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自那日，姜迟就被圈禁在椒房殿，她也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屋里。只不时去看看青玉。

果真，青玉那看着极吓人的伤势，用了药后，很快就好转了，不到半月就又活蹦乱跳了。

养居殿那日后，陛下竟也没有册封姜宛，也没有重新赐她宫殿。她仍住在椒房殿。

如果说以前，姜迟对这个妹妹，还有一丝姐妹温情。那日后，这丝温情也被耗光了。

她不是愚昧之人，姜宛对她的算计，她面上不说，心里是清楚的。

她素来奉行：人对她好，她亦对人好。人对她坏，她冷漠视之。

姜迟浅浅打了个哈欠，这春困顿乏，人一坐着就想睡。被禁足椒房殿，又不能出去转转。姜迟又打了个哈欠，懒懒问道：“青玉呢。”

一旁侍候的宫女，答道：“回娘娘，青玉姐姐去偏院了。”

偏院？那不是姜宛住的院子么？她伤都还没有好全，怎又到处乱跑？该不是这丫头气不过，又去找姜宛麻烦了吧？

姜迟顿时没了睡意，起身快步往偏殿去。

人还没踏进偏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喧哗声。姜迟柳眉微蹙，脚下步子更快了。

“砰”地一声，似有谁摔倒了，随后有嘤嘤的哭声。

“你哭什么呀？我可没推你。你刚刚准备做什么？是不是要害我家娘娘？”

姜迟举步正准备进去，一道冷硬的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亲妹妹吗？”

转头，朱讫，一身玄色天子常服，面色冷寒站在春阳里。

姜迟垂目，没有为自己辩解，她缓缓下拜：“陛下长乐未央。”

青玉惊慌着从屋里出来，见到站在院子里的朱讫，面色惨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与娘娘无关，奴婢……”

朱讫眸中杀意渐现，姜迟心一惊，忙喝止：“青玉，住口！”

她是皇后，朱讫不会把她怎么样。但青玉……再说下去，她这条才刚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小命就不保了。

姜迟温顺地低头，躬身下拜：“陛下，臣妾知罪，请陛下责罚。”

姜宛哭着从屋内跑出来，眼睛通红，脸上赤然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她娇柔地扑到朱讫脚下，仰头哭求：“陛下……”那一声婉转缠绵，凄楚无依，让人听之心脏都不由一酥。

姜迟以为，朱讫会大发雷霆，没想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甩袖而去。只是带走了姜宛。听说，姜宛被安置在了养居殿旁。

听到这消息时，姜迟心脏像是被猫给狠狠挠了一把，短暂的疼痛后，又是无尽的麻木。

青玉知道自己又给娘娘惹祸了，不顾刚好的身子，自发跪在椒房殿院子里。姜迟轻叹了口气，让青玉起身。

青玉又委屈又愤慨：“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推她，奴婢是看她鬼鬼祟祟，才过去瞧瞧的。”

姜迟道：“不关你的事，就算没有你，她也会想办法的。”

姜迟知道，姜宛是利用了青玉，激起陛下的怜惜之心，借此回到陛下身边，离开椒房殿。

也好，一切回归正途。

她也该想想，她自己的生活了，曾经她梦想游历山河美景，或许待这皇后之位卸下后，她也能有机会呢。

*

如此又过了数日，已是春分。

天洋洋洒洒又下起了雨。春雨霏霏，雨雾弥漫，像是在天地间织了张细细密密的网，罗裹着天下万物。

姜迟撑着木制雨伞，走在椒房殿花园里。跟在她后面的小宫女，提议道：“娘娘，这下着雨呢，别着凉了，从那边廊下走吧？”

姜迟摇头，将手伸到雨伞外，雨落在手背上，像清凉的根根蚕丝细细拂过，湿湿冷冷。

“娘娘。”晚晴急步走来，脸上是深沉的忧急。

姜迟脚步顿住，心一紧，柳眉也不自觉微微蹙起：“出了何事？”是陛下终还是封了姜宛？自那日陛下带走姜宛后，一直没有册封她。她明知这是早晚的事，心底里仍是忍不住生出期望。

“娘娘，玉堂殿出事了。”晚晴沉声道。

姜迟一惊，黎姐姐？难道是她去永和殿的事泄露了？

“可是去永和殿的事？”姜迟急问。

晚晴摇头：“不是，那事还未暴露。是今早，黎妃在玉堂殿外荒郊里，烧纸钱。刚巧陛下从那里经过。陛下震怒，黎妃已被押入掖庭。”

姜迟心里咯咚一下，皇宫是不准烧纸钱的。一是怕走水。二是历朝历代多少巫蛊祸事。像汉朝时期，皇后陈阿娇就是因巫蛊被废。后，卫太子据也是祸起巫蛊。

黎妃爷爷就曾是史官，黎妃自小就熟知历史。为何，她会犯这种错？！

姜迟转了脚步，急急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问：“知道黎妃是为何烧纸吗？”

晚晴迟疑了一下，道：“黎妃可能……是想烧些纸钱给熙王。”

姜迟猛地一下住了步，愕然：“既不是清明，又不是忌日，何以烧纸钱？”

“听说，在生辰日，烧纸钱。逝去的人在阴间，可以收到。”

“这……是哪里的说法？”

晚晴看了眼姜迟，答道：“奴婢也是前些日子，听玉堂殿的荷雨说的。说是南方那边的习俗，很是灵验。”

晚晴愧疚地低下头：“是奴婢疏忽了。”她当时只当民间志怪奇闻听，未曾想到，黎妃会听进去，还会去做。

这时，两人走到椒房殿大门口。受在门口的侍卫，刀剑一合，拦住了姜迟：“皇后娘娘请回。陛下有旨，娘娘圈禁椒房殿，无旨不得出。”

晚晴板着脸：“你们放肆！这是皇后娘娘，你们也敢拦？快退开！”

两人纹丝不动：“臣等也是奉命行事，皇后娘娘请回。”

晚晴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快让开！”

那两人面不改色，脸上有视死而归的悲慨：“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臣等。”

姜迟知道，这两人是接了死命令的。可能，她一旦踏出了这大门，朱讫就会毫不犹豫杀了这两人。

若是因为自己的事，牵连上了无辜的生命。姜迟会良心不安的。

她微微长叹，淡道：“本宫不为难你们，还请两位将军去禀告陛下。本宫有要事，要出椒房殿一趟，请陛下恩准。”

那两人大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缓和了。

他们也害怕皇后会真硬闯，就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真伤了皇后娘娘。那，相持之下，皇后肯定能出门。

都说皇后，温婉仁善，果不其然！

两人心里都对姜迟极为的感激敬佩，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低头对姜迟行了个礼道：“微臣不敢！请皇后娘娘稍等，臣这就去禀告陛下。”

姜迟点点头。

没一会儿，那侍卫回来了，对姜迟恭敬一礼：“皇后娘娘，陛下传您去养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