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姜素素盛装打扮与梁深一同入宫。
这是自竹煊登基以来,她第一次入宫也是第一次见竹煊。
竹煊在御花园的暖风阁内摆了一桌宴席。
姜素素与梁深到后,发现阁内还有一人。
那人身着青色衣袍,容颜俊秀。
竹煊见姜素素过来与她介绍着:“这位是大理寺卿莫怀玉。”
又向莫怀玉介绍道:“这位是姜素素。”
两厢见礼,然后各自坐下。
姜素素听梁深提起过,说竹煊能顺利登基此人功不可没。
“今日是小年夜,朕只邀了你们亲近三人前来。来,我们举杯,共敬……”竹煊端起酒杯,顿了顿,“敬这天上明月!”
姜素素三人举杯,一齐饮尽杯中酒。
竹煊旁边有个位置虽空着,但桌上一应的酒具齐全。他往那杯中添了些酒。
姜素素明白此位置是留给姚木枝的。
竹煊见她看过来,并不避讳她的目光,只淡淡笑了笑,眼中无尽黯淡。
“如此便是团聚了!”
他们一行人经历诸多风雨才走到现在,情谊远非普通君臣关系。竹煊与他们在一处无需封闭自己,可尽情敞开心扉。
姜素素也对着他笑了笑,心中无限伤感。
她若是能推迟一日再走,再坚持找一找姚木枝便好了,或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惨事,或许今日他们都可以一同坐在这,仰望星空。
可斯人已逝,只能怀念。
姜素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竹煊,大抵他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愿醒吧。
随后三个男人在一处,不可避免谈论起朝政大事,姜素素一人听着有些枯燥乏味,她借口消食离开暖风阁。
竹煊特批她可随意在宫中走动。
宫中与林府相比更大,也更容易迷路。
竹煊特地安排了侍女为她领路。
冷风中忽地传来一股幽香。
姜素素问身旁侍女,“这附近有种梅花?”
侍女:“是,御花园东边便种有梅花。”
东边?
可看风向,这香分明是从西边飘过来的。
姜素素又问:“这西边是什么?”
侍女答:“小姐所在的地方已是御花园的最西边,若是再往西,便是安乐宫。”
安乐宫?那不是永乐公主的寝殿吗?
姜素素垂眸,问:“公主近日可还好?”
侍女道:“公主现被陛下禁足于安乐宫中。”
“为何?”她刚回来,实在是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
侍女缓了缓道:“陛下登基那日,公主在宫门高声叫嚷大逆不道之言,忤逆犯上。陛下听闻盛怒,下令将公主禁足安乐宫。”
原来是这样。
“你既如此关心我,何不去我那坐坐?”
姜素素诧然抬眸,“永乐?”
永乐公主一步步走过来,眼眸微挑,她轻嗤,“凭你也配提我的名讳?”说着她对侍女招招手,示意她退下。
侍女对着她恭敬行礼,缓缓退下。
姜素素慌忙站起,“她是你的人?可你不是在禁足你……”
“我在这宫里生活了十五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永乐好心向她解释,随即姣好的面容变得扭曲,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姜素素,她低低咆哮道:“竹煊明面上对我父皇恭顺,背地里却想夺他的位,你们一个个的都很虚伪,尤其是你!表面上说要将梁深让与我,现在还不是重新回到他身边!”
“你这招以退为进用得是真顺手。”她目光紧紧咬住姜素素,嘴角嘲讽。
永乐一步步逼近,姜素素则下意识一步步后退。
“你可知你父皇是怎样的人?他杀了宣王!杀了自己的亲兄长!”
永乐完全被恨意冲昏头脑,“你住口!我父皇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
姜素素:“不是污蔑,是事实!”
“你闭嘴!”永乐似被完全激怒,直冲着她过来。
“永乐!”忽听竹煊一声怒吼。
他们一行人正快步赶过来。
梁深步伐走得尤其快,不一会将姜素素完全护在身后,低低问她:“怎么样?”
姜素素摇了摇头,还好他及时赶到。
竹煊与莫怀玉迟了一步,此刻赶来。
竹煊直接用手捏住永乐的下颚,“朕已经是万般容忍你!你却一再挑战朕的底线,怎么是要朕动手杀了你才肯消停吗?”
“陛下!莫怀玉忙唤道。
竹煊冷眼瞥向他,“朕处理家事,你且闭嘴!”
莫怀玉在旁只好噤声。
竹煊将视线调转回永乐身上,“说!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是谁帮你的?”
永乐临危不惧,“无人帮我。”
“无人帮你?看来你的安乐宫很不干净。永乐,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朕便杀了你安乐宫满宫!”
“你敢!”
竹煊凉凉笑着,松开她的下巴。
“朕是天子,有何不敢!”
姜素素忽然道:“陛下!”
梁深忙握紧她的手。
陛下在替姜素素撑腰,她此时万不可落他的面子。
姜素素微微捏了捏梁深的手。
此事因她而起,不管永乐供没供出同谋,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宫的人丧命。
“不知先前给民女带路的那位侍女,陛下可否还有印象?”
听姜素素这么说,竹煊倒是记起来,他记得那侍女当时就在暖风阁外当差,因此他将她指给姜素素。
姜素素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人,竹煊命她继续说下去。
永乐猜到她要说什么,忙高声阻止:“姜素素!”
姜素素充耳不闻,继续道:“此女便是永乐公主的同谋。”
竹煊听闻,眉峰一凛,冷声命令:“来人,把那侍女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
“至于永乐,幽禁北苑,调一批御林军过去,若是再出差池,让他们提头来见!”
跟在竹煊身边的太监东里领命,自吩咐人下去办。
永乐不情不愿被侍女们拉走,看向姜素素的眸中犹含着恨。
莫怀玉看了看她远去的方向,冲竹煊行礼道:“陛下,臣忽然有些不舒服,想先行退下。”
竹煊看着他一会,终是没说什么。
等莫怀玉走远,竹煊看了眼天色,对姜素素与梁深道:“如此,你们二人便同朕一起去看烟花吧。”
今日小年夜,他早允了全城百姓,自然不会失信。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竹煊提步离去。
梁深还要再说些什么,姜素素拦住他。
梁深担忧问:“你当真没事?”
他想着姜素素受到惊吓,不如早些带她回去却不想竹煊突然提出一同去看烟花。
姜素素笑了笑,“我真没事。今日放烟花,如此良辰美景不可错过。”
梁深狐疑看了她几许,才带着她去往放烟花的地方。
其实,姜素素也是刚才看到竹煊对待永乐的态度,才忽然想到。从前竹煊是昶王,现在他是帝王。
就算对他们再亲切,身份地位已然是不同了。
他不再是臣子,而是君。
皇城内有高楼,可直接看到城外的光景。
不少百姓自发站在城楼处,人头攒动,都在等着一场盛大的烟花。
不多时,钦天监的官员喊了声:“吉时已到!”
接着就见咻地一丛一丛烟花燃放,在空中尽情摇曳最美的姿态。
梁深看着姜素素炯炯有神的眼眸,放下心来。
姜素素暗自感叹,“好漂亮的烟花啊!”
“是啊,好漂亮的烟花。”他的手穿过些许距离拉住她的手,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共同仰头看着头顶绚烂的烟花。
竹煊也在看烟花。
烟花虽美,却如昙花一现。
这是他从前说与姚木枝听的。去岁的小年夜,他快马加鞭赶回王府,已是深夜。因为对她十分歉疚,特许她一个愿望。
姚木枝那日想了许久,竹煊等得有些昏昏欲睡之时,她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想看一场烟花。”
他那时听着只觉得她给自己出了个难题。烟花要有皇帝的旨意才能放,竹煊不愿为这事去求竹埗。
他便道:“烟花有什么好看的,转瞬即逝,美得虚无缥缈,还不如去看荷花。”
他答应姚木枝等到夏天,便带她去看荷花。
“荷花有什么好看的?”姚木枝翻了个身只嘟囔一句,倒也未曾说反对之言。
只是后来他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净,而她提都未提。
竹煊命人准备了十几种烟花,竟一会功夫就放完了。
天渐渐黯淡下来,不多时,左前侧来了个将军站在外城墙根处,并未靠近,看着像有事要禀告。
竹煊不动声色看了眼梁深,便抬步往那边走。
梁深接收到,他替姜素素拢紧衣襟,“我与陛下还有些事要谈,你先去找梁堂。”
姜素素忍不住问:“可是发生了什么?”
“无事。”想了想又道:“许是陛下忽然有事要与我说。很快的,天冷,你去车里等我。”
姜素素乖乖应下。
路过时,隐约听到些什么“逃跑”之言。等要再听时却没了任何声音。
她抬眼看过去,那位将军目光如炬看着她,竹煊亦是如此。
姜素素对着他们浅笑便快速离开。
梁深走过去,与他们汇合。问:“如何?”
王免摇了摇头,“人未曾出现。”
竹煊:“你可查仔细了?”
王免道:“属下确查仔细了,确实未发现前太子的身影。”
今日如此良机,竹郅不可能毫无动作。可眼下烟花放完,人群散去,竹郅确实未现身。
王免猜测:“会不会他未曾来京?而是一路向南逃窜。”
毕竟他们第一时间赶往微州时,一路都未有竹郅的踪迹。事后向徽州知府求证,才知道竹郅从未到徽州。
竹煊肯定道:“他定会来京。他留在城外的精锐全军覆没,他手上已无多少可用之人。若是他还想要这皇位,就一定会来找朕!”
“派人加大力度,再去找!”
王免领命而去。
竹煊看向梁深道:“你怎么不说话?”
梁深道:“我只是在想他能躲到哪去。”
竹煊幽幽道:“是啊,他能躲到哪去!”
“倘若他并未来京,陛下打算如何?”
竹煊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自然是继续找,哪怕耗尽余生,也要找到他,亲手将他挫骨扬灰!”
他拳头紧握,咯吱咯吱作响。
梁深上马车,席卷了一丝凉意进去。饶是他万分小心,姜素素还是觉得冷风吹过脸颊,冷了一瞬。
梁深忙握住她的手,轻轻呵着气。
姜素素语气嗔怪,“陛下找你说什么,怎么这么久?”
“没什么,朝中的一些事,后来又闲聊几句。”
姜素素有些埋怨,“那陛下也真是的,天这么冷不能请人去屋里聊吗?”
梁深笑了笑,“许是没想到,”
姜素素随即扯起别的话题。
梁深观她的神色,仿佛刚刚只是随口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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