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草丛中的树木之后，一个面上有道刀疤的男人凝神憋气卧紧了手中的弯刀，锋利的刀刃沿着树皮划过，留下了道道划痕。

封虎抬头看着今夜的天色，青年的男人神色有些麻木，面上露出了诡异的笑意，原来是连老天都在为他走这条路提供便利，此夜月黑风高，正是合适的杀人之夜。

今日他本要出海，但是却突然被一同做生意的同伙骗了船去，好巧不巧现在在王公贵族之中流行起了用人骨玩乐的作风，有些酬金高昂的秘密买卖，封虎提着刀走了过去，既然眼看着这老太太家是还不起他的钱了，那就还命吧！

黑暗之中，铁器的刀尖划在地面上的声音逐渐清晰可见，就在黑影摸进屋内扬起了刀刃要向着床上虚弱吐息着的人影砍下的瞬间，骤然全身一颤。

“咣！”一声在深夜里巨大的响动响起。

“啊啊啊啊啊”

那黑影的全身燃起了火红的烈焰，跌落在地面上哀嚎着，连滚带爬地就撞破门而去。

白衣女人悠闲地盯着屋外那个全身被火光笼罩在山野里越跑越远的身影，冷笑着缓缓对着虚空伸出了指尖。

在人界，生命脆弱的就如同蝼蚁，只需一指就可绞杀。

“阿音不要！”身后传来小狐狸细弱的喊声，裙摆也被咬住。

桃之遥本来躺在隔间之内没有入睡，妖兽的耳力到底还是优于常人，听到门外突然响起有别于日常夜晚会有的那种风吹草动的声响时就已悄悄探看。

山野里那个移动着的火光消失了，桃之遥跳上桌子吐出妖火点燃了屋内的蜡烛，在一些衣服灰屑之内，正遗落了刚才那黑影掉落的宰鱼用的匕首。

“是封虎呀……”老妪立刻被吓得惊慌失措。

“今后应当是不会再有事了。”凤翎音收了指尖，沉身说道。虽说她的伴侣最后阻止了妖力的绞杀，但这个人类应该不会存活太久了。

小狐狸僵硬了一瞬，退后了几步，接着便去安慰安慰老人今夜不会再有事了，忙活了一阵后，就各自休息了。

回到榻间，凤翎音的神色微凛，居高临下地立于小狐狸的身后，刚想要开口将要说出的话语就梗在了喉间。

幼狐小小一只，好似失落一般垂着耳朵背对着她蹲在床边。

凤翎音眼眸微抬，露出些无奈又宠溺的神色。吓到了？小朋友又娇又凶不得，该怎么样才能再哄好呢。

“阿音……刚才那个坏人也不会死掉对不对……”桃之遥转过半边的脸，狐耳飞起一只，小心翼翼地略含着期冀地问道。

“就算是坏人，桃桃希望他活着吗？”凤翎音摩挲着狐狸的头顶，看不出悲喜，用尽量轻柔的声音反问道。

或许是她的伴侣还太过年幼，只希望万事安好，她并不反对她的伴侣能一直秉持着这份天真，因为以她的力量，应该完全能够守护住这份天真。

“嗯。”桃之遥有些担忧地晃晃尾巴，刚才跑掉的那个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她只希望他也能够活下来，然后不要再去伤害别的人类了。

其实在她混迹人界的这么多年里，遇到的大部分的人类还是不错的，当然喜欢捉狐狸的除外。

“哦？桃桃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凤翎音将小狐狸顺势揽进怀里，闲话般地问道。在她看来她的伴侣似乎已经善良过了头。

“因为之前有人和桃桃讲过，就算是天地间最凶恶的人也并不是全是坏的。”

最凶恶的吗？妖王大人突然来了兴致般勾唇问道。她自知在妖界历代君王里的名声不算太好，如果落在像是自己伴侣这种幼妖的眼中，又会被怎样看待呢。

“那如果有一只妖杀过很多人呢？她是妖界最凶最坏的一只妖兽，桃桃也会这么觉得吗？”

从她决定走上夺位的这条路起，没有哪一步不是脚踩着鲜血。

“嗯……”小狐狸点头的动作带动着凤翎音的衣物摩挲，在她们之间留下了更温热的亲密。

“她会那么坏，一定是因为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受苦……”

心脏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凤翎音的手不可控制地抚上幼妖的腹部，用力拥紧。

幼时屈辱的记忆伴随而来，凤翎音轻笑，这些确实无一不是让她登上王位的绝佳助力。所以就算是她这样的人，桃桃也会这样想她吗。

凤翎音感受着伴侣在怀中的体温，渐渐眼眸阴暗而深沉。她喜欢这只小狐狸，喜欢她的伴侣，她希望她的伴侣在成长中能够把她深深的烙印在心底，绝不许他人染指了去。

夜更深沉之时，小狐狸已然安睡，面容矜贵的白衣女人临立窗边，回头看向小狐狸的神色温柔，长袖一挥，于小小的雨石村内撒下金色的圣华。

她的伴侣希望的事情，她怎能不从呢。

在雨石村另外一边边缘地带的一栋破屋内，亮起着微弱的灯火，夹杂着压抑而撕心裂肺的低泣。

房内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烧伤边缘已漆黑如碳的青年男子，一个年轻的妇人趴在他的床边哭泣，怀中还抱着一个烧得脸颊通红不停啼叫的婴孩。

“封虎……你何必……”

女人哀恸的声音无助地响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脸上早已没有了行凶时那种癫狂的神色，目光中反而是透露出点点的无奈与温情，轻抬起手心盖在女人的头上，声音如同砂纸一样的沙哑。

“今年生意不好，交不出官粮了……孩子病着，郎中不都说了，如果再不治肯定就不行了，我的渔船也没了……”

“这么久了……如果咱还有法子，我又何必去为难他们寡母孤子的……”

“罢了……”气息出多进少的男人突然眼含希望的望向了房梁。“对不起……自你嫁给我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总是饿肚子，谁的骨头都是人骨，明天收骨头的人来，你就把我交了去，能换不少的钱……”

突然之间，那本来盖在女人头上的手掉了，女人扑在了男人的身上放声哭泣，未注意到在窗外洒下的金色圣华划过的一瞬间，男人焦黑的身躯下又重新生长起来的骨肉。

第二天一早，桃之遥是被老人的谢恩祷告声吵醒的。

“阿杰……阿杰你真的好了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妪一时喜极而泣，扶在中年男子的床边念念不断地四方祷谢。

走出了屋门，村内的一切也都是喜气洋洋。

连经常闲聊拉家常的老叟们也在谈论村东头住着的封虎昨夜不知识害了什么样的大病，本来人都冷了，到了天明的时候却又好模好样地缓了过来……

小狐狸歪着头听着赵香巧跟久病初愈的儿子絮叨着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中年男人虽瘦弱却是个沉稳的人，当下已经在思索要赶快做点什么营生去还钱……

“阿音，我们走吧。”

今日醒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经过一夜休整也有了妖力，小狐狸又变成了扣着兜帽的面目瓷白的女孩子，声音软糯，探出绵软的小手拉着女人的衣袖。

她心中还在意着要与阿音一起添置她们的家中用品的事情。

“好。”凤翎音由着自家伴侣握住自己修长的手指，一起向人界集市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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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