她本是想，皇帝这膳，让姜宛去陪。没想，黎妃竟将姜宛强拉走了。

她知道，黎妃是为她好。

姜迟走到案桌前，揭开绸布，怀念地抚摸着根根琴弦。手指轻轻拨弄，“叮叮……”清脆的声音响起。

自三年前，熙王逝后，她就没有再摸过琴。知音已去，弦断有谁人听？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摸琴，没想，还能再见到焦尾。

“娘娘，陛下快到了，可要去沐浴？”晚晴进来问。

姜迟抬头，太阳已西斜：“这么快？”又问：“小宛回来了吗？”

晚晴摇头：“黎妃派人来传话了，说她与姜二小姐很是投缘，今夜姜二小姐宿在玉堂殿了。”

姜迟愣了下，苦笑着摇头：“黎姐姐啊，哎……”

晚晴又道：“娘娘，热水已放好了，先去沐浴吧。”

想到那日在浴房的事，姜迟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恼道：“沐浴做什么？先吃饭，本宫饿了。”

姜迟拿起绸布盖在焦尾琴上，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